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看了一眼地藏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强扮出一抹憨笑:“喝酒喝酒,你给牲口去个电话,让他办完事麻溜过来。”
说罢,我干脆把酒瓶放下,冲他又道:“得,我不给你倒了,你喝多少自己掂量着来,折腾了一天,我这会儿属实饿的前心贴后背。”
地藏横着脸又开口道:“小朗,咱们有一说一..”
“哪有那么些说头,吃饱喝足不想家。”我直接打断道:“迪哥,你想表达的我全都懂,你和牲口本身就跟胖砸的关系更亲近一些,说起来我都是沾他的光,不然能白白落你俩这样的悍将嘛。”
“不是,你还是没听懂我意思。”地藏焦急的辩解。
“听懂了,听得真真的。”我笑盈盈的揪起自己耳朵道:“敖辉拿胖砸威胁你俩,胖砸本身就没什么自保能力,加上又在号里,咱根本赌不起,我不一样,起码我能跑能跳的,哪怕是吴枭要干死我,我也能逃一下子,是这意思不?”
地藏的嘴角抽搐两下,欲言又止的深呼吸两口。
“多大点事儿,整的好像你们是弟兄,我俩有多生分似的。”我豁嘴一笑,端起酒杯吆喝:“来,走一个,为了友谊地久天长!”
地藏还想继续解释:“小朗,你别多想,我和牲口就范,并不是觉得你不重要。”
“哪能啊,不重要你俩还会明里暗里的保护我嘛。”我不由分说的跟他碰了一下酒杯,荡起几片啤酒花,继续道:“今天你俩突然截胡吴枭,是不是胖砸又给了什么指示?”
“指示?”地藏皱了皱眉头。
“不对么?不是指示么?”我歪嘴带过:“这都不重要,胖砸又说了什么?”
我真没想法么?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不管是亲情、友情亦或者爱情,没有人希望自己屈居第二,那种感觉很复杂,复杂到我此刻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地藏沉默一下后,低声道:“躲在暗处保护你几天后,我和牲口经过商量,觉得总藏在背地里也不是个事儿,我们无法跟你取得联系,就不能随时随地了解你的动向或者下一步会去哪里,只能被动的防守,后来我主动找到了林昆,提出想见小宇一面,问问他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嗯,我师父肯定不会拒绝。”我随意抓起一根肉串,大口咀嚼道:“过程不麻烦吧?我正好也打算近期去看看他,也不晓得这孙子最近是胖了还是瘦啦,呵呵。”
“现在羁押他和陈花椒的地方是由第九处、天弃组织以及扫h办三方共同出人负责的。”地藏抽吸两下鼻子道:“第九处和天弃都没什么问题,关键是..”
我顿了一顿:“咋滴,杨利民给难堪了?你们没见到他?”
“见到了,但不是我们去看的他,而是他主动见的我们。”地藏舔舐嘴唇上的干皮苦笑道:“我不知道小宇通过什么方式和杨利民沟通的,也不知道他承诺了杨利民什么,反正跟我见完面之后,他就直接被转移了,这次羁押的地方更隐蔽,只有杨利民、林昆和王堂堂知晓,这样也就不存在他的生命受到危及的可能性。”
我惊诧的张大嘴巴:“啊?”
“见到我后,小宇只说了几句话,首先必须斩除吴枭,他的存在就是敖辉逍遥法外的根本,只要这家伙没了,敖辉嚣张的气焰至少得降低一半。”地藏喝了口啤酒道:“其次让你做好损失惨重的准备,他没说这个损失包括什么,只说你一定会懂,最后就是交代我和我牲口准备跑路。”
我静静听完他的话,半晌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小朗,现在的情况确实越来越严峻。”地藏跟我碰了一下酒杯,苦涩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法治新闻的习惯,如果你留意一下不难发现,三年扫黑在收尾,每天各地都会有不同的势力、团伙在覆灭,他们中难道没有比你聪明、狠厉的枭雄?为什么还会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我浅笑道:“迪哥,咱俩之间不需要打腹稿,想说什么你直接点。”
旁边的王影冷不丁插话:“他能想说什么,还不是告诉你到了该走的时候,如果再不及时放下,最好想留条命都难,我都听懂的东西,你会不明白,尽装傻!”
