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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榕闻言眼睛一亮,正想说话却又发现满口食物,急忙咽下去,抢着着问道:“什么荠菜豆腐包子那么香啊,妈妈你会做吗?我们学校旁边就有豆腐卖,我们可以买了后让厨房的刘师傅帮忙带回来。星期天,我们不上课,我们也去挖荠菜吧。大顺他们约好了这周去远一点的山坡挖野菜呢,妈妈,我们可以跟着去吗?”
  “挖野菜?我不太分得清楚哪些是哪些呢。万一挖到有毒的植物,那就麻烦了。”博萱面露难色,筷子停在半空久久不往下探。
  “没事,妈,淤田区的工作基本完成了,这个星期天罗阿姨红梅他们也去西边蓝草湾,红梅也叫了我们。到时候,大家就当去探春。我们跟着他们学,就算少挖一点也没关系的。”文雅转向男孩子那边,“彦涛、文彬,工具就交给你们几个了。我看刘奶奶他们用竹削的小铲子去挖的,房爷爷在帮他们家春兰几个做新的小铲子。明天,你们下了学赶紧过去帮忙,帮着多准备几个。”
  博睿见大家都有兴致,几个年幼的孩子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也接过话茬:“刚好这周轮到我休息,回头我们全部人一起去,就当踏春郊游。萱妹,你也跟着出去走走。春日春风动,春来春草生。莺飞草长,万物复苏,正是生机勃勃的好时候。我们小时候挑草斗花,闲着约上三五好友赏春放风筝,现在大了反到是整天忙着些俗事,时常辜负大好春光了。”
  博萱扑哧一笑:“说起赏春,我就想起那年你们挨打的事。你说好好的读个诗经,你跟毓易表叔两个非得去尝那个左右流之的参差荇菜,怎么劝都不听。好家伙,你们几个悄悄跑去城门外淘湖里的浮萍。回来的时候,一个个衣服皱得腌过的白菜,裤脚都是湿的,毓易表叔头发里还藏着几根野草。我和芙姐姐他们几个都要笑疯了,小诚和小朗眼睛瞪得溜圆,哈哈,现在想起来,还乐得很。”
  “嘿,那可不是普通的浮萍,那真的是荇菜。你还别说,我后来才知道未名湖里那开着小黄花的绿叶浮萍,跟我们那年辛辛苦苦才捞上来的野菜是一样的,都是诗经里面所说荇菜。我们吃得少,但其实荇菜跟莼菜一样,都常常用来煨汤熬粥的。”
  博睿见妹妹嘲笑自己,忍不住反驳。
  “是,的确是熬粥的好材料,可惜那晚你们都吃了竹片炒肉。”
  桌边的一圈孩子听着长辈的糗事,笑得好不开心。
  博睿一路瞪过去,也只能让孩子们藏了笑意,做掩口葫芦状。只有文岚笑得毫无顾忌,直接露出几颗大牙。
  博睿摸了摸鼻子,只好转移话题:“你们知道吗,这吃野菜挖野菜在我们国家一直都是传统活动。在唐代的时候,二月二挑菜日,是个固定节日。到了二月二,城里的老少都会出门采风踏青,顺便挖挖各种野菜。唐代诗人郑谷曾经写过一句‘和暖又逢挑菜日,寂寥未是探花人。’写得就是全民春游挖野菜。”
  文雅他们一边吃饭,一边听关博睿高谈阔论。
  “诗经里面写了二十多种野菜,除了荇菜还有很多。例如采采芣苢中的芣苢,实际上就是现在中药药典里的车前草。采蘩祁祁的蘩,你们知道是什么吗?就是我们在北方经常揉进面团里面做饼吃的白蒿。至于采薇采薇薇亦作止的薇,你们也吃过的,就是豌豆苗。还有北山有莱的莱,也是田间地头非常常见的,就是前天你们刚刚吃过的灰灰菜。说起来,春天就是人们补充维生素的好时光啊。”关博睿的筷子在桌上画了一圈,停在一碟酱拌婆婆丁上面。
  “哥,这可不是何不食糜吗?眼下大家填饱肚子才是天大的事情,农民们不趁现在多存点粮食,可是要饿死人的。别说城里,就算是农村,现在大部分人家也是一天两顿,顿顿稀粥。大家多挖一点野菜,不管是现在吃,还是晒干了留着以后吃,都是救命的食物。嗨,哥,你这个月的工资又捐了一半,是时候去挖点野菜回来帮补一下生活了吧。我跟你说,你要是挖不到一篮子野菜回来,就等着天天吃红薯吧。这里可没有什么荇菜,更没有什么荠菜豆腐包可以让你加餐了。”关博萱瞪了一眼,不知道忽然想起什么,不由的扑哧一笑,开始打趣起关博睿来。
  “嗨,我堂堂一个大学生,岂会被一点野菜难到?待我这两天出去转转,熟悉一下情况,一篮子野菜肯定手到擒来。”关博睿不以为意。
  关博萱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哥:“还手到擒来?你莫不是忘了那天秋天我们去爬山的时候,谁为了摘几个野山楂,衣服被刮破,两手划拉几条血口子,两眼泪汪汪地跑出来?”
