不过,少年并没有其他举动,反而也显得很惊愕。
雾心这才克制着自己,没有立即出手。
眼下,似乎一切如常。
她稍作停顿,这才将始终按在剑柄上的手,轻轻松开。
*
陪师妹带七逛过花醉谷后,雾心走到男子厢房外,与师弟会合。
师弟背靠着外墙,正在等她。
他问:“如何,那个小孩有异样吗?”
雾心摇了摇头。
师弟又问:“那他身上,可有修为?”
雾心回答:“应该有一点,不过蛮弱的。”
师弟先是点头,但犹豫了一会儿,又追问:“你说的弱,是真的弱,还是跟你比弱?”
“?”
雾心不解。
“有什么区别?”
“……算了。”
师弟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
“总之,他现在还在安全范围之内,对吧?”
雾心颔首。
但接着,雾心皱起眉头。
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师弟一怔,关心道:“怎么了?”
雾心说:“小师妹她……”
雾心话说了一半,又觉得要从头对师弟解释麻烦,不必大惊小怪,改口:“算了,我直接去找她,先走了。”
师弟微愣。
“你……”
他脸上露出些许不高兴的神色来。
“什么?”
雾心听到他欲言又止,又回过头。
却听师弟嘀咕道:“你总是这样,眼里只有小师妹。要是什么时候,哪怕只有一半也好,你对我也……”
师弟的话越到后面声音越低,雾心完全听不见了,甚至不确定他有没有说出口。
雾心不解:“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没事。”
师弟扭开头。
“你快去找师妹吧,我回去了。”
“噢。”
雾心古怪地看了看他,转头离去。
*
雾心回到她与小秋药共住的女子厢房。
师妹已经在屋中了。
雾心回去的时候,她正低着头,专注地对着自己的手腕施术。听到雾心回来,小秋药一慌,连忙将手腕藏到身后。
雾心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担心极了。
等走到小师妹面前,她便将手一伸,说:“手腕拿出来,我看看。”
小师妹反而又往后躲,逞强道:“师姐,我没事啦。”
雾心坚持:“让我看看。”
雾心目光笔直,全无妥协之意。
小秋药无法,忸怩了一下,总算还是乖乖将手腕伸出来了。
只见她右手手腕上,先前被少年七扣过的位置,微微红了一圈,不算严重,但足见那少年之用力。
雾心一见,顿时心疼至极。
她懊悔道:“我应该在他抓到你之前就拦住他的,不该迟疑那一瞬。”
“不,师姐你做得对。”
小秋药连忙摇了摇头。
她说:“我不要紧的,只是红了一丁点而已。但小七他,对这里人生地不熟,还处于很不安的状态。如果师姐当时拔了剑的话,他本来就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以后就会更加戒备。即使我们想要跟他沟通,也不容易了。”
雾心想说不过就是一个捡来的小男孩罢了,实在沟通不了就算了,他哪里比得上你?
但她看到小师妹认真的眼神,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他抓住你的瞬间,气场很奇怪。”
雾心回想起那一刻。
她修剑多年,对他人的动作意图已经十分敏感。
少年大多数都很虚弱无害,但他被师妹碰到头发的瞬间,雾心能觉察到,他浑身的防御能力都在一刹那爆发出来,他眼底锋芒毕露,仿佛一把始终暗藏光彩的利刃突然从刀鞘中挥出,锋利地一晃而过。
凭雾心的直觉,他当时并没有攻击小秋药的打算,只是在自我保护,不过,他也不完全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弱小无害。
至少,如果受到了伤害,他是一定会反抗的。
而且,他内心的防范意识很强,纵然表面不显,实际上内心也保持着戒备。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竖起浑身的刺。
想到这里,雾心不由略走了个神——
究竟要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人,连这样细微的动作,都要警惕对方是不是要谋害他?
看来以后还是不能让小师妹和他单独相处,要尽可能盯着。
回过神,雾心又看向小秋药。
她像对待不知事的孩童一般,仔细地叮咛道:“总之,他防备心很重,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之前他伤势很重,对你构不成威胁,但如今他好像渐渐好起来了,万一误会了什么,全力抵抗的话,还是有可能会误伤你。你要小心些,有事及时告诉我,明白吗?”
小师妹乖巧地点头:“我知道的,师姐。”
然后,小秋药停顿了一下。
小秋药一向习惯将人往好处想,回想起小七当时像刺猬般紧张防范的样子,也忍不住同情:“他……如果真的是魔子的话,在魔界的生活,一定很可怕。要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明白,我们不会伤害他就好了。”
雾心抿唇。
不知为何,看着小秋药对那少年的事情如此上心,她莫名感到不快。
在过去的日日夜夜里,小师妹都和她在一起,她与她最亲,总跟在她身后甜甜地叫师姐,就像她的小尾巴。
可最近,因为这个名叫七的少年,小秋药着实被分走了太多的精力。
就像是……师妹开始长大了,她开始有许多自己个人的事,不再需要时时刻刻依赖她。
将来,她或许还会有与她无关的兴趣爱好,会喜欢上什么人,会想要离开花醉谷,甚至可能会成婚……
雾心强压下这些多余念头。
她实在不愿意继续想下去,这些想法令她伤感。
很奇怪,她平时从不会迷茫,唯有在小师妹的事上,总忍不住多愁善感。
雾心晃了下头,强行让这些奇怪的想法散去。
等再看向小师妹,她只对她道:“没关系,慢慢来,不着急。”
第15章
“呼……呼……”
寂静的长夜,漆黑的石墙,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他喘着气,在狭窄的石道里狂奔。
通道中幽暗无比,没有半盏灯的光亮,自己奔跑发出的声音空旷响亮得恐怖。
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双腿宛如灌了铅,喉咙因为过度奔跑喘息已经如被刀口刮过一般疼痛,每一次呼吸都能尝到血味。
隐隐约约地,不知道从何处传来喊叫声、求饶声,还有女子痛苦的哭叫声。
所有人自顾不暇,没有人能来救他。
他感到无与伦比的恐惧。
追在他后面的脚步声,似乎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他不能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哪怕体力早已透尽。
他也开始哭叫——
“哥,你为什么要骗我!”
“不要过来,求你不要过来!你去找别人吧!”
“放过我吧!”
“求你!求你了!求求你啊!”
畏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跌跌撞撞地往前冲,试图逃离绝境。
然而,当他转过一道弯,猝不及防地,一张猩红的人脸出现在面前。
兄长满面是血,兄长自己的血,别人的血,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