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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用油纸包了没有?”
  “呃,没有,我就用信封这样装着,摆在布料的上面。”
  “诶呀,这可不行。4月开始,雨水慢慢就多起来了,我回去路途遥远,万一碰上下雨可就糟糕了。不过,没事,我今晚回去,再用油纸裹起来就行了。”
  冯载宁不好意思地捏着耳垂道歉:“唐叔叔,对不起,我太粗心了。幸好有你提醒我,否则就麻烦了。”
  “没事,你还年轻,没在外面走动过。这些小事,一时想不到,也是非常正常的。我们这些老油条,泥里沙里滚出来的,吃得亏多了,自然知道得多一点。”唐部长指了指右侧的关博睿,“要说厉害,还是你关叔叔厉害。他可是当年西南联大的物理高材生,精通多门外语,自己上阵能射击,下了阵地什么枪支弹药都能修能整。”
  “嗨,老唐,你可别在孩子们面前这样夸我,把我臊得脸通红。早两年,你还嘲笑我的枪法,说你闭着眼睛都比我打得好呢。拜托,唐大哥,给我留点面子。就我这样的,那能跟你们这些真正在战场拼杀的军容相提并论呀。没有你们在前面冲锋陷阵,我们也造不出一点枪支弹药。”关博睿侧身与冯载宁说道,“你父亲才是真正的英雄。你父亲当年转战中原,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因为擅长打硬仗而三军闻名。跟你父母相比,我们都不值一提。”
  一路闲聊着到了冯军长家中,莫阿姨热情地迎出来,好茶好酒全到端了出来。连文岚也被塞了一个糖果盒子,坐在藤制沙发上,闲吃陪聊。
  那晚的菜式,文岚都印象不深。反倒是冯军长出人意料的温文尔雅,莫阿姨热情之余尽显强者风范。载瑜姐姐更是集父母之长,长相明艳,体态大方,举止得体。他们一家人的言行举止,完全符合文岚对第一代创业者的认知。仰慕之情,油然而生。
  回宿舍的路上,文岚依然喋喋不休:“爸爸,我以前以为这些大领导应该比较严肃,身边应该有保姆或者勤务兵之类的人照顾,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呢。想不到,冯伯伯,莫阿姨,那么高的职位,居然买菜做饭全部自己动手。而且,他们说话做事,一点架子都没有,平易近人。”
  “是啊,所以,他们才会得到广大官兵的爱戴啊。不过,其实,我们国家很多领导都是这样严于律己,自己带头做表率,然后才严格要求下面的人遵守相关规定。别的不说,我们中南局第一书记陶铸同志也是这样的。” 李哲闻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唐部长,“老唐,快讲讲当时你去见陶书记申请卡车的事。”
  “说就说呗,又不丢人。”唐伯伯抱过文岚,给她讲当时的故事。
  “1956年,解放牌汽车出厂后,供不应求。我们军区人多,地盘大,物资运送极不方便。当时老政委就唆使我去找陶书记打报告申请新汽车。那时候,我才30岁出头,常年打交道的领导最多也不过是军旅一级的,陶书记可是我们中南局第一书记,这级别也差太多了。我就打了退堂鼓,说我一小兵,贸然上门求助,实在太奇怪了。老政委劝我说,你们都是湖南人,老乡见老乡,好沟通。”
  关博睿补充了一段趣闻:“当年,不费一枪一炮就和平解放新疆,百万百姓免受战争之苦,全靠湖南话。那时候,国民党新疆警备总司令元陶峙岳是湖南宁乡人,我们这边的代表王震将军是湖南浏阳人。两军对垒,谈判使用的官方语言是湖南话。我们国家的人,乡土观念重,老乡之间好说话。当然,语言沟通无障碍,本身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
  唐部长笑着说:“对的,我们老政委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他还全我说,你看,国共战争期间,湖南话成就了不少美谈。如果你能用湖南话,给我们军要回50辆大卡车,那也将是一段佳话呀。小唐,你去试试嘛,成功了自然好,失败了也没人怪你。”
  文岚听得津津有味,连忙用上周伯通传授的技巧:“后来呢?”