  “得,打住,这话题可聊不下去了。”博睿冲着几个男孩使了个眼色,“我跟你们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掌握着手里握着饭盘的人,否则,你们以后得饿肚子的。其次提防那些知道你们幼年时期各种糗事的人,免得没有一点隐私,时不时被人翻旧账。”
  博萱忍不住锤了一下她哥的肩膀:“有你这样教育孩子的嘛?”
  博睿坏笑一下:“这不是哲闻不在嘛,我帮他培训一下孩子们的婚姻观,孩子们长大了总得多懂点事。咳,说了那么多,好了,言归正传,说些我们真正有用的东西,中医讲究医食同源,很多食物本身就是调理身体的药材。你们可别小瞧了这些所谓的野菜,很多常见的食物到了真正的名医手里,可就成了救命的东西。你们瞧,这碟让你们停不下筷子的婆婆丁,也就是南方人常说的蒲公英,除了做菜吃,还可以用沸水冲泡做茶饮。蒲公英具有清热解毒、消肿利尿的功效,中医常用来配合治疗炎症、口干、腹泻、黄疸等症状。至于这马头兰,则常用来……”
  非土著人士的文岚在长辈们的临时授课中食不知味,全程星星眼,如饥如渴地吸收着本土草药知识,伴着健体强身的愿望吃下了远超平时的蔬菜。
  与她一起接受洗礼的还有桌边的一圈孩子,尤其是文榕,简直刷新了认知。
  食药同源,简单的一碟野菜,便可以延伸出无数医学知识、历史典故。说到兴起,博睿干脆就着一杯白开水,给孩子们讲起了诗经,聊起了成语典故,说起了历史长河中与之相关的名人贤士。各种诗词名句信手拈来,长篇名句随口背诵,时不时还插上几句英语和德语谚语名句。
  自此之后,舅舅在孩子们眼中的地位再升数级,简直能与传说中懂九国文字的林总工可以媲美。
  ☆、大战野蔬
  星期天的早晨,外面的天空才开始蒙蒙亮,关李两家人已经起床洗漱完毕,准备跟着邻居们去挖野菜。
  文岚从未参加过如此新奇的集体活动,学着彦君表姐的模样,一路连蹦带跳地跟着大家出了厂区,跨过菜地,上了西边的山丘。
  厂区以外的地方非常空旷,视线之内基本没有什么人类的建筑。
  站在山坡上往外看,天空远远地延伸到地平线上,太阳藏在大片色彩斑斓的云层之后闪射出金色的光芒。
  像李家这样不熟悉路况的外乡人,大多结成对子。跟在本地人或者老职工家属身后,按照对方的动作,照葫芦画瓢。即便是这样,很多自小长在城里的人,依然对自己的战利品没有什么信心,时不时跑去找“师傅”再三确认。同组的朋友,更是经常聚在一起,互相招呼,相互照抄作业。
  文岚跟着姐姐们走到山坡靠近水田一侧,一人一个铲子一个小竹篮。领头的是同一栋楼的红梅姐姐,她是文雅的师姐,比文岚他们早来一年,已经熟悉这山坡上所有的可食用野菜。所以,今天,红梅便是大家的老师,带领大家熟悉当地植被。
  红梅蹲在地上,指着一丛枝叶细长的植物说:“这个是婆婆丁,也就是蒲公英,它嫩叶最适合掐来蘸酱生吃,你们吃不惯的也可以把它稍微用水焯一下后凉拌吃。婆婆丁虽然有点苦味但不重,清新脆爽,非常好吃。就算它长老了,开了花,也可以挖来晾干,做成茶叶泡水喝。你们以后遇到的时候,可以多挖一点,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文雅等人照着挖了一颗放在篮子里面,当做标本,免得晚点就记不清了。
