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栀愣住,乌黑澄澈的眼眸映出男人沉寂紧绷的面庞,半明半昧的光影描摹出他俊逸冷硬的轮廓,她看到沈鹤舟泛红潮湿的眼睛,漆黑的瞳仁像是化不开的浓墨,眼底的情绪濒临崩溃瓦解。
眼前所有的转变只发生在一瞬间,秦栀没有足够的思考时间,一呼一吸间,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两人挨得很近,属于沈鹤舟的气息熟悉又冷冽,严丝合缝地将她席卷。
秦栀张了张嘴,脑中却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怀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啜泣,是刚才被救的小男孩。
周围已经有人朝他们摔下去的方向跑过来,众人合力,将那块沉重的大石头搬开。
沈鹤舟将男孩从秦栀的怀里抱出来,交给赶来的队员,他转身再向秦栀伸手,女孩抬眸,两人四目相对。
沈鹤舟微垂着眼,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里克制的情愫,深怕她会突然消失似的。
正当秦栀要伸手的时候,有人匆忙赶过来,跳下水渠,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扶起来。
“秦栀,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闻谦扶着秦栀,语气焦急,视线在女生身上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陌生男人的出现,瞬间阻断了两人相撞的视线,秦栀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灰头土脸的闻谦,神情歉意,她忙摇头:“闻先生,我没事,你别担心。”
确认秦栀真的没事,闻谦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你没事。”嘉
沈鹤舟看着两人的互动,面色一凝,有两秒的错愕和呆滞。
被秦栀称作“闻先生”的人,这之前他并没有见过,甚至没有听说。
沈鹤舟悬在半空的手僵硬地收回,看着那位闻先生扶着秦栀从水渠里上来。
闻谦对身旁的女孩低声叮嘱:“你先回车上,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大巴车里的人已经有很多救出来了,而且现在消防救援队也过来,闻谦必须得确保,自己带的人不能出任何差错。
秦栀抿唇,轻轻点头。
沈鹤舟神情静默,听着两人的对话,紧绷的下颚又冷又硬,冷峻的面庞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心里却无比清楚,这种感觉就跟有人拿了把刀,精准无误地戳在他的心口,一刀不够再来一刀。
而他只能受着,没有资格反抗。
他敛眸,无声地注视着秦栀背对他离开,却在下一秒看到女孩转身。
秦栀走路的动作并不利落,刚才摔下去的时候,扭到了脚踝,此时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沈鹤舟面前。
回想起刚才的一幕,秦栀知道,沈鹤舟又救了她一命。
他不顾一切的冲过来,冒着被石头砸中的风险,就是为了救她。
秦栀微仰着脑袋,莹白的脸颊沾了脏兮兮的泥泞,她望向眼前的男人,那双陌生又熟悉的黑眸,比今晚的夜色还要浓稠深沉。
“沈队长,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女孩的声音很轻,一字一语诚恳又认真,然后弯腰,鞠躬,似乎此时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向他表达感谢。
沈鹤舟皱着眉头,心情在秦栀转身返回,又向他鞠躬道谢后变幻莫测,这种感觉比山上滚落的石头直接砸在他身上还难受。
女孩一句诚恳的谢意,轻而易举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像是隔开了一道楚河汉界,你是你,我是我,划分得清清楚楚。
沈鹤舟垂在身侧的手掌不断攥紧,片刻又缓慢松开。
看到眼前这个身穿救援服的消防员,闻谦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忘了最该感谢的人,没注意到男人眉眼间情绪的变化,他上前一步,紧紧抓着沈鹤舟的手握了握,语气充满感激:“队长,刚才谢谢你救了秦栀!”
闻谦说得认真,沈鹤舟垂眸看到对方握着自己的手,薄唇僵直,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说完谢谢,秦栀转身朝他们的大巴走去,车子这会正停在上方有树林遮挡的安全区域,闻谦不放心对她叮嘱了几句,之后又投入到救援中。
侧翻大巴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被救出来,山石滚落的情况有所好转,沈鹤舟沉着脸,召集队友迅速组织获救人员避难。
秦栀一瘸一拐地朝自己的车走去,脚踝处传来的刺痛感越来越明显,她吃痛地皱紧了眉头,不禁放慢脚步,丝毫没有注意身后追上来的人。
就在她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身后有股力量轻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身体往后一带,秦栀还未看清来人是谁,只觉得眼前一黑,两条修长有力的臂膀托着她的后背,穿过她的腿弯,猛地将她一个公主抱抱起。
一阵天旋地转,双脚瞬间悬空,秦栀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去抓身前人的衣服,眼前一抹熟悉鲜艳的橙色,是消防救援服。
秦栀的视线定格在眼前这身救援服上,错愕,惊讶,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紧跟着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磁沉低哑的声音:“痛就先忍忍,救护车很快就到。”
感受到男人托举她的力量,坚实的臂膀隔着夏季单薄的衣衫紧紧的贴靠着她,秦栀顿时觉得脸热,双手抵在他胸前推了一下:“沈队长,请我放下来。”
她的语速有些急,浓密的眼睫微垂,对上男人那双眸色深深的眼,里面暗暗涌动的情绪像是无边汪洋里的浪潮,秦栀抿紧唇瓣,下一秒便移开。
沈鹤舟垂眸看她,感觉到女孩的挣扎,他的双臂不自禁收紧,喉结上下滑动,声线跟着低了一点:“放你下来,你自己能走?”