  “后来啊,我犹豫了很久,最后战战兢兢地找到了陶书记家里。那是星期天的傍晚,我忐忑不安地敲响了陶书记家的大门。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像陶书记那样位高权重的大领导,居然会这么热情地接待一个素未谋面的小老乡。陶书记问明白我还没有吃晚饭,便喊了曾大姐给我下碗面,还特意叮嘱给我加个鸡蛋。那碗鸡蛋面真的超级香,跟我们平时吃惯的大锅饭完全不是一回事。曾大姐见我满头大汗,给了我一条白毛巾擦汗,还让我尽量吃,锅里还有。”
  李哲闻撇了一眼:“就这碗面条,我们来来回回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那几天,老唐,见人就说,还详细地描绘那晚面有多香,那鸡蛋有多嫩。弄得我们几个垂涎三尺,各个都想弄完鸡蛋面来吃吃。那个月,我们几个约着吃了几次小灶,工资花多了不少。”
  唐部长抱着文岚,转向另一条道,继续讲后面的故事:“吃完面,陶书记问我申请那些卡车详细理由。我对部队里的装备了如指掌,各种数据倒背如流。我把各项数据一一摆出来,阐明每次部队转运真的非常不方便。陶书记握着我的申请,不时补充一些数据,问我一下细节,然后告诉我申请基本没有问题。稍后,指标就会下到军区。我回去之后,才知道我申请了50辆卡车,可陶书记根据我们的情况,特批了100辆卡车。那段时间,我走路都是飘的。哈哈,可羡慕坏了其他兄弟部队的人了。”唐伯伯说得眉飞色舞。
  “就是,就是,你都不知道那段时间老唐多讨人恨,其他部队的军需官和作战参谋们都恨不得给他罩上麻袋狠狠揍一顿了。” 李哲闻趁机又插了一句。
  唐伯伯连忙叫屈:“我哪有,我只不过说了几句幸好我小时候是在衡阳外婆家长大,会说衡阳话。我又没有说谎,我换成衡阳话后,陶书记真的特别开心,连连说很久没有遇到说同一种家乡话的老乡了。我根本就没有显摆好吧,你别在孩子面前诋毁我。”
  上楼前,李哲闻接回女儿:“老唐,你别忘给要给小宁的信件包上一层油纸啊。”
  “我记得呢,我才喝了两碗酒,没醉糊涂了。说起来,你怎么少喝那么多酒啊。往常,没有两碗酒,你可不下桌子的。”唐伯伯打开房门,“算了,到了,你要不要进来监工啊?小文岚,进来玩一会儿吧。伯伯这有用弹壳砌成的坦克、汽车和飞机,你看你喜欢哪个,伯伯送你。”
  “你还有多少,快拿出来给我看看,我挑两个给我闺女。诶,别,你快把油纸拿出来,我们先把信封好。” 李哲闻蹲在墙角,拉开拉链,找到了冯载宁写好的信件。
  唐伯伯拉开抽屉,扒拉出一堆零零散散的小物件,抽出一张油纸递给李哲闻:“既然你都动手了,干脆你帮我包好吧。文岚,你看,这些小汽车什么的,你喜欢哪个?”
  黄铜弹壳擦得锃亮,明显看得出唐伯伯一定时不时把这些小模型拿出来擦拭。看那模样,说不定是唐伯伯专门拼装给儿女的礼物,文岚当然不能夺人所好。
  可长辈的好意,就这样直接拒绝,似乎也不太合适。
  文岚不动声色,拿起一个小坦克,趁机将桌面和抽屉里面扫视一番。
  忽然,一叠整整齐齐的信札,吸引了文岚的注意力。
  文岚指着信封上的旧邮票:“伯伯,我喜欢那些漂亮的邮票,你可以送些旧邮票给我吗?”