“咋走?往哪走?我走了,还关在魔都的顺子他们怎么办?深陷囹圄的胖砸和我哥又该何去何从?真查下来,羊城的丁凡凡、秦正中、姚军旗这些朋友哪个能逃得过干系?”我连珠炮似的反问,既向回应他们,又像是在责问我自己。
地藏拧着眉梢开口:“可你留下来又能解决什么?”
“让头狼脱离必死的黑名单,我也一直在为之努力!”我朗声回答:“杨家寨的工程基本打光公司一半的口粮,杨利民现在有所心动,现在撤不等于前功尽弃么!”
“前功尽弃也好过被人卸磨杀驴!”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外突兀传来,眨巴眼的功夫就看到二牲口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件暗黑色的毛料风衣,鼻梁上莫名多出来一副大墨镜,遮盖着半张脸,让他整个人瞅着多出一抹峻拔和神秘。
“处理好了?”
“没什么事吧?”
我和地藏同时站起身子发问。
“问题不大。”二牲口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先回答我一句,接着又望向地藏道:“把他埋在我前几天买下来的那块墓地里了,也算彻底了结我们的尘缘!”
地藏接着又问:“按理说,以你的身手不该受伤才对的,怎么会..”
“既然要了断,那就得彻底!”二牲口先是指了指自己挨枪子的肩膀头,接着又抬起中弹的手臂,最后摸了摸被扎的侧腰,声音不大的呢喃:“同样的位置,他替我流过血,我得还回来,这一世,我们彻底两清!”
听到他的话,我立时间有点无从应答,按照他说的,两人算是过命的交情,哪怕中途发生些许变故,也不至于走到不死不休的局面。
想到这儿,我大有深意的又扫视一眼他,或许吴枭真的把他伤的刻骨铭心,两人之间发生的过往远超我们的想象。
“快坐下来吃饭吧。”王影帮忙搬开旁边的椅子招呼。
“谢谢二嫂。”二牲口客套的笑了笑,随即又朝我道:“朗哥,前几天的事情地藏应该跟你解释过了吧,情非得已,还望你多多见谅。”
“不说那些了,翻篇!翻篇哈!谁再唠这话题,别怪我急眼。”我摆摆手岔开话题:“你身上的伤能少喝点不?”
“除死无大碍!”二牲口耸了耸肩膀头,脑袋晃动,像是扫视一眼桌上的几瓶啤酒,随即摆摆手吆喝:“来点白的暖和暖和吧。”
说着话,他又朝后厨的方向轻喝:“小丫头,把我平常喝的酒拿过来!”
“别喊,我帮你取就是了..”地藏下意识的按住二牲口的手背,后者迷惑的看向他,地藏不自然的瞄了我一眼,又朝二牲口咬着嘴皮极小声的喃喃:“他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我当即提高调门,转念又一想,摇摇头苦笑:“算啦,不管啥事吧,你们不乐意说就干脆别告诉我了。”
后厨的方向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声,好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什么,接着一道熟悉无比的笑声隔着厨房的小门帘传出:“又特么矫情什么呢小朗子,还不允许老子亲自给你份惊喜呐!”
听到这声音,我的头皮瞬间发麻,浑身控制不住的泛起鸡皮疙瘩,慌里慌张的转过去脑袋。
当看清楚从后厨走出来那人的模样时候,我的喉结一下子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一般,眼眶和鼻子更是阵阵泛酸,咬牙低吼:“曹尼玛的大哥勇,你特奶奶不是死了吗!昂?咋又原地复活得!”
没错!此刻陡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正是车勇,那个粗鲁不堪却又细致入微的虎逼爷们。
再次相遇,我的泪水怎么可收不住了,决堤似的簌簌滑落。
“阎王说我造孽太多,后半辈子必须做尽好事!”车勇张开双臂重重抱住我,凑到我耳边念叨:“辛苦了兄弟,第一句感谢是谢谢你还记得我,第二句感谢是我替糖果祖孙说的,这辈子认识你,是我的劫难,同样也是我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