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怨恨的鬼魂，也不会变成厉鬼。
变成厉鬼，说明心中是有恨的。
“那你还想不想报仇呢？”她轻声问道。
女鬼死死地压抑着心中的杀意，看着陈曦不吭声。
“你想要报仇，那就不能杀人。罪犯们大多会符合一种非常普遍的规律，当他作案之后，会很容易地回到曾经犯过事的地点来重新欣赏或者查缺补漏给自己安心。”
黑发小姑娘呆呆地歪头，却没有想过自己说着最可怕的话，见那只女鬼死死地看着自己，紧了紧自己肥大的校服，小声儿说道，“只要这条街上风平浪静，他总是会想要重新回到这里。到时候你就可以报仇雪恨了。”
冤有头债有主的，别伤害无辜人，去弄死真正的坏人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会有这种规律？”女鬼冷冷地问道。
她飞到了陈曦的面前一点，靠的近了，陈曦看见那狰狞已经发黑充满血污，露出白骨的伤口，还有那扭曲得绝不可能活下来的人形，一股腥甜的血腥味儿透过了空气传来，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却有些困惑地问道，“为什么会不知道？大家都知道的呀。”这样简单的规律，多看看书就都有了呀。
她无辜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女鬼一瞬间眼底闪过一抹纠结的光……大家都知道，为啥她却不知道？
“没关系，反正现在你也知道了。”陈曦觉得自己戳中了女鬼的弱点，急忙贴心地说道。
陆征缓缓上前，站在陈曦的面前，眯着眼睛看着这对陈曦露出几分恶意的女鬼。
那长长的正在滴血的鬼爪，如果敢碰陈曦一下，陆总就决定把它们给剁下来。
红衣女鬼突然倒退三丈，眼神惊恐地看了脸色冷酷的高大男人一眼，再看陈曦带着几分怨恨地说道，“你真是狡诈！”
见陈曦茫然地看着自己，一副清纯无辜的样子，她似乎在恐惧什么，又向后退了很远，这才远远地看着那高大男人手臂庇护下的小姑娘，努力把自己扭曲的脸露出不那么威胁的表情来说道，“没有想到你竟然同意我杀人。”
既然是叫她等待那个肇事的凶手，想必陈曦就是默许她以血还血了。
陈曦瞪圆了眼睛。
“杀人是不对的。”她认真地说道。
“可是明明是你说！”
“他回到这条街上，你就通知我，我报警抓住他，送他去公安局的呀。”见女鬼凄厉地看着自己，陈曦耐心地板着雪白的手指头说道，“如果你直接杀死他，那他就算死了你也只是报了仇出了气，除此之外还因为他可能会灰飞烟灭。可是你想没想过你爸爸妈妈呢？他们失去了你，晚年没有了保障……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抓住这个肇事的司机，然后叫他赔偿撞死你的一切的损失，用这笔钱叫你的爸爸妈妈能颐养天年么？就算你不在了，可是我想有这笔钱给他们，他们还会活得好一点，你说呢？”
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说很多很多的话。
觉得嗓子都干涩得不得了，然而陈曦却希望这个女鬼不要成为手上沾染血腥的厉鬼。
她真诚地看着她，见远远的红衣厉鬼似乎僵硬了。
许久之后，两行血泪从她那张已经变形，满是血污的脸上滑落。
“爸爸，妈妈……”
“你应该叫他得到审判，叫老人家安心，然后有安稳的晚年。能买得起跑车的人，总是能够赔偿出那笔巨款。至于他，只需要受到法律的审判，而不是简简单单地死去，那也太便宜他了。”
陈曦看着这只女鬼，见她一张脸更加可怖，那满是血泪的脸叫人看一眼就恐惧无比，却没有畏惧她，轻声说道，“你只要没有杀人，很快就可以投胎。也或许可以再去见见你的爸爸妈妈。”她垂头看了看自己的驱鬼符，羞涩地笑了一下，把驱鬼符塞回了自己的校服口袋。
“我，我也失去过亲人，知道失去亲人是什么样的痛苦。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所以她同情她。
也不希望把这一切都变得糟糕。
“你确定那个人一定会出现？”