  唐伯伯满脸不可思议:“这些邮票已经用过了,不能拿去买糖果的,不能再用了。你不喜欢这么吗,我这还有小手枪,嗯,你……”
  “伯伯,这些邮票真漂亮,就像一幅画一样,每一张都是一个故事。我喜欢这些漂亮的东西,伯伯你可以送些旧邮票给我吗?”文岚指着抽屉里面那些信封,眼睛亮晶晶。
  李哲闻凑了过来:“这张建国十周年的邮票,我也有。买了还没用过的,全新的,回去我就拿给你。”
  “不用,我就见这些邮票漂亮,想收藏起来,就像姐姐他们喜欢收藏糖纸一样。爸爸,你的旧邮票也在吗?可以找出来送给我吗?”文岚指腹摸着唐伯伯拿出来的那些旧信封,爱不释手。
  “有啊,就在我抽屉里面,你要哪张就拿哪张吧。” 李哲闻见女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封信,“你喜欢哪张,我帮你撕下来。这些都是你唐伯伯的家书,一纸家书值千金,我们拿点旧邮票就好了,信封还得给你唐伯伯留着。”
  唐伯伯连连摆手:“小事,信纸留着就行。孩子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我这也没有什么好东西。”
  文岚见笔筒里插着剪刀,便拿起剪刀想剪信封。
  还没动手,剪刀便被李哲闻一把抢了去:“你个小孩子,别乱动危险的东西。这么大的剪刀,很容易弄伤手的。你要那些,爸爸帮你剪。”
  文岚翻着那叠厚厚的信件,把品相比较好的邮票全部挑了出来。李哲闻逐件拿出来,避开里面的信纸,小心翼翼剪下邮票那一角,堆在一旁。
  唐伯伯见文岚真的喜欢那些旧邮票,便打开旁边的一个大饼干箱,把里面成捆的旧信全部拿出来,堆在一旁,任由文岚挑选。
  唐伯伯可能长期以来就有保管书信的习惯,部分解放前与朋友的来信依然完好无损,上面的前朝邮票画风与后世截然不同。
  文岚越挑越兴奋,53年的保卫世界和平,万里长征二十周年,中苏纪念邮票,通通拿下。部分年代久远的邮票因为保管不善,有些已经缺损,有些沾满指模,十分可惜。文岚想了又想,还是不忍抛弃,全部选择拿下,收入囊中。
  解放初期的邮票,大多是名家设计,训练有素的雕刻工作者在钢板上精确雕刻出与邮票大小的一样的画面和文字。
  自59年后,为了追求色调丰富,我国开始大量使用影写版印刷邮票。
  用放大镜观察,可以发现邮票上面的图案和文字清晰,单色专印,无套色网点,颜色鲜亮明快。
  每一张邮票,就是一件小小的艺术品。
  作者有话要说:  贸然找上门,利用老乡关系当面递交增购汽车指标申请书,这事是我爷爷自己的故事。
  因为陶铸夫妻给我爷爷留下的印象真的非常好,所以,我爷爷对陶铸后来的遭遇一直耿耿于怀。
  我爷爷曾给我看过一张剪报,上面就是陶铸与曾志的女儿陶斯亮写得《一封终于发出的信》。许多年后,我依然记得那个午后我爷爷给我讲述这段故事时,眼睛里滚动的泪水。
  ☆、寒夜悲鸣
  见文岚真的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旧邮票,李哲闻回到房间,便把自己的旧信全部找了出来,堆在桌子上。
  文岚两眼直发光,李哲闻大手一挥:“你过来挑挑,喜欢哪个剪哪个!明天爸爸再帮你去找新的,我们军营别的不说,旧邮票肯定多得很。”
  “谢谢爸爸!”文岚两手一合,“那,我全部都要!”
  “全要?这很多重复的,你要那么多干什么?” 李哲闻大吃一惊。
  文岚的小脑袋重重一点:“嗯,都要。姐姐喜欢收藏糖果纸,一定也会喜欢这些邮票的。等我回去之后,把邮票整理出来,哥哥姐姐每人一套,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话说到这份上,关博睿也不好意思反对,只得也拿着一把剪刀,认命地坐在书桌前面。
  李哲闻与关博睿两个大男人,分坐在书桌两端,手持黑色大剪刀,小心翼翼地帮文岚剪邮票。
  文岚殷勤地为两人倒水,清理掉落的碎纸片,拿厚衣物,忙得像只勤劳的小蜜蜂。
  关博睿见文岚难得一见的献殷勤,只觉得好笑:“行了,你别忙活了。你乖不乖巧,我们都会帮你把邮票整理好的。嗯,你在这晃来晃去的,转得我头都晕了。文岚啊,你今天也坐了很久的车,应该累了,要不,你洗洗先睡吧。”
  “不用,我还不困。爸爸,要不,我给你捶捶背吧。”文岚站在床上,攀上李哲闻的后背,试图为父亲舒缓一下肌肉,消除他的疲劳。
  李哲闻身子一侧,反手抱住文岚,把她放回床上:“这些都是旧信封,到处都是灰尘。万一掉进你眼睛里,可就麻烦了。你看,我们刚刚从你唐伯伯那边拿了这么多邮票回来,要是你还不想睡觉,那就先整理一下这些邮票,怎么样?”
