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星星萤火，带着唐易掠过锋芒毕露的冰川之刃，到达了一处半山腰，随后化作星火不见了。
到处都是白色，人在这贯通天地、虬扎挺立的冰川里，显得极为渺小。
脚下寒意丝丝缠绕，她眯眼打量，这才看到一处极为狭小的缝隙，是两座冰川的撞击挤压处，显得极为逼仄。唐易确认自己伪装完毕，直接迈步走过去。
初时高度很低，她只能弓着腰走，视线往下扫，隐约可见凌乱的脚印，可见人并不少。
黑衣人掌管着魔界无上堂的人，手下到底多少人唐易并不知晓，小五如果上钩，黑衣人会直接杀掉他吗？唐易不敢细想，一股比冰川更冷的寒意涌上心头。
撑着冰壁走了半个时辰，腰才渐渐直了起来，黑袍垂下掩盖住她整个身躯，衣角被冰雪侵蚀，已经湿透了。
眼前的路终于开阔起来，头顶渐渐冒出一缕亮光，只能看到一线灰沉沉的天际。
终于到了一抹开阔的地带，不远处便可以看到鳞次栉比的雪山断崖，烟雾缥缈，而那里一群黑衣人聚在一起，最外面的那一层刀剑已经出鞘！
“——铮！”
至少五把剑带着杀意飞出来，直接抵在了唐易的脖颈间，寒意森森。
唐易根本没抵抗，她挺直了身体，动也不动，变了嗓音说，“自己人。”
黑衣人纷纷让开，“刺”从正中间走过来，遥遥看着唐易，举起手来，示意收兵刃，“你来了。”
唐易刚迈了一步，就看到刺的手中拿着一件兵刃，她眼前一黑，是小五的黑斧！
快速地咽了一口吐沫，唐易走过去与刺并排而行，声音里听不出什么：“现在什么情况？”
刺冷笑，“我给他下了饵，果然上钩了。在他来之前，在他食物里下了天枢勾魂蛊毒，只要大范围调动灵气，就会被封锁内丹。适才五魔君大人发现埋伏还想杀我们，结果立刻毒发，被我制住了。”
唐易周身一寒，控制住自己的冲动，她十分了解小五，小五从来不是愚笨的人，更对外人十分有警惕心，来历不明的食物根本不会吃，能给小五下药的人……能给小五下药的人……不超过五个手指头。
这是他最信赖的人下的手。
她眼眶中泪水骤然盈满，死死睁着眼睛不让泪水流下去。
想要说话，喉头却一直哽咽。
半晌，这才出声： “他人呢？”
刺随手拿着混沌斧，“刚刚制住，五魔君大人有些不老实，只能让他老实了。”
终于走到了最里层，耳边传来锁链快速撞击的声音，唐易的眼前一览无余，几个黑衣人按住了小五，极为粗暴地将他反手锁住，随后，带着幽光的锁链“咔”地锁在了他的手腕上。
小五额前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想要调动灵气却骤然吐出一口血。
唐易的心像是被人攥紧了，还狠狠地打了一拳，她脚步快速地迈出去，须臾，握紧了拳头，站在了刺的身边。
听到声音，小五抬头，死死盯着“刺”。
他的眼圈里有着微不可见的红，声音沙哑，“在杀死我之前，告诉我，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诶，大家注意看这篇文的标签诶，“相爱相杀”，真的按照大纲写的，太符合这四个字了，我真是发糖的天才（因为虐到自己了所以开始胡言乱语
第72章 反转反转
有黑衣人一脚踹了上去， “还没老实是吧？”
小五闷哼一声。
他的灵力已经全都被锁, 手又被锁住, 根本毫无反抗之力，一个普通人, 是绝对承受不了魔修的折磨。
有人架住胳膊将他拉了起来, 小五唇角的血流了下来，他梗着脖子, 一眨不眨地盯着刺。
天地冰霜森冷, 看不清刺的面容, 而刺分明是在看着小五，“五魔君，我想, 你应该明白，不到你真的闭嘴的那一刻, 我怎么会将自己的底牌亮给你看？”
刹那间, 场面凝滞。
小五惨笑一声，“看来, 你是真的想要我死。”
刺手掌微转，一把蓝色的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提剑缓步走向小五, “五魔君, 你上次砍了哪里呢？”
小五喉结一滚，霍然睁大眼睛，“你……你到底是谁？你就这么恨我？”