“七八成吧。”陈曦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惜你没有见到那辆车的车牌，不然……”不然就不用守株待兔，直接去查一下车牌子就可以了。
她正在遗憾的时候，红衣女鬼突然声音诡异地开口说道，“他的车子没有车牌，可是车子的型号我认识。”她生前遭受过强大的撞击，连声音都变得飘忽可怖，看着陈曦阴冷地说道，“就是那天你也在车上的那个型号，绝对没有错。”
她顿了顿，突然冷笑了起来。
“而且街口是有监控的，可是我见到有人破坏了那个监控……”
“那应该是做贼心虚的呀。”陈曦觉得这有点儿不好了，如果肇事的人真的叫人破坏了监控，那对于人家警方查证这件事也会非常艰难，她正纠结得不得了，却听见一旁陆征冷淡地说道，“那部车是限量款。”
见陈曦和红衣女鬼都看过来，他勾了勾嘴角眼底闪过一抹冰冷，淡淡地说道，“陆景喜欢豪车，喜欢限量款。这部车在国内只卖三辆。”他迎着陈曦茫然的目光平淡地说道，“我可以和厂商沟通，叫他把购买人的资料传给我。”
国内就三辆，除了陆景只有两个嫌疑人，特别是购买车子的就在这个城市，那范围就更小了。
“可是找到了购买人又怎样呢？”陈曦茫然地问道。
“报警。我是守法公民。”陆总挑眉，露出几分冷酷的表情。
红衣女鬼不敢置信地看住了这个英俊高大的男人。
“守法公民？”她声音猛地拔高了。
“闭嘴，不然叫你再死一次！”
这可恶的女鬼差点儿害死他弟弟，陆总现在还没有送这女鬼重新死一把就是看在她作案未遂，陈曦还很同情她的面子上。
见这女鬼又往后退出很远，陆征这才垂头，见陈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仿佛是在看一个可以解决一切的大英雄，他飞快地勾了勾薄唇，俯身，气息接近了这个看起来柔软又羞怯的小姑娘，低声说道，“是你说的。处理好了它，这几天都陪我。”
☆、第 29 章
红衣女鬼就沉默了。
她不吭声, 带着几分怀疑地看着这两个人。
听起来……叫鬼浮想联翩呢。
“是呀，我收了你三千块呢。”陈曦点了点头小声说道。
红衣女鬼更加复杂了。
骗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却只舍得花三千块，这男人够沦丧的。
她一脸血，远远地在远处看着, 却见陈曦歪头问陆征, “那你还想怎么做呢？”她顿了顿, 眼睛亮了, 对陆征眼巴巴地说道, “只要找到那辆车就可以了对不对？车子上会留下血迹，只要做出对比就可以确定是肇事的车辆。”血迹是很不容易清洗干净的，如果非专业, 只是惊慌地用清水冲洗，总是会留下痕迹，想来那个肇事的人最近也不敢开着车子招摇过市, 还去洗车房。
她觉得陆征的提议很好。
也只有陆征才能解决这样的问题。
从厂商那里拿到客户的资料，普通人是没有办法做到这件事的。
“没错，你收了我三千块。”陆征勾了勾薄唇，仰头冷冷地看了一眼那警惕的女鬼, 从自己的西装里掏出手机, 拨通万能助理张助理的电话。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电流的微小的杂音, 陆征一双漆黑如同重墨的眼睛扫过那女鬼, 一瞬间，空气之中似乎清新了起来，女鬼缩成一团隐藏在角落里, 完全没有追着陆景喊打喊杀的厉鬼的样子了。
似乎空气流动的那一瞬间，电话里的铃声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陆总。”对于自家陆总无论上班下班想到什么都打电话给自己，张助理早就习惯，此刻声音很平静。
当然，当一个年轻人经历过三次正在和女朋友擦枪走火却被老板冷酷打断继而接连被甩之后，这样巨大的人生挫折会教给张助理一个非常重要的学问。
别处对象。
处了也得被垃圾老板搅黄。
看在百万年薪的份儿上，张助理决定先立业再成家，等多赚几年垃圾老板的薪水，回头娶个好姑娘，舒舒服服远离陆总去外地的分公司当个负责人什么的，那就很舒服了。
他目前正经历成长路上的阵痛，更加把事业当做自己的全部，声音平淡，脚步还带着几分虚浮，仿佛是走在一处路宽不怎么好的地方。陆征短暂地应了一声，这才说道，“明天你去查查陆景那辆跑车，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买到。”