  然后红梅走到另一个洼地:“你们看,这边密密麻麻的就是苦菜。把铲子用力插进去,把苦菜连根铲出来,多带点土也没有关系,记住,千万不要把苦菜挖成碎叶子了。你们自己试试看,嗯,对,斜着把铲子压进去,好,这样就可以了。文雅,这一片主要就是这些野菜了,你们先试着在这挖一会儿。我就在前面那里,你们遇到问题就过来找我。”
  文岚蹲在指定区域开始挖野菜,左文雅右彦君,三人站成三角形蹲在地上努力奋斗。一开始的时候,对于文岚来说,挖野菜是个枯燥又无趣的累活,一边努力寻找目标,一边对照样本辨认真伪。蹲了不久,腿开始发麻,然后变得隐隐发痒,浑身不舒服。文岚又挖了两颗,便站起来走两步,舒缓一下身体。
  站起来后,文岚却发现其他熟练工跟自己的动作截然不同。他们真的称得上是眼疾手快,右手一铲,左手便伸过去迅速把野菜摘出来,顺手一抖,抖去泥沙,顺手就把野菜抛进竹篮里面,右手已经瞄准下一个目标。整个过程,眼与手配合到位,全程几乎没有一个废动作。
  文岚叹为观止,回到自己的战场,便学着模仿着别人的姿势挖野菜。初时不习惯,经常左右手时不时打架,各有各的想法,全靠双眼来做裁判中场调解。挖久了,就大致掌握技巧,也就不再需要一一比对浪费时间了。
  到了后来,文岚挖野菜渐渐挖出窍门,感觉挖野菜就像后世打游戏一样,手起刀落,如同田野间的狩猎活动一样。天上人间,没有忧愁,没有烦恼,只有自己与那拔地而起的野菜们之间的战斗。文岚火眼金睛在一堆杂草中火速分辨出可以食用的野菜,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顺利斩获,收入自己的竹篮之中。
  文岚用手扒拉开前呼后拥的苣苣菜,将手里的竹铲狠狠地一压,再轻轻一撬,黄黑的泥土便松散开来。那根茎白皙的苣苣菜伴着泥土的清香,被沉闷在泥土已久的心绪,忽然得以释放。阳光、空气、清香的木香,在这片山坡上弥散开去,让人觉得身心舒畅。
  太阳不知不觉间已经爬上半空,野菜越堆越高,大家手里的竹篮越来越重。
  临近午饭时分,人们开始收拾战利品,舒展一下筋骨,便开始呼儿唤女,准备回家。
  文雅她们跟着红梅,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大部队,看见手上挎着满满一篮野菜的关氏兄妹。大家站在山脚下,一边谈笑,一边等待男孩子的归巢。收获满满的人们脸上俱是喜笑颜开,有些勤快的人家已经约好下午的活动,背着鼓鼓囊囊的大袋子,赶回宿舍区了。
  这时,一群半大子,呼啸着,从山上一涌而下。
  三个皮猴子跑到一半,忽然拐了个弯,猛地停在文岚他们面前,傻笑着露出满口白牙。
  回到家里,大家看着一堆种类繁多的胜利品,却是犯了难。
  关博睿兄妹出生富贵,少年时不曾动过厨房,出来后也只学会了常规北方食物的做法,做出来的饭菜只能说是可以入口,绝对称不上好吃。此时,面对这些旧年根本没有见过的食材,实在是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隔壁蔡主任的妈妈带着孙女过来,解了关氏兄妹的困境。
  蔡奶奶拿着野菜比划一番,老人家说一句,蔡玉英翻译一句。关家兄妹面面相觑,不好意思地直摸鼻子,一看就是有听没有懂。最终,在她们俩手把手的教导下,大家总算大致明白操作方法。
  蕨菜、藠头和蒿类都加点辣椒便可以腌制成咸菜,婆婆丁还可以洗干净晒干做成茶,长寿菜茎叶肥厚更适合晒成干菜,野豌豆苗和蕨菜一样都必须高温去除毒性才能食用。至于收获最多的马头兰和灰灰菜之类的,则是任君喜欢,清炒、煮汤、煮粥皆相宜。