  “那好吧。辛苦您了,爸爸!谢谢您,舅舅!”文岚鞠躬道谢后,握着一叠旧邮票,蹲在地板上玩连连看游戏。
  建党三十周年纪念,三张,放24号位;第一个五年计划,两张,在3号位;东汉文物系列,放一17号位;这张开飞机的,好像也有,嗯,在12号。
  咦,这张□□,好像跟之前那张有点不一样呢。
  宽阔的广场上空,缕缕光线从云彩之中照射出来,霞光万丈。文岚把两张□□邮票并列放在一起,发现一张城楼上面的云彩稍微有点暗淡,另外一张则明显亮堂许多。
  文岚举着两张邮票,啪啪跑回书桌旁:“你们快看看,这两张邮票的编号一模一样,可是颜色却完全不同。有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李哲闻扫了一眼:“这个,我一窍不通,我连这些编号代表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大家的邮票基本上都是邮局购买的,应该没有假邮票。这两张邮票颜色不同,可能是不同批次印刷的缘故吧。”
  “邮票不在邮局买,还能在哪里买?”这有触及文岚的知识盲点,让她忍不住多问几句。
  李哲闻把剪下来的邮票放在桌面,随口答道:“很多人把邮票当成零钱,可以拿去买东西,也可以拿来交换。只要不破不坏,大家一般都这样交换来交换去的。各种邮票,在我们这很常见。我记得,应该是53年的时候,当时邮电部还专门给我们印制了一批军用邮票。那时候,我们每个月都可以发2枚邮票,专门用来寄信。有些人用不上,就拿邮票换其他用品。后来,据说有人向上面反映,说是我们的邮箱在没有使用代号的情况下,如果固定使用军用邮票,容易泄密,容易被敌特份子注意到我们的部队调动情况。所以,那些军用邮票全部停发,大家就去外面买邮票了。”
  “哦,这么特别?那些军用邮票,爸爸,你手上还有吗?”文岚两眼亮晶晶,十分期待一睹这从未听说的军用邮票的风采。
  李哲闻放下剪了一半的信封,拉开抽屉,找出早年的笔记本,翻出七张邮票:“我记得当时就是这样一套三张的,你看,橘红色、紫色和蓝色。三种都齐了,喏,给你玩吧。”
  那三种专用邮票上面印有“军人贴用”、“中国人民邮政”、“800元”字样。图案清一色都是八一军徽,区别只是底纹颜色不同而已。
  “爸爸,你不是说每个人一个月只有两张吗,你这怎么有那么多?”文岚小心翼翼地将这七张特殊邮票放进油纸里,妥善地保管起来。
  “哦,因为当时下面很多士兵都省吃俭用,从自己嘴里抠东西,补贴家里。所以,很多人就希望把这些邮票拿来换钱。” 李哲闻拿起一个新的信封继续剪着邮票,“刚解放时,我们部队属于供给制。从衣服被褥,到牙膏、牙刷、卫生纸,一点一滴,全部由国家包办。那时候我们不发工资,只发零用钱,所以,一个人每个月只有折合成现在大概一块多钱的现金。有很多士兵家里是农村的,都想多换点现金,寄回家里补贴家用。那时候,家里的开销有你妈管着,我的零花钱就真的是零花钱,所以手头比较宽裕。谁要跟我换都行,我一般来者不拒。一来二去的,就换了不少邮票在手上。后来,怕真的因为邮票泄密,我就把不同的邮票混着用。这些是当时的漏网之鱼,放着,就忘了。有时候东西多了,随手一放,回头自己再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张两块钱在里面。”
  “老爸,你真是个马大哈。这跟钱相关的东西,你也都能忘了。幸好没有让你带孩子,说不定你带着孩子出门,回头就忘了孩子。”文岚忍不住吐槽道。
  “嗨,这哪能呢,你爸没那么笨。我只是事情多,不太惦记这些小事罢了。你不知道,我们平时不用钱买东西,尤其是刚建国那段时间,大家真的对钱都没有什么概念。800元一张邮票,2500元一斤盐,钱就像流水一样,花了就花了。你年纪小都不知道,54年改成工资制后,我们就听说很多人花钱没个准数,经常工资发下来不到月底就花得精光,每个月月底就到处赊账。我也是被你妈念叨得多了,才对钱有那么一点概念。后来,我调来这边后,每个月一发工资就把一半工资先汇给你妈。每半年,把手头上省得钱再攒攒,一起汇过去让你妈凑个整数一起存着。我这人吧,对钱没有什么感觉,让你妈管着家里账务,我更省心。”
  李哲闻这甩手掌柜做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丝毫不以为耻。
  这让关博睿忍不住说他几句:“萱妹以前对钱财也没有什么概念,也是结婚养家之后才慢慢练出来的。没有办法,你们两个养着这么多个孩子,怎么也得有个人管着家里那一摊事啊。你不管,萱妹肯定得管,要不然,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像你这样,见人家老伯穿得破破烂烂,你就脱了自己的毛线衣,送给人家。见孩子读不起书,掏空自己口袋不说,连手上的手表都撸下来送人。你说你这样子,家里的日子还怎么过?”