在黑袍下, 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在冥河瀑布，你不是也真的想要我死吗？何必摆出这样一副嘴脸。”
他举起锋利地剑，剑尖抵在了小五的肩头，锋利地刃将衣袍破开了一角。
小五微微垂眸，声音有些发抖：“如果你是……我当时并不认为你是……”
唐易克制住自己，站在刺的身边，她融入到众多的黑衣人中间，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微微低头，思索着：
刺说的是冥河瀑布小五下死手杀他的事情，现在按照当时的情况来说，刺想要下死手杀小五，那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看小五的反应，显然与他们所想的有些出入。
唐易心头一跳，骤然想明白了什么，她带着一丝隐隐的期盼，抬头看向小五。
听到小五的话，刺有些沉默了，半晌才说：“五魔君大人，你又在想什么诡计？”
小五的手被缚在身后，他有些激动，带的锁链也在撞击作响，旁边的黑衣人用剑鞘狠狠地打在他胸腹，又是一声闷哼。
他死死抬头盯着刺，这下眼圈真的红了，“今天我只在议事堂吃了糕点，而当时在场的还有四位魔将大人以及国师大人，你是嵇弘毅？弥星渊？温茂？……不可能是洛清……更不可能是国师大人……你到底……”
他的声音放的很轻，却又带着极端的痛苦：“你到底……是我哪一个师父？”
有巨大的山风呼啸而过，刮的脸生疼不堪，就像是小五现在的眸色，充满着不可置信与痛苦。
刺没有说话，剑尖往前缓缓动了动，“呲”的一声，直接穿透了小五的肩膀！
唐易一惊，她向前一步，刺仿佛提前觉察到什么，左手一挥，一个黑衣人手持黑剑，冷涔涔挡在唐易面前。
小五闷哼一声，他低头，看着剑穿透自己身体，“很痛，确实很痛……师父，那天你，是不是也很痛？”
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着，“洛清与我一起设下陷阱诱捕仙界奸细的时候，我从未怀疑过师父们，也从未怀疑过我信任的人……所以当时我才毫无半丝犹豫，我只是以为……只是以为是魔界的高层而已，却从未怀疑过可能是嵇弘毅、弥星渊、温茂、洛清……”
唐易身形微不可见的一晃，她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她终于明白了：
那天的夜里，小五对于黑衣人直接下死手，是因为他从不认为自己信任的人可能是黑衣人，他从始至终，信任的只有国师大人，以及四位魔将师父……
更从未怀疑过是唐易。
刺笑起来，他的声音极为沙哑，笑得极为可怖，他手臂用力，直接拔出剑！
红色的血直接飙出，将他的黑衣染上了深色，小五的脸白如纸。
一抹血星飞溅，融入到了刺面前的黑雾中，“五魔君大人，你太愚蠢了，一份糕点而已，要经过多少人的手。”
刺提着剑，缓缓地转向小五的身后，“你是个聪明人，我可以告诉你，我确实在场，可是又怎么样？除了你说的这些，四魔君、七魔君、九魔君都在场，还有魔宫众人，唐易、冯鸿运也在……太多了，你不妨在你死之前，再猜一猜，还有可能是谁？”
忽然被提到的唐易：“……”
是的，早上她确实在场，现在回想起来，这些人都有可能动手脚，她也自然是被怀疑的人选。只不过这些天灵气低微，也没有那个可能在众多大佬面前下毒。
血还在流淌，小五紧紧咬着牙关，“师父，你想要报仇，尽管悉数奉还，我不会记恨半分。”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刺继续砍下去，将那天的两斧头还回来！
“很可惜，你猜错了。”黑袍下的刺举起剑，
小五的后背对着刺，他看不到刺的身形，然而唐易可以清晰的看到，刺根本毫无犹豫，直接砍在了小五的后背！
唐易心惊！
不对劲儿，如果真的是四大魔将，那也是从小看着小五长大的，这么多年亲手拉扯大的小魔君，怎么会没有半分手软？