  反倒是彦涛他们跟着男孩子们挖回来的竹笋最麻烦,必须尽快处理,否则口感就会变差。
  竹笋的生命非常旺盛,即便被采收后,它们的转化也不会停止。时间稍微久一点,竹笋的鲜甜脆嫩就会消失,变成嚼着乏味的竹片了。刚刚出土的春笋,短短的笋间,厚厚的笋壁,颜色黄白,看上去就鲜嫩可口。稍微放几个小时,就会跟那些老的笋一样,笋间距变长,底部颜色变白,头部颜色变绿,口感老而难以嚼动。
  蔡奶奶把那一筐春笋直接分成两份:“这堆比较少的笋已经老了,得分开处理。往年一般都不采,就算采了也是拿去煮熟了喂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大家都缺吃的,那么能吃就别浪费了。你们看,这笋剥开后,上面这段颜色都不一样,硬得很,得切成丁才好嚼动。下面那些,就跟那堆一起炒着吃也好,晒成笋干也行。”
  蔡奶奶一边烧水准备烫笋,一边念叨着做笋得要诀。
  春笋一旦沾了水,就会口感发涩甚至发苦。要炒春笋吃,要不就是直接剥皮炒,要不就得用滚水煮透杀青。杀青之后的春笋可以直接泡在清水中养着,几天都不会坏,可以拿出来便直接炒食。
  杀青之后的笋可以晒干或者熏干做出笋干,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当然,也可以将笋块放进坛子或者罐子里面,然后将焯笋的水倒进去漫过笋块,盖上盖子密封保存,一年都不会坏。
  关博睿兄妹连忙蹲下来,动手剥去笋衣。
  文雅、彦涛和文彬一边帮忙,一边时不时伏在腿上写上几句笔记。
  基本帮不上忙的文榕、彦君和文岚蹲成一排,把野菜分类择清,分别放在小筐里。
  傍晚时分,文雅和彦君跟着蔡奶奶回家,学了几道南方菜,回来照猫画虎。
  杀青的春笋斜切成片,一把野蘑菇去根洗净,热油下锅,翻炒到蘑菇微微出水。洗干净的枸杞头和豌豆苗,一起入锅,翻炒到断生,接着便加入生抽、香醋、一点芝麻油,再配上适量食盐调味,即可出锅。
  炒制的时候,春笋的鲜香,配上蘑菇特有的鲜味,青菜的柔软鲜甜,异常的鲜美。
  文雅夹了一小口塞进文岚嘴里,好吃得让文岚两眼放光。惹得文榕绕着姐姐直转圈,张开小嘴做嗷嗷待哺状,逗得满屋人哈哈大笑。
  嫩笋、野蘑菇、枸杞头、豌豆苗,几样看似完全不相干的春日野菜,焯熟拌匀,居然变成了一道脆嫩爽口的凉菜。
  其后几天,家里各式从未尝过的南方菜层出不穷,就连家里最挑食的文岚也忍不住多吃了好几口。
  新摘的柳芽去掉枝条,淘洗干净,倒入滚水中焯2分钟,沥干之后倒入焯熟的豆腐中。把柳芽和豆腐混合拌匀,加入少许葱姜,倒点香油,调好味即可上桌。一清二白,清清爽爽,看着就舒服。
  长在21世纪的文岚,从来就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以前绝对想不到这路边随处可见的柳叶拌了豆腐后,居然这么好味道。
  第二天,不用人叫,文岚自己便背着小竹筐,厚着脸皮,跟着隔壁几位爷爷奶奶们四处采摘柳芽和野菜。
  待晚上哥哥姐姐回来看到那一筐柳芽,忍不住笑出声来。
  文榕口快,直接拿手指刮脸羞她:“你这是沾了谁的光,把人家的柳树都摘秃了呀?你这柳芽倒不值钱,可配菜的豆腐可贵着呢。”
  文岚白眼一翻,小鼻子一皱:“得了,爱吃不吃,反正我喜欢吃。你要是不想吃,就正好可以省了你那一份!”
