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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楼下喧哗的声音也开始清晰,能听见爷爷的咆哮,还有荣洁瑜的哭泣:“这可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我该如何向平安开口?她还怀着孩子呀。”
  交代什么?她身边除了清辰和盖子,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还有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平安依稀能听出是清辰的上司,那个叫“老鼠”的男人:“现在只是联系不上,应该不会有事,我们再等等,再等等。”
  然后又是叶卫国的吼声:“等你妈的娘,12小时了,雷达都找不到,你们赶紧派人过去营救,我们把孩子交给你,不是让你派他去送命的。”
  好像现在才知道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不是他矢志传承的工具;好像老人已经完全忘了,当初就是他对清辰说:“把你的生命,交给那些需要你用生命保护的人,交给信仰,交给国家。”
  平安摇摇头,努力不去想那些飘远的思绪,努力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肚子上,腿上,以及脚下漫长的楼梯上。她一步一步地挪着下楼,每一步,都是钻心疼痛。
  “妈——”她以为自己已用尽力气呼救,可楼下的声音,完全掩盖住了她的……
  “那其他人呢,清辰要去营救的人,现在怎样?”是公公叶建国的声音。
  “老鼠”叹息道:“今天凌晨一点,我还能和清辰联系上,他还告诉我,他在一搜渔民的遗弃的卡蓬船上救出了那位部长,并已妥善安排他回国。然后他告诉我,现在海里还有余震,他能模糊探测到小蛮子的位置,他想再下去试试,这之后,我才失去他的消息。”
  然后又是叶建国的声音:“给我安排,我现在过去。”
  “老鼠”恭敬答道:“是。”
  荣洁瑜也急道:“我也过去。”
  叶建国:“我去把孩子找回来,你在家守着,老爷子,清逸,还有平安,哪个身边现在能离得了人。”
  荣洁瑜这才罢手,提到儿媳妇,不由得下意识朝二楼看去,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又是大吃一惊,只见平安双手扶着楼梯,整个身子如枯枝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边摇晃着身子,一边看着荣洁瑜,哆嗦着嘴唇,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孩子——”荣洁瑜心惊胆战,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平安身边:“你不会是要生了吧。”
  平安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掉下来,她觉得整个人都快虚脱:“妈妈,我要过去,我要去找清辰。”
  荣洁瑜哀叹一声:“平安你大着肚子怎么过去,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骤然的紧张,飓痛,在无辜而哀伤的儿媳面前,荣洁瑜终于彻底奔溃,她蹲在地上,头埋于双腿间,嚎啕大哭。
  她一哭,年幼的清逸便跟着哭,叶建国看着一屋老小,还有儿媳的大肚子,长叹一声,颓然丧气。
  风雨飘摇之中,他和“老鼠”匆匆赶赴印尼,剩下一家人则坐在客厅里等他的消息;一坐就是一天,谁也不曾动弹,也都滴水未沾。
  那种强烈的希望和绝望来回折腾着所有叶宅的人。但凡电视里传来新的伤亡信息出来,他们就死死盯着上面的名字及照片看,一个个过滤;电话一响,所有人都扑过去。
  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无。荣洁瑜几次拿起手机欲给丈夫电话,却几度放下。
  此时此刻,叶建国但凡能找到清辰,都会给家里报平安;他不打,要么是清辰还没找到,要么,则是更令人伤心的消息。
  等到夜幕降临,大雪纷纷扬扬又下起来的时候,一家人已彻底绝望。
  069、他曾许诺的
  没有人开灯,坐在黑暗中,死灰般寂然。
  荣洁瑜担心儿媳身子,哑声吩咐下去:“张妈,给孩子炖点燕窝吧,她这一天不吃不喝的,怎么行。”
  可平安一点胃口都无,也不觉得饿,只恹恹蜷在沙发里,犹如浮萍,不知下一刻该往哪里去,也没有一点力气移动。后来实在捱不过老人催促,又见清逸已躺在沙发角落里睡着,睡梦中依然啊抽噎着,眼角点点泪痕都未干。小小年纪,全然不知生死离别,大人哭她就哭,大人不吃饭,她就不吃饭。
  平安心里隐隐作痛。为了肚里孩子,为了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她也不能让焦虑和悲伤击垮自己不是吗?于是她撑起身子,去厨房吩咐了几个菜,又把清逸叫醒,给她洗了一把脸,给叶卫国的轮椅上添了薄毯。
  老人睁开浑浊的双眼:“可是清辰有消息了?”
  平安轻轻摇头:“爷爷,起来吃点东西吧,不吃饭,哪有力气等。”
  “我不吃,我要等到清辰回来再吃。”老人不依,越发像个孩子,本来这个冬天以来,老将军的身体已每况愈下,清辰这一出事,老人整个都变得更糊涂。
  平安哄着他:“爷爷,那您陪我吃点好不好,陪着您的曾孙子吃,好不好?”
  提到曾孙子,老人似又清醒,连连点头应允。
  厨房的阿姨很快地张罗了四菜一汤,荣洁瑜只匆匆随便扒了几口,头疼欲裂,便对平安说:“孩子,我让谢姨陪着你,我进去躺会。”
  平安“嗯”了一声,几口热汤下去,她的身体也慢慢找回;安顿好老人和清逸后,便加热了一点汤,用汤碗盛着,送到婆婆卧室。
  荣洁瑜正趴在床上压抑痛哭,刚才在家人勉强强撑的坚强,一个人时便轰然倒塌。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中间还有个孕妇,除了默默承受,她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其实平安又何尝不是。
  她上前拥住婆婆,无声落泪。荣洁瑜亦紧紧抱住她,在绝境中抱团取暖,爱着同一个人,这份爱及希望,让婆媳俩的心紧紧贴在一起。
  “万一清辰有个三长两短,孩子你该怎么办,你肚里的孩子又该怎么办?”看着平安即将临盆的肚子,想到这也许万一是儿子的遗腹子——荣洁瑜不禁又悲从中来。
  “我等他,孩子生下来后,我和孩子一起等他。”
  荣洁瑜愣住,隔着泪眼看着平安,良久,才喃喃道:“所以他不会有事对不对?清辰这么好,这么爱你,一定不会撇下你的对不对?”
  平安点点头:“他曾许诺过我,不会先我而死,会为我活下去,哪怕是拼到最后关头。”
  荣洁瑜握住儿媳的手。似这个年轻女孩的手,能给她无限希望和力量。
  直到深夜,叶建国归来,穿着防雪服;一个高大的身影紧随其后,荣洁瑜先是一喜,扑上前去:“清辰你回来了?”
  来人掀开军绿色雨衣,露出一张不是清辰的脸,稚嫩悲哀,还没进门就跪在荣洁瑜等人面前:“阿姨对不起,嫂子对不起。”
  他这一跪一喊,荣洁瑜再也撑不住,两眼一翻,直接栽倒在地上。
  平安认出是小蛮子,心提到嗓子眼,她其实已有清晰预感,却仍不甘心地上前问道:“清辰呢?”
  小蛮子跪在她面前,一声不吭,只哽咽抹泪。
  平安:“他不是去救你了吗,为何你回来,他却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