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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老人再次说道。
  唐安宁却是一惊,双手像是被什么扎了下,倏地藏到了身后。
  荆辛丑掀了掀眉,就那么清而淡地看着她,无形中,却有股看不见的威冷胁迫,压向唐安宁。
  她几乎是无意识地,缓缓将手拿出来,怯怯地摆放在桌面上,再缓缓摊开。
  这模样,越来越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等待着家长的责罚。
  秦淮明眉心紧皱,他猛地伸手,盖住她纤白柔嫩的小手,紧紧握在掌心,抬头,眸光冷厉地盯着荆辛丑,沉怒喝道:“荆辛丑,你想干什么!别忘了,这里是监狱!”
  荆辛丑却啧啧连连摇头,语气甚是失望地朝唐安宁说道:“鸢儿,你退步了。别告诉我,这十六年来,你是不是一次都没掏包过!”
  唐安宁死死地咬着唇,没有说话。
  掏包,这是扒手间的作案暗语。
  她曾被迫,没日没夜地苦练了两年,又怎会听不出来。
  “怎么,那个警察的死,把你吓傻了?”
  荆辛丑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冒出这一句。
  唐安宁脸色倏白,猛地抬头看向他,好半晌,才咬牙吐出一句:“他是被你杀死的!”
  荆辛丑盯着她,两人足足对视十秒,这才缓缓靠在椅背上,看着她,怪笑道:“喋喋喋,鸢儿,如果不是你,他根本不会死,你说呢?”
  唐安宁仍旧紧咬着唇,没有再说话。
  她虽表面看着坚强,其实内心却早已碎成一片。
  当年她独自走失,被荆辛丑抱走,之后就被他强迫着学习各种扒术。
  荆辛丑是国内出了名的神偷,对扒术,有着魔障般的痴迷。
  养了唐安宁后,他突发奇想,想要把她训练成如书中描述般,顶尖夸张的扒手。
  为了增加她的手感,他甚至每天,都让她喝用牛奶特制的药水,还泡澡泡手,直到现在,她身上都总有股若有若无的牛奶味。
  他对她亦十分严苛,每天的训练稍不用心,只要有半分没达标,就要被吊起来抽打。
  总之,他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和想法,施加在唐安宁的身上,就像是实验室里的一只小白鼠。
  而刚才提到的那个警察,是在十六年前,围剿荆辛丑时牺牲的。
  确切地说,是被他杀害的。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为了摆脱荆辛丑以及他的团伙,她故意留下线索,让警察追踪过来。
  可是却怎么也没想到,在支援的警察到来前,被荆辛丑发现了。
  在一番激烈的打斗中,警察被一片锋利的刀片,割断了颈部动脉,失血过多死亡。
  那刀片,正是荆辛丑平时用来训练唐安宁的工具。
  随即,警察队伍就来了,把所有人都围剿抓获了,唐安宁也在其中之一。
  后来,她因功被释放,又因年纪太小没有家,在警局里住了几天。
  再后来,唐宏海收养了她,并带她离开了噩梦般的y市,每次回来,也不再跟以前的同事亲友联系,甚至在街头相遇熟人,都不打招呼。
  唐安宁知道,老人是想让她与过去彻底划清界线,不再想起以前不堪的加快。
  她也差点,就做到了。
  “你少在这偷换概念,小宁当年没有做错,如果不是她,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被你们祸害!”
