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的抬头,看向蓝漓,认真的确定:“怀孕了?”
“……嗯。”蓝漓难得讪讪,目光有些躲闪。
咚!
易瑶直接昏了过去。
蓝漓和彩云霎时慌作一团,唤了外面的两个嬷嬷来把易瑶扶到床上探过脉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彩云紧紧咬着下唇,脸却憋的涨红。
蓝漓叹了口气,“你想笑就笑吧,别憋出内伤来。”
彩云立即破功,一连串银铃似的笑声极不客气的响了起来,蓝漓也少见的微红了脸颊,懊恼无比,这个丫头,真的是,越的胆大包天了,竟然敢笑话她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蓝烁和蓝修慎到了。
对于蓝烁,本来就是蓝漓让人去请的,至于蓝修慎的到来,蓝漓还是有些意外,还未及思忖什么,父子俩已经一前一后到了蓝漓面前。
蓝烁斯文俊秀的脸上带着压抑的喜悦和振奋,“妹妹,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蓝漓失笑,“青天白日的,做什么梦?”
蓝烁上上下下看了她好几圈,忍不住上前拥她入怀,“我就知道,妹妹吉人天相,怎么可能真的出事?”
若说蓝家最聪明的人,当属蓝烁了,当初蓝漓那句“有哥哥在,我放心”,他隐约便想到了什么,可那忽然的死讯还是吓到了他。
蓝烁拍怕他的肩,道:“只要平安就最好。”
蓝漓点头,视线慢慢从蓝烁的身上转到了身后神色深沉的蓝修慎身上,唇瓣动了动,“父亲……”
蓝修慎是严肃的,可对子女和夫人的情分却是分毫不少,即便是深沉惯了,此时看到蓝漓“死而复生”,心中也是极其震撼,“哎……你这丫头,总是叫人不省心呐……”
蓝漓心中微微一叹,道:“让父亲和家人担心,是我的不是。”
蓝修谨还能说什么?视线扫过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你……怀孕了?”
蓝漓轻咳一声。
彩云只好硬着头皮道:“快六个月了。”
蓝修谨倒是没像易瑶一样直接惊的昏了过去,不过神情却是十分微妙,仔细看时,才现他眼角有一束肌肉在隐隐抽动。
没办法,六年前凭空怀了孕,六年后忽然送了命,这两件事,可谓是蓝漓二十二年来唯二让蓝修谨揪心的事情,每次都开始的奇怪,然后以怀孕告终,他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如今蓝漓身在王府,那孩子的父亲,显然是不言而喻了……
支退了闲杂人等,蓝修谨慢慢道:“到底怎么回事?”
易瑶是深闺妇人,有些事情并不懂得,但蓝修谨可不是傻子,官场多年虽不过是芝麻小官,却是看得懂局势风浪,蓝漓此番若是不说点什么,肯定是过不了关的,而且这次进京不比上次,已经成为太后眼中钉肉中刺必然牵连蓝家。
当下,蓝漓便将一些事情避重就轻的跟蓝修谨说了。
当蓝修谨听到太后胁迫的时候,神色明显深沉复杂起来,“此事你虽然走了一步险棋,但不得不说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那肃亲王又是怎么一回事?”
蓝漓便说起早年为肃亲王治腿一事。
蓝修谨诧异:“你何时习的医术,我竟不知……”
蓝漓道:“都是机缘巧合,后来在渝林又遇到了风神医。”这一套说辞,自然是天衣无缝的。
蓝修谨眼眸微转,他的视线不由的落到了蓝漓身上,蓝漓眉目安静,眼眸低垂,一眼看去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但眸底深沉却隐隐偷着稳重和慧黠……
以前他只觉得蓝漓安静淡漠有些小聪明,能帮易瑶处理一些家中杂事,乖巧也懂事,从不给父母找任何麻烦,此时却觉得他从来就没有懂过自己这个女儿。
蓝修谨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江家的事情,你处理的不错,只是你不该擅自带你姑母进京来,她嫁入江家就是江家的人了,你——”
蓝烁却道:“父亲,此事我已经问过姑母,全是姑母自己的意思,何况妹妹的考量并无不妥,姑母和梦琪表妹在江家未必能过的安生,如今在京城,我们就近照顾着也是好的,祖母和您都可以放心不是吗?”
蓝修谨抿唇,看向蓝漓微隆的肚子,终究也说不出什么问责的话来,想到他方才去看了江梦琪的样子,蓝修谨也禁不住眉心微蹙,到底心里不是滋味,好好地一个闺女,怎么就成了那个样子了呢?
几人正坐着,水阁门外的奴仆跪了一地,白月笙大步而来。
蓝修谨和蓝烁起身行礼。
蓝漓也站起身来,才迈了两步,白月笙已经到了近前,习惯性的扶住蓝漓的后腰让她坐下,“我让小厨房准备的糕饼可还和你心意?”
蓝漓点头,“嗯,你不是进宫去了吗?怎么这么快?”