  “别啊,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文榕可不敢得罪家里的心尖尖,连忙求饶,“好妹妹,这是我路上给你摘回来的,你瞧,多正的红色,这蔷薇花型漂亮,还带着一股甜甜的香气,插在你床头正好。”
  文岚回头一看,果然一束红蔷薇定在眼前,配着几朵不知名的小花,看着就开心。
  “哼,我大人有大量,这次就原谅你啦。”说完,文岚就接过花束,轻轻一嗅,便喜滋滋地扯着姐姐进屋装扮去了。
  雪白的墙壁,暗绿的竹制桌椅,古朴的黝黑陶瓷,配上一束火辣辣的红蔷薇,美得像一副中世纪的油画。
  ☆、再递密信
  最近这段时间,文岚除了跟着老人们在山野田间四处奔走外,也不时借如意门外出寻觅食材。
  可惜,人小体弱,几次行走在荒岛野外,收获寥寥无几。
  一次偶尔的机会,如意门的开口在河南境内的一个小村庄里打开。一抬头,看见黄土墙壁上熟悉的方块字,文岚心中暗自大喜,虽然不知道自己具体身在何方,但文字相同便容易沟通。不料,在村庄里面走了一圈之后,发现满村的人暮气沉沉,很多人的手脚明显浮肿,按下去后良久都浮不起来。这,明显是严重缺乏营养,得了传说中的浮肿病。
  稍微一打听,才知道从去年11月进入冬歇后,全村不分男女老少全部下调粮食定额标准,没有一个人例外。后来,以人定量,公社领导把口粮一压再压,平均每个人一个月只有15斤口粮。12岁以下孩童的口粮也相应减少,2岁以下幼儿口粮减到每月3斤,3到5岁的小孩每月口粮9斤,6至7岁的小孩每月口粮11斤,8到11岁的小孩每月口粮16斤。
  饿得实在没有办法,许多人家把本来应当成燃料的树叶,掺进从公社食堂领回来的红薯或者稀饭糊糊里面一起吃。地里的红薯根、红薯蔓,晒干的红薯叶,村里村外的榆树皮,全部被人拿来当粮食吃。
  为了减轻饥荒,为了尽量填饱社员的肚子,社长、生产队长带着数百名社员冒着严寒在黄河滩上挖野草根充饥。
  寒风萧萧之下,人们脱得只剩简薄的衣服,赤脚在黄河泥潭里面,挖着藏在淤泥里面的草根。不到十来分钟,就算是再强壮的汉子也被北风吹得鼻涕横流站都站不稳。更别提,这群本就是饥肠辘辘,许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的村民。即便有社长、生产队带头下水,也压不住汹涌而至的怨气。
  人们的不满情绪渐渐堆积,满肚子牢骚。各种各样的顺口溜满天飞,尤其是针对那几个借着浮夸风升官的干部更是编了很多特别的顺口溜。例如,几岁小孩子都挂在嘴边的“王书记,想升官,打一石,报两石,把社员饿得怪叫唤。”除此之外,那首“队长见队长,穿得皮大裳;保管见保管,都是肥大脸。”也是广为流传。
  文岚在村里走了一圈,种种情况,触目惊心,让人不敢置信。
  文岚回到房间后,拥被而坐,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书上见得惨剧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的儿童哭着喊饿更触动人心。
  晚上,文岚再次打开了定位门,把一堆科技书刊放进了首长办公室,同时照旧附上文岚亲笔书信一封。
  在信中,文岚着重描绘了关于农村饥荒和部分基层干部的恶劣行径。提醒主政者们需要及时关注社会矛盾爆发点,及早发现问题处理问题。人治的弊端与好处,一样明显。可惜,遇到怎么样的基础干部完全由不得当时的人们。
  其次,文岚特意提醒主政者需要完善财物和监管制度,同时不要将改变农村基层干部作风与阶级斗争联系起来。
  因为,在文岚的记忆后,未来几年,本应是着重建立完善的财物制度、同时清理管理队伍中的腐败分子的政府管理工作,可惜中途变调,逐渐演变成政治斗争。
  尤其是随着刘首长及其夫人将管理工作政治化,用工作队干部代替基础组织,将斗争对象转向“富富反右坏”,发明类似“坐飞机”、“阴阳头”之类侮辱性质很重的私刑。
  四清运动偏离原意,逐渐转成阶级斗争,导致不少基层干部遭到错误处理,甚至恶意打击。
  再者,大灾大难必然带来新的人口问题。粮食紧缺,必然导致家庭资源不足。为了保障基本的生存,人们会对资源分配自然有所倾斜。而这时候,女性往往自愿或者不自愿地成为牺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