  秦淮明冷冷地看着荆辛丑,沉声喝道。
  他对唐安宁年幼时的经历,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荆辛丑缓缓转眸,阴阴地看着他。
  从第一眼之后,这是他第二次,认真地看秦淮明。
  明明一双眸子已经浑浊不堪,可就连秦淮明,都感觉到了一阵阵刺骨般的寒意。
  但他并不是个怯懦的人,何况现在的他,再也不是以前胆小畏缩的自闭症患者,同样目光阴戾地盯着对方,那冷厉锋锐的眸光,与其争锋相对,在空中无声地交织着。
  第169章 荆辛丑3
  唐安宁并不知道这两个男人间的暗中较量,她收回自己的手,紧握成拳放在腿上,沉吟半晌,才抬头,目光勇敢而又坚毅地看向荆辛丑,声音也不再怯弱颤抖:“我没有错,而且法律已经证明了这点。所以你在里面,而我在外面。”
  清清冷冷,平平淡淡一句话,成功地引起了两个男人的注意力,几乎同时移开目光,看向她。
  荆辛丑更是讶异地剔起了眉梢尾,目光足足在她脸上定定看了三秒,才霍地牵唇笑了笑,嗓音依旧沙哑得像破铜烂铁,十分难听:“鸢儿,你果然长大了。”
  这算是一句赞扬的话吧,可唐安宁却只听得,后背冷汗淋漓。
  小时候,每当荆辛丑夸奖她时,很快就会想出一个新的方法来折磨,训练她。
  那时她的日子,每天过得像是在高空走钢丝。
  做不好,要挨打挨饿。
  做好了,将面对更大的挑战和更严苛的训练。
  唐安宁虽然抿着唇没有说话,但这次没有再低头,躲避对方的视线,而是勇敢地,迎了过去。
  “呵呵,你想找你的亲生父母?可惜,我也不知道。”
  荆辛丑怪笑着,一脸的幸灾乐祸。
  他对唐安宁的心情是复杂的,曾经,这个女孩是他的囊中物,更准确的说,是个正在雕塑的作品。
  对她寄予厚望,最终,自己却毁在了她的手里。
  “你真的,是在g市抱走我的?”
  虽然明知道,得不到多大的线索,唐安宁依然很是失望。
  过去十六年里,她从来没有跟唐宏海说过,想找亲生父母的话。
  可不说,并不代表真的不想。
  反而因为在心里埋藏太久,一旦被挖掘出来,那颗种子就会更加猛烈地疯长。
  充斥在胸腔间的那股子强烈情绪,她快要控制不住,快要炸裂开来。
  “没错。”
  荆辛丑并没有刁难,也没有隐瞒她,说出了一个生僻的地名。
  当走出监狱大门,站在明媚的阳光下,一股无尽晕眩,突然毫无预召地,朝唐安宁涌来。
  她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小宁!”
  秦淮明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她。
  也幸好他坐着轮椅,唐安宁正好跌进了他怀里。
  唐安宁勉强睁了睁眼,眯着眼望了望头顶刺眼的光芒,挣扎着站起身,虚弱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没事。”
  秦淮明抬头望着她,眼底的情绪有些深郁难懂,充满矛盾与挣扎,最终,却只是伸手捏住了唐安宁冰凉微颤的小手,紧紧的,什么话也没有说。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走向不远,一直等着他们的三轮摩托车。
  与其说是牵,不如说是唐安宁被秦淮明拉着走,更贴切。
  她的大脑还乱轰轰的,涨得发疼。
  身体寒冷得如同置身冰窑,在正午阳光的烤炙下,却冒出一层层的冷汗。
  整个人,虚如软泥。
  三轮摩托车是他们来时坐的,上一封顶,四面全部敞开的那种。
  通常些车子都是用来拉货的,在批发市场处处可见,看着很不符合秦淮明的身份。但他坐着轮椅,叫计程车十分不方便,他又不介意且执意来,所以只能委屈了。
  摩托车开起来轰隆隆的,声音特别大。
  风也十分得大,吹在耳旁呼呼作响,像要把人给吹得冻僵。
  发尾随风打在脸颊上,如同被针尖扎了般,刺疼刺疼的。
  唐安宁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手仍被秦淮明紧紧捏着,看着渐渐远去,直至再也看不到的监狱高墙,她的心却仍陷在过去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根据警方的调查所知,她是在十八年前,被荆辛丑在街头抱走的。之后那人训养了她两年,期间除了严苛的训练外,还常逼她出去“历练”。
  一个扒手徒弟的“历练”,当然只能当一个扒手。
  她很聪明,用荆辛丑的话来说,就是很有天赋,竟没失手过。
  但她恨透了这个凶暴的老人,虽然当时只有五六岁。
  直到六岁那年,终于找了个机会,帮助警察把荆辛丑给抓了,让他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但是那个救她于水火之中的警察,却因此而牺牲了。
  荆辛丑被判了无期,她虽然没被关起来,但心底的某个地方,却同样被判了无期,永远走不出来。
  如今十六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真的是唐安宁,却原来,风鸢这两个字,已经深深烙进骨血里,永难磨灭。
  就如同,她对那个老人发自内心的恐惧一样,哪怕对方的一个眼神,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能让她如陷噩梦。
  “淮明哥哥,我想回g市。”
  这是唐安宁回到家的第一句话。
  “好。我陪你。”
  秦淮明不假思索地,点头应到。
  可唐安宁却在他开口的同时,就迷茫了。
  回g市后,她住哪?
  阳光小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