刺这两剑，别说犹豫了，连动摇都没有半分！
是一副今天要将小五的命留在这里的架势，更是对小五极为冷漠……甚至极为仇视的态度，这分明就是一个十足十的仙界卧底，而非是魔界的四大魔将之一。
难道小五真的猜错了？
小五身形一震，大量失血让他几乎站立不住，周围的雪地都染开了红色，极为可怖。
他的脸白如纸，“不可能……”
唐易忽然不忍心再看。
小五一定是猜错了，她都不忍心下手，看着他长大的四大魔将，即便真的是仙界卧底，想要取小五的性命，又怎么会这样下手？
“当。”
刺随手将蓝色灵剑扔在地上，似是觉着沾惹了小五的血极为肮脏，看也不想看一眼，“这只是一个教训，别以为我不敢杀你！现在你还有最后一个机会，找到混沌碎片，我把你交上去，你还可能留一条命，否则，我只有直接在这里把你杀了。”
唐易面前是黑色的灵剑，她的视线落在白色的雪地上，她想起来那天晚上自己流淌下的血，真的很痛……很痛。
她知道那些痛苦，所以根本不想让小五也感受那些痛苦，她看着小五一天天的长大，直到他成人回来，她是真的……对小五不忍心，更不会伤害他。
即便是五魔君伤害了她，砍了她两斧头，甚至害她跌落冥河差点去死，她也不会想要讨还半分。对于从小养大的他，她即便有怨怼，却不会有伤害与苛责。
她宁愿自己痛，也不想让小五痛。
她忽然明白了，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嵇弘毅、弥星渊、温茂中的一人，而适才的折磨，根本就不是他所说的什么“必然讨回”，他恨小五，只有恨，才会做出来这种残忍的事情。
黑衣人这十几年来一手带着小五长大成人，教他功法，带他练兵，朝夕相处，究竟是什么恨意能对亲手带大的小五如此残忍？
唐易盯着雪上的鲜血，忽然脑中一片空白，她明白了，黑衣人直接下毒不惜引起怀疑，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打算让小五活着离开冰川，今天必然是小五的死期，他能下得去手，他真的会下得去手！
她得救小五……
手指紧紧握成拳头，唐易微不可闻地闷哼一声，一挥手一团黑气格开了面前的黑剑，黑衣人还要拦住唐易，刺挥了挥手，人便退下了。
唐易快步冲到了小五的面前。
她快速地伸手托举出一团黑色灵气，直接拍入他的胸前与后背，那黑色雾气温柔地融化在身体里，不要钱流淌的血终于慢慢地止住了。
刺盯着她，唐易骤然一寒，她变了嗓音说，“他还没找到混沌碎片，现在死了可惜了。”
刺一笑，“你倒是……真的有心啊。”
唐易深吸一口气，现在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她必须呆在小五的身边，“我来看着他，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找到混沌碎片，这是我们的任务，不是吗？”
她盯着刺，无上堂给唐易下的命令是找到混沌碎片，想必给刺下的命令也是同样的，她是在提醒黑衣人，他们的任务是先找到混沌碎片。
过了许久，刺才哑声开口，“听到了吗，五魔君大人，你能感应到混沌碎片吧，带路吧。”
唐易又动用灵气，身体有些微不可见的发抖，竭力控制住自己，她推开了旁边的黑衣人，“我来看着他。”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刺，让出来一个位置。
唐易伸手扯住小五的胳膊，快速地思索着如何脱身：她必须在保全自己不露出马脚的情况下，救小五出去。
小五看也没看唐易，对于他来说，这不过是与刺一伙的黑衣人而已。
他艰难地直起身体，渐渐恢复了平复了平静，他除了眼眶还有些发红，再也看不出来任何波动，“想要混沌碎片？除非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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