“不是什么要紧事,自然快。”
言语交谈之间,蓝修谨和蓝烁父子二人对视了一垂下头去。
“参见王爷。”
“免礼。”白月笙直起身子,看向蓝烁和蓝修谨,“蓝大人这是刚下朝便过来了吗?”
“是。”
“不知本王可否向蓝大人借一个人?”
“王爷请讲。”
白月笙道:“王妃如今有孕,身子也不利索,本王想着,蓝夫人是王妃的生母,若能贴身陪伴着,与王妃身子有好处,本王和蓝大人也可放心。”
“王爷说的是。”对于这个,蓝修谨自然没有异议。
蓝漓拉过白月笙,低声道:“不用——”
白月笙却按了按她的手,“总要找个能管得了你的,平素我不在的时候约束着你一点,不然你要是想上山下海,可怎么办?”
蓝漓面色尴尬,暗忖这个人的记性是不是太好了点?只说过一次怀孕四个月还出海竟然记到现在。
事情说的差不多了,蓝修谨自然要告辞离去,不过白月笙却留下了蓝烁请到了寒月轩去。
蓝漓有些纳闷,是有什么朝政上的事情要谈吗?
白月笙并没离开很久,一个多时辰之后便回到了水阁,蓝漓闭着眼晒着太阳假寐,他一进来便醒了。
“大哥走了?”
“嗯。”
白月笙上前,低头靠在蓝漓的肚子上,恰逢胎儿在蓝漓肚中翻腾,白月笙微微一怔,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让他有些激动,他认真的倾听,却又没了动静。
白月笙有些失望,“这小子,居然逗着我玩。”
“你又知道是小子不是姑娘?”
“不论是小子还是姑娘,我都喜欢。”白月笙拉过盖毯给她盖好。
蓝漓问道:“你找我大哥是什么事情?”
“朝廷的事情。”竟是不想多说。
蓝漓哦了一声。
白月笙瞧着她笑道:“很失望?”
蓝漓才不会承认。
“只是不想你多想。”
蓝漓又嗯了一声。
白月笙无奈道:“好吧,是关于你哥哥升任吏部考功司郎中的事情。”
“考功司?”
蓝烁原本是翰林院修编文史的博士,才学人品样样拔尖,只是因为家世一般明珠蒙尘,后来又因蓝漓得罪太后,明面上有肃亲王府和白月笙等人护着,太后不能动什么手脚,于是暗中使了些手段打压,蓝烁年初本来的升迁就被抹了去。
白月笙回来知道这件事情,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当即重调了官员考核功绩,将蓝烁调入考功司。
白月笙道:“别看考功司只是吏部一个正五品的小官,却管着上下官员的政绩审查,算是捏住了许多人的命脉,蓝烁又有能力,我自然要给他机会。”
蓝漓道:“你忘了说一件事情。”
“什么?”白月笙微怔,他的确有件事没说。
“吏部尚书是你的亲信吧。”
白月笙没说话,默认了。
蓝漓又道:“谢谢你。”蓝漓又怎会不知,若非蓝烁是她的大哥,白月笙怎么会闲着没事理会这种五品官员调度的事情。
“你我之间,何须为了这些小事道谢?”
蓝漓笑了,“好,我记住了。”
“你先休息一下,晚些的时候,我们还要去三哥府邸,他为我们准备了接风洗尘宴。”
白月辰,蓝漓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绿凉再见之时,那是一个温暖的像是和煦的春风一样的男子,看一眼便忍不住接近,即便是蓝漓从不喜欢各色宴会场合,也无法拒绝。
晚上,蓝漓着了轻便的烟色纺纱长裙,裙摆上坠着流苏一样的绯色晶石,随着她的走动一摆一摆,在沁阳王府宫灯的照射下流露出淡淡华彩,低调却不黯淡。
白月辰微笑着迎上前来,道:“弟妹身怀有孕,却还要过府赴宴,是我思虑不周……”
蓝漓道:“沁阳王客气了,多走动现在与我也有利。”
白月辰挑眉:“沁阳王?这般生疏吗?”
“这……”
白月笙凑到蓝漓耳边,“你随我一同唤三哥便是。”
“三哥。”蓝漓从善如流,唤了一声,在留意到白月辰眸中明显对白月笙的揶揄时,脸颊不争气的红了红。
白月辰似乎心情大好,引着蓝漓等人去了宴客厅。
进去的时候,蓝漓忽然看到梅弈宁和梅映雪早已在座。
梅映雪冷冰冰的,在蓝漓和白月笙进来的时候起身行礼,十分官方客气,倒是梅弈宁,冲着蓝漓一番挤眉弄眼。
白月笙眉目一沉,然后很快视而不见,扶着蓝漓到了位子上坐下。
宴会开始了。
白月辰今日穿着天青色的外袍,白色深服,髻轻挽,俊逸而潇洒,看起来不像是个天家皇子,倒似是富家公子,亲和力十足,他慢慢踱步到了蓝漓和白月笙的边上,略含抱歉,道:“阿笙,没有知会你一声,便将阿雪和阿宁叫来,是我不对,只是我们几人本就是一起长大,自小也关系极好,如今为何要视而不见如此冷漠呢?”