“好的。”这可比叫他去找什么校服小姑娘简单多了，张助理驻足，突然开口说道，“陆总，我在槐安路十五号。”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栋黑乎乎，在黑夜之中越发死寂可怖的楼房，那漆黑的楼房没有半点人气，却还仿佛有人在透过不知哪一处的窗子在向外看着自己。
张助理面无表情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对自己心中诡异的想法无动于衷，仿佛深夜来这么一栋据陆景说闹鬼的楼房不算什么。
当然，也的确不算什么。
他的身后，正站着十个拆迁队的精英，孔武有力，粗大的手臂上左青龙右白虎……。
“你在槐安路十五号？”陆征一愣，继而想到张助理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这小骗子。
陈曦正乖巧地站在一旁，听到这里，猛地惊呆了。
“槐，槐安路？”她有些紧张地问道。
细细弱弱，带着几分惊慌与稚气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到了张助理的耳朵里，他微微皱眉，看了看现在的天色，见已经是深夜，可是自家陆总竟然身边还跟着一个听起来软乎乎的女孩子的声音。
他一下子就警惕了，突然对陆征开口问道，“陆总，对方成年了么？”他的声音很严肃，陆征垂目，看了一眼紧张得就要晕过去，雪白的小脸儿镀上了淡淡红润，越发鲜活好看的小姑娘，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光，短暂地应了一声。
“嗯。”
张助理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总算……不会去局子里捞他家老板了。
“槐安路十五号的是暂时搁置，你不用上楼了。”陆征见小姑娘用力点着小脑袋，那该暴露的全都暴露了，勾了勾嘴角淡淡地说道，“那屋子有鬼。”见陈曦又要晕过去，他哼了一声，觉得今天在见到那红衣女鬼之后……对鬼这种存在接受得也没什么困难的。
不过跟人差不多，看起来比人怂多了，那传说中要人命的厉鬼还不是缩在角落里。
活人尚且陆总都不怕，死鬼就更不需要害怕了。
他屈指，突然轻轻敲了敲陈曦的额头问道，“对么？”
他还问她那房子里是不是有鬼。
陈曦一想到此刻那房子外正有人准备进去，有气无力，垂下了小脑袋。
“是的。”
“鬼？”张助理推着金丝边眼镜的手一下子凝固了。
他家老板可是最恨招摇撞骗的这种装神弄鬼的。
“没关系，你撤回来，以后那栋楼不用管。”见陈曦抿了抿嘴角，仰头对自己露出一个感激的表情，陆征收回目光平淡地说道，“人也不用找了。把跑车的资料拿到就可以。”
他顿了顿，见陈曦怯生生，一双雪白的小手放在身前用力地扭动，仿佛想要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合上电话，对她淡淡地说道，“不必担心，不会有人去打搅。”他这样宽容，陈曦觉得自己愧疚极了，小声说道，“她不是厉鬼。只是……想要守着那房子到最后一刻。不会给你的项目带来困扰的。”
她小小声地说着这些话，陆征短暂地应了一声，仿佛什么都明白。
“谢谢你的宽容。”
“折现么？”陆征冷酷地问道。
“哈？”
“免费多保护我两天，我可以叫她住下去。”
陈曦迎着陆征暗沉的目光，眼睛慢慢地变得明亮起来，用力点头，“好！”
“免费？”
“不收钱！”女孩子稚气却认真的声音在寂静的长街上传来。她的眼底都是璀璨的光，哪怕天色黑暗，可是那明亮的光彩却叫人不能忽视。
红衣女鬼彻底被遗忘了，她默默地蹲在角落里，就见陈曦一边对陆征笑了笑，一边转头对她叮嘱道，“最近你不要出现，不然把人吓跑了怎么办呢？你也不要杀人……我知道对你来说这很困难，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保持克制。”这样在午夜含着怨气，浑身的血浸透了衣裳的厉鬼是最难缠的一种，甚至会影响到神智叫她们控制不住去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