秦栀埋着脑袋,莫名的,不想让沈鹤舟看到她的脸。
她顿了顿,声音很小,却无比坚定:“能。”
静默片刻,沈鹤舟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松手,秦栀的这句“能”,对他没有任何作用。
周围救助受难群众的消防员很多,也有不少背着抱着伤患的人。
见沈鹤舟不松手,秦栀没再说话,索性任由他抱着,却在男人沉沉的步伐中,脸颊的温度不受控制地越升越高。
这一幕似曾相识。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沈鹤舟就是这样将她抱出浓烟的。
秦栀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脑中的回忆与此刻的画面却不断重叠,思绪骤然间全乱了。
沈鹤舟抱着秦栀一路走到车门前,才将怀里的女孩放在地上。
双脚落地的那一刻,秦栀提着的心脏终于落回到原地,微不可察地长舒出一口气,然后对沈鹤舟说了声谢谢。
面前的女孩礼貌又疏离,两人的关系微妙,熟悉又陌生。
沈鹤舟试图与她亲近,而秦栀却看向别处,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很明显的拒绝与他的接触和交流。
沈鹤舟唇角收紧,心里辗转无数次的话滑到嘴边又不得不咽回去。
他其实很想问,刚才那个对她关怀备至的男人,跟她什么关系,但考虑到眼下救援要紧,沈鹤舟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沉声叮嘱:“在车上保护好自己,外面交给我们。”
他脊背微弓,小心翼翼地靠近秦栀,深怕小姑娘没听清楚。
说完这句,沈鹤舟转身就走。
余光里瞥到男人大步离开的军靴,于情于理,她都不该这么冷漠。
秦栀抬眸,望着那道离她愈远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声音也拔高了几度:“你也是。”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男人的背影微顿,回头看她一眼,冷峻白皙的面庞被周遭明暗交替的光影切割得立体而分明。
沈鹤舟的眉眼间没有流露出很大的情绪变化,却在女孩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冷沉寡淡的脸上划过抹微不可察的柔和,转瞬即逝。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朝救援队伍走去。
秦栀动作迟缓地上车,坐在最后一排的王静怡看她一眼,又望向车外那抹高大的身影,抱秦栀过来的人居然是个消防员。
见秦栀行动不便,像是受伤了,王静怡皱了皱眉头,犹豫着要不要帮忙扶一下,转念想到秦栀刚才下车凶她的眼神,顿时没了心情。
当时劝她留在车上,这人不听劝,现在受伤,只能说是活该。
秦栀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卷起裤脚看了眼脚踝处的扭伤,有一团不大不小的淤青,应算不上严重。
她坐下来做了个好几个深呼吸,才从刚才的突发状况中回过神来。
秦栀望向窗外,湿冷灰暗的夜幕中,事故现场的人群渐渐被撤离到安全地带,只有身穿橙色救援服的消防员们还在来回奔波,每一个人都戴着安全帽,背影敏捷,拿着工具清理堵塞的路面。
秦栀扒拉着窗户,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些来往的身影,却迟迟不见沈鹤舟。
大巴的正后方缓缓驶来几辆闪着警示灯的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划破天际。
很快,救护车停在消防车后面,车门打开,多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疗工作者下车。
剩下的事交给消防和医护人员就足够,闻谦清点好人数,召集大家回到自己的车上。
赖小锋冲在最前面,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不知何时吞进去了沙石,这会只想喝口水。
看到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的赖学长,秦栀心一揪,连忙将拧开瓶盖的水瓶递过去。
赖小锋冲她点头,猛灌了好几口水后,喘着粗气,指着车窗外:“我、我刚才看到一个人!”
“...就那个!沈队长!”
赖小锋虽然累,但丝毫阻挡不了他想吃瓜的心情,手指比划了半天。
秦栀无奈,轻拍他的后背,“学长,你别急,慢点说。”
赖小锋抬手蹭掉脸颊上沾到的泥泞,一边喘气,一边眼里冒着八卦的光:“学妹,我刚刚看到沈队长抱着你过来了!”
刚才的惊鸿一瞥,赖小锋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有人居然抱小学妹,再仔细一看,那的男人居然还很眼熟!
等沈鹤舟将人放在地上,转身的时候,赖小锋终于看到这位神秘男士的脸。
赖小锋着急问:“我应该没看错吧?!”
秦栀抿唇,轻声答:“没有。”
闻言,赖小锋眼睛睁大,语气听起来竟有几分激动:“沈队长这是不是,找你再续前缘来了?”
秦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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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闻先生在一起吧,沈队友太矫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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