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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那是一段恐怖的记忆,毕竟清逸还只得两岁。
  清逸仰着小脸微笑,一双眼,如梦如幻:“因为杰克是个帅哥哥呀。”
  平安骇然。
  她抱住小女孩,轻声在她耳边说:“杰克哥哥他有自己的生活,他只是我们路过的朋友,不会陪我们一辈子;而清逸,你将来也会遇到很多很多有趣的、帅的哥哥,他们会在你不同的年纪和路口,等着你长大。”
  清逸雀跃:“我想要快点长大,我想要穿高跟鞋,我想要舞会。”
  嗯,天生的女神,很多本事,无师自通。
  小孩忘性快,不一会儿,清逸找到更好玩的玩具,转身便不再记得。
  平安看着小女孩的背影,若有所思。都说失恋的唯一良药只有时间和新欢,其实他们忘记了,这两味良药都需金钱。你是躲在地下室里永无出头之日地哭,还是头等舱飞去迪拜20万一晚的总统套房里哭,其实有很大区别。
  拿新欢来讲,如果一个女人不虞匮乏甚至像清逸一样生下来就拥有一切,如果她失恋,则可以开新的车子,去新的舞会,结识更棒的男人;而如果芸芸众生中那些依然要为一日三餐奔波的女子失恋,则她除了仍旧要把大量时间用在一日三餐的经营上外,她所能认识的所谓新欢,不过也是过去生活的一种重复而已,有时还不如。
  生活就是这么残酷现实,就算心里有个窟窿,她们也只能像处理切菜伤口一样,匆匆一个创口贴,然后该干嘛还得干嘛。
  连喊声痛的权利都没有,因为外人会认为她——矫情。
  所以平安努力赚钱,就是为了期待有一天,就算全世界弃她而去,她还有自己,永不会被打败、永远有余地转圜跳舞的自己。
  比如季节,经历那么多失去后,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轻轻松松又做回自己女王:有大好前程,有身边爱她不渝的男人。
  听盖子说,季节还没毕业,已经收到华尔街几大证券公司和基金会的工作邀请,主攻的还都是互联网投资这一块。
  平安心思一动。她好像,已经好长时间没和江素联系了。
  平安拿起一杯酒,朝季节走去:“敬一班,敬504宿舍。”
  季节微微一笑:“敬我们的过去。”
  平安沉吟:“如果我们的过去值得尊重,如果那份同窗之情还在,季节,能否告知我当年我母亲去世的真相,是谁把我和胡子的纠葛告诉了你?”
  她只需一个名字,一个把胡子和季节联系起来的名字。
  季节脸上的笑意更深:“平安你听错了,我敬的是我的过去,感谢过去一切,我受的苦,吃的亏,担的责,抗的罪,忍的痛,如今都变成了光,让我看得更清楚;至于你的过去,平安,我已不再感兴趣,因为我有了未来。如果你一定要去纠缠这个名字,为何你不回去你自己的过去寻找?”
  她朝平安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轻微的叮咚声音:“我先干为敬。”
  平安看着她仰头汩汩而动的玲珑喉结,恍然失言。
  季节其实从未放下,她只是把过去浓缩成了更沉重的东西,不是光,是负重。
  她呆呆看着宋丽丽和季节靠近,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像是一堵冰冷的墙,把平安隔绝在外。
  功成名就,其乐融融,不过一场虚幻假象。
  平安知道,如果不把杀害母亲的凶手找到,自己此生都不得安宁。
  那是她的心病。
  所以在学校完成毕业答辩后,平安便又飞去了羊城,见到了曹青园。
  五年了,这个男人像望夫石一样守在这里,和这里老旧的城中村一样,与周遭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相比,阳光斑驳地照在陈腐的空气里,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平安没想到他又搬回了原来住宿,在她以为留下足够的金钱及出路后,曹青园又操回了旧业——捡垃圾。
  “为什么?”平安怔怔站在垃圾中间,看着发烧病倒在床上的曹青园:“你老婆呢?”
  “跑了。”
  “钱呢?”
  “跟着她跑了。”
  平安呆呆看着瘦得近乎脱形的曹青园:“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曹青园断断续续的诉说中,平安总算听懂了个大概。原来上次平安和叶清辰从这里离开后,张霞虽然接受了平安的钱,但心里总存了疙瘩。
  她总认为,自己丈夫和平安之间不清不楚,尽管曹青园再三向她保证,他和平安真的没啥,有也是自己曾经的单相思,何况如今平安还有了叶清辰,那么完美的男人,平安又怎会和自己有交集?
  可张霞不听。或许她听懂了,可懂了之后更不甘心。凭什么你平安不要的,我就要接手,你曹青园检垃圾而已,我张霞又不捡垃圾;凭什么你平安就能找到叶清辰这样的男人,我和你一样有人有貌,出身差不多,为什么我就不能找到这样的男人?
  024、一团乱麻
  于是她开始夜不归宿,借口餐馆生意忙。她用平安当初留的钱开了个餐馆,而且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按照平安吩咐,把曹青园带离了这里。但后来,随着她心里嫉恨的毒瘤越长越大,她日益不满,不满自己心里天高却命比纸薄,不满曹青园的长相,不满他迂腐的性格,不满他除了捡垃圾外一无是处。
  “平安平安,平安是你的命吗?你报恩都把自己的一辈子报进去了,所以你究竟是想报恩还是依然对平安心存幻想?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除了一张嘴,其它什么地方都不能动,我养头猪都比你强。”
  “我当初就瞎了眼,怎么找了你这么个废物。”
  “你瞧瞧人家隔壁老王,同样开餐馆,可他和街上那些治安关系多好,没事就递给烟,请人家喝个茶什么的,你呢?天天蹲在那里,守灵一样捧着那张照片,你说你到底是给平安尽忠还是给她母亲尽孝啊?如果平安死了,你会不会也像这样天天为她举着这张破相片?”
  就这样,一天天,一句句恶毒的话,像苍蚊一样萦绕在曹青园耳边。起初曹青园还忍着,直至有一天——
  “可你也只能捧着她的相片而已,你是能牵到她手还是能亲到她?你什么都不能,就算你骑在我身上心里却想着她的名字,可你也只能就这么想想。人家平安不知在哪座高楼大厦里,被别的男人骑着呢。”
  就这句话,第一次,曹青园打了她,他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碎的妻子,他第一次打了她;也就是这一次,张霞离家出走,从宿舍搬到餐馆,便再也没有回来。
  连同餐馆也一并带走。起初她说曹青园身体不好,不让曹青园插手餐馆里的一切,只让他安心在家养身体,所以曹青园对于店里的一切也都撒手不管。在他看来,自己和妻子是一家人,吃一锅饭活一条命,她管或他话事,有什么区别。
  和前世的平安一模一样,盲目信任,所托非人。
  后来干脆连宿舍的房租也不交;别说医药费,连生活费也不给了。曹青园无奈,只得重新搬回这里,重操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