蓝漓暗忖,原来接风洗尘是要为他们这些人联络感情。
白月笙淡淡看向白月辰,道:“三哥,过往的事情历历在目,我忘不了。”
“我知道阿雪当年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她也是被迫的,何况她并没有真正做过什么伤害你我的事情,包括那件事情,也是被利用的,茶水是别人准备好了递给她……我不奢望我们可以回到当年那样,只是不想你对她成见如此之深——”
白月笙冷冷道:“别说了,三哥,今日是为我接风洗尘,我们不要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坏了气氛。”
白月辰叹息,“好。”语罢,起身回了主位。
梅映雪脸色难看,对白月辰说了一些,离了席。
白月笙挑了一样卖相不错的糕点放到蓝漓面前,道:“下午见你吃的不多,尝尝。”说着,又拿了一盅汤过来放在蓝漓面前。
“好。”
蓝漓分神看了白月辰一眼,当年的那些事情她略有耳闻。
她也曾亲眼见过白月笙拒绝梅映雪之时,当时的白月笙尚且十分客气,若真如白月辰所说,一切只是被迫和利用,以白月笙的胸襟,绝对不是那等小气的人,如今怎的如此冷漠?
“你在想什么?”白月笙问。
“没。”蓝漓很快回神,回了一个笑容给他,“我只是觉得三皇子笑得时候很像你。”
“哪里像?”他太冷峻而三哥温润,怎么看都不像。
蓝漓悄悄说了句话。
白月笙没听到:“什么?”
“没什么。”蓝漓低着头吃糕点去了。
白月笙挑眉,也没多问,只是夹了菜放在蓝漓面前的小碗里,看着小碗被清理干净,然后又夹了另外的菜放过去,他觉,蓝漓现在的胃口似乎比以前好了很多,不知不觉吃了许多的东西都意犹未尽。
对面坐席上,梅弈宁眼色使的脸部肌肉都快抽筋了,白月笙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搞得梅弈宁又是气恼又是无语。
一个婢女上前帮蓝漓添汤,却忽然呀的一声,不小心打翻了汤碗,又接连撞翻了桌面上的粥,不小心溅到了白月笙的身上。
婢女吓得脸色煞白,跪倒在地,“奴婢该死,求王爷恕罪!”
白月笙皱眉瞧了瞧,粥和汤都是温的,并不烫人,只是污了衣衫。
白月辰道:“怎的如此不小心?还不赶紧清理了?”
“是是,奴婢这就清理……”
白月辰看向白月笙,“你我身形差不多,我让人帮你找件衣服换了吧。”
“嗯。”
白月笙看向蓝漓,“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回来。”
“好。”
白月笙离席之后,梅弈宁立即冲上前来,坐在蓝漓身侧,“怎么回事啊,你赶紧让阿笙帮我啊,再拖下去,赐婚的圣旨都快送到梅家来了。”
蓝漓有些无辜,“不是说只帮你让他快些启程吗?”
梅弈宁愣住,“你那算是帮我?明明就是顺水推舟,这样就想算计了我一个条件,一点也不公平,不行不行,你赶紧给我想办法。”
蓝漓无奈,“梅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我出身低微,胸无点墨,无才无德,这种大事,我哪帮得上忙。”
梅弈宁嘴巴张合了好几下,神色怪异的道:“你这个女人……”这些话分明就是有一次他悄然跟阿笙说的,怎么会被她知道?梅弈宁臭着脸,索性也是脸皮厚到底,“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背后说你坏话成不成?姑奶奶算我求你了,你就当做做好事行吗?”
蓝漓伸手去端汤碗,梅弈宁连忙递到她面前,“怎样?”
“你为何不直接去求太后?”
梅弈宁泄气:“有用我还找你们干嘛?”
蓝漓慢悠悠的道:“那好吧,我帮你跟他说一声,至于成不成,我不保证。”
这话立时换来梅弈宁感激的目光,“就知道你心肠好。”
“我可不白白帮你,如果此事真的可以解决,你要给我什么好处。”
若说上次的好处是随口一说,这次那便有些认真了。
梅弈宁端着下巴想了会儿,道:“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好处?”
蓝漓也端着下巴想了会儿,想的时间有点久,梅弈宁也有些着急后怕,这个女人看着安安静静却似乎不是个好惹的,万一让他爬上天山摘雪莲呢?
哪知蓝漓微微一笑,道:“办好再说吧。”
梅弈宁霎时松了口气,可很快又提起一口气了,“答应了就得尽力。”梅弈宁是个聪明的,白月笙的态度那明显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直觉蓝漓的话会对白月笙起到很大作用,而那油盐不进的太后,也唯有白月笙能撼动几分了。
蓝漓等了一会儿,白月笙没回来,倒是自己有些内急,只好告罪离席。
彩云陪着去过之后,蓝漓刚回到宴客厅,觉白月笙还没回来,她神情微怔,问道:“王爷去何处换衣了?”
彩云道:“我见战坤拿了衣服往那个方向去了。”
蓝漓道:“过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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