  “瞧你说的,我有那么傻吗?那是以前,以前,不是现在。现在,我们都是相应国家号召,购买国债,积极参加储蓄,支援国家建设。现在,我们每个人都知道,一元钱也是钱,可以聚少成多,集腋成裘,汇集成流淌不息的滚滚资金泉。每个人储蓄一元钱,每个就能建成铁路1204公里,或者建成年产十万纱锭的纺织厂32座。你看,这些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李哲闻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连忙自证。
  关博睿撇开头,不想看他那蠢模样。
  文岚笑得合不拢嘴。
  因为,李哲闻刚刚背的那些都是银行储蓄宣传海报上面的经典广告词。
  建国后,家家户户过得都是紧巴巴的日子。那时候,人们的日常收入除了应付吃穿住行,就很少有闲钱。所以,30年间,我国居民储蓄率始终在低水位徘徊。即便是到了1978年,人均储蓄余额也不过只有区区21元。在这种情况下,建议老百姓从牙缝里省出一元钱,响应国家号召,积极储蓄支援建设,是那个时代银行永恒的旋律。
  当然,许多老一辈人吃过前朝的亏,见过货币贬成废纸的惨状,很多人并不相信银行,宁愿把钱按照□□惯藏在瓦罐埋在家里,也不愿意把钱拿去存进银行。只有城市居民或者说像关李两家这种有文化的人家,才又有闲钱,又愿意把剩余资金存进银行。
  见李哲闻的窘态,文岚急忙转移话题:“舅舅,您平时看报纸杂志比较多,您对这邮票的发行有印象吗?”
  关博睿仔细查看了一番那两张□□邮票,也没有找到什么头绪,就把邮票交还给文岚:“我对这些没有什么研究,想不起为什么。如果这两张邮票编号和纹路完全一样,颜色却不同,要不然就是错版印刷,要不就是其中一张是后来的再版。你也是收来玩的,就别管那些了。我们在这帮你剪邮票,你自己先玩一会吧。”
  反正,文岚本来也没想着靠这些邮票发家致富,所以也就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文岚装了半盆水,把邮票分别泡进水里。信封残片慢慢被水浸湿,与邮票渐渐有了缝隙,逐渐开始脱离。那些前朝老信封,率先功成身退,与邮票们告别,一刀两断。文岚把那些已经浸透的邮票与信封做彻底的分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邮票贴在爸爸的长凳子上面晾干。
  正当大家专心致志地做手工的时候,走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被推开了,唐伯伯气喘吁吁地叫道:“老李,出事了!小卢参谋家里出事了,他的情绪失控了,你快去看看。”
  “出什么事了?”李哲闻一边系风纪扣,一边往外走。
  “这事,说来话长,路上说。”唐伯伯把手上一叠旧信封和散落的邮票放在桌子上,“这些邮票留给文岚玩,等伯伯再帮你找一些,回头让你爸给你带过去。走了,老李,赶紧的,出大事了。”
  关博睿与文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裹上外套,套好棉鞋,关灯,关门,走人。
  茫茫夜色中,前面两个穿军装的熟悉身影,正匆匆下楼,跑步前进。
  “老鲁呢,赶过去了没有?”
  “老鲁今天早上不是去市里了吗,现在还没有回来。我过来的时候,老胡、刘参谋和古参谋已经赶了过去,估计现在正在陪着小卢呢。”
  关博睿舅甥冲到后面的宿舍楼,一楼中间的几个宿舍全乱了套。
  “啊,放开我!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