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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江镜明一到李家,便被小文岚缠住了。
  文岚问完好,立刻一脸期待地看着江镜明:“舅舅,您听过上海市农业试验站吗?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做这个名字。您听过这个地方吗?”
  “哦,农业试验站,我知道,我同事的哥哥在那里工作。小文岚,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腰问这个?”江镜明一边脱手套,一边回答道。
  “那舅舅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文岚跟着江镜明身边,像只欢快的小狗,绕着他们转来转去。
  文雅把八仙桌上的攒盒打开,挑了几颗糖果,分给弟弟妹妹。然后,她一面招呼舅舅舅妈,一面小声训斥文岚:“你已经是大孩子了,别像还像个小娃娃一样。客人进门,你不先招呼好他们,反而在这问三问四的,实在太没礼貌了。乖,去把连环画拿出来,招呼表哥表姐们玩。”
  文岚没有办法,嘟囔着小嘴,噼里啪啦跑进里屋,帮忙招呼同辈的小朋友。待他们安顿好后,文岚又回到外屋,开始端茶倒水献殷勤。
  江镜明抢过茶叶罐:“这大冬天的,喝不了多少水,就别专门泡茶叶了。再说,专门去老虎灶那边打水,实在太麻烦了。我们都是自家人,就别瞎客气了,随便喝开水就好。好了,文岚,你究竟想知道什么?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文岚看了一眼文雅的脸色,猴了过去,靠在江氏夫妻中间,大眼睛眨巴眨巴地趁机卖萌。
  何雅清忍俊不禁,揽过文岚,笑着说:“说吧,你想要什么,舅妈给你买。”
  文雅连忙打断:“舅妈,你可别惯着她。她可精了,总提些稀奇古怪的要求,让家里人没少麻烦。我们家的浴帘和木头洒水器,都是为了她才弄的。为了满足她的要求,舅舅和我妈没少费力气。”
  “哦,原来那浴帘是文岚想出来的,哇哦,文岚,你实在太聪明了。有了浴帘,我在给玉琼他们洗澡的时候,即便先放好一盆热水,只要笼上浴帘,热气都被圈在里面,再也不用怕他们冷着了。那套东西真好用,等我回去也要弄上一套。”何雅清揽着文岚,又是亲又是揉,喜爱得不得了。
  江镜明望着文岚:“那你想要什么?一套新衣物,还是一个布娃娃,还是好吃的零食?”
  文岚被揉得两眼水汪汪:“都不是,我要问得不是那些。舅舅舅妈,您们在上海有没有买到过新鲜的香菇?”
  江镜明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完全没有想到一个五岁的孩子会关心这类问题:“我去市场的买菜的机会比较少,所以我没有买过香菇。这个,可能你舅妈更加清楚。”
  “新鲜的香菇?有倒是有,不过很少遇上。怎么,你想吃吗?下次有机会,我买些干的香菇寄过来。即便是干的那种香菇,只要泡发了就能做来吃,不管是煮还是炒,都有一股很特别的香味,非常好吃。”何雅清倒不觉得奇怪,这年头,哪个孩子不整天琢磨着吃的东西。
  “不是,不是。”文岚连忙摇头,“其实,我是偶然听到别人说上海那边已经可以人工栽种香菇。所以,我想着能不能让舅舅帮忙找些资料,然后我们就可以在新安市那边尝试自己种香菇了。如果能种出来,我们什么时候想吃,就可以什么时候吃。”
  “这,这个想法倒是挺有创意的。回头,我帮忙问一下。嗯,上海那边的点心不错,有机会,我再给你们寄些耐放的点心让你们尝尝。” 江镜明没有拒绝,只是有点神色不明。
  文岚看了一下他们的脸色,没有强求。既然已经确认关于香菇的记忆没有错漏,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交个关博睿这位成年人出面操作更为合适。所以,现在只需要说服关博睿同志一个人,就基本大功告成了。
  中午,关博睿刚吃过饭,就被文岚找了个借口,拽进了如意门。
  还没回过神的关博睿,被塞了一手的资料,翻开第一页,便啼笑皆非。
  关博睿捏着展开的那页写满生产专业术语的材料,一低头,便看见文岚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关博睿捏了捏鼻梁,在脑海里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很高兴你如此信任我,如此相信我的能力。可惜,这次我辜负你的期望了。这些资料,我一点都看不明白,我没有学过这门外语。”
  文岚面露失望,但仍不死心地追问:“那能不能知道这是哪个国家的语言,或者,您身边有没有人认识这门语言?”
  关博睿蹲下来,看着文岚的眼睛,非常真诚地说:“我只会英、德、日、苏四门外语,嗯,撑死了还会一些拉丁语的专业词汇。除此之外,世界的常用语言实在太多,这些材料,我完全摸不着头绪。据我所知,我身边应该也没有比我懂更多外语的人。毕竟,能像我这种有多重语言学习环境的人,实在是极少数。也许,外语学院的教授们能够辨读,但是那个已经超过我们的能力范围。”
  “那,好吧,我们收集下一批科学文献的时候,顺便把这些材料也送到中央那边吧。”文岚扯出一个微笑,把资料收了回去。
  关博睿摸着文岚的头发:“虽然我看不懂这些材料,但从图片上看,这些应该都是蘑菇养殖方面的资料。你怎么忽然收集起这方面的内容啦?”
  文岚把自己凌晨的经历简单地描述了一遍,然后聊起了自己的设想:“……按照后世的经验,我们国家很多地方都非常适合食用菌的栽培。即便现在材料有限,缺少必要的工业设备,但是食用菌的栽培依然还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要减少饥荒,就得满足人体所需的基本元素。碳水化合物,也就是粮食,一时之间很难提高产量。脂肪和蛋白质,如果靠动物来补充的话,难度实在太大。而食用菌的蛋白质非常高,而且可以工业化栽培,也可以降低要求采用农户单独栽种,非常适合我国现状。舅舅,我认真考虑过,食用菌可以作为重要的蛋白质来源之一,发展潜力十分巨大。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合适的食用菌生产方式,那么,我们就能够挽救千千万万的生命。”
  关博睿为之一振,沉吟片刻,重新接过资料,从头到尾再次翻阅。
  文岚静静地待在,没有出声,免得打乱关博睿的思绪。
  关博睿合上材料,在空间里面踱来踱去,良久后,终于开声:“你上次在菊刀国买的那本蘑菇养殖的书,主要是讲养殖护理的,跟你的要求可能有偏差。按照你的记忆,这个时段欧美等主要国家应该都已经开始食用菌工业化栽培。德国,我们没有具体坐标,贸然去到一个陌生城市很难找到合适的资料,第一个放弃。米国和菊刀国,我们都去找找看,也许能够在当地找到对应的公司,至少也应该能够在他们的图书馆或者书店找到一些参考资料。这样吧,今晚去逛公园看灯展的时候,我们找个借口先离开,去一趟米国。”
  文岚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关博睿的想法,与自己的原本的设想几乎完全相同,文岚自然没有异议。
  正要往外走,文岚忽然想起自己差点忘记了一个关键点:“舅舅,上海市农业试验站用锯屑压块栽培香菇。我跟江舅舅确认过,他认识实验站里的工作人员。江舅妈也说在上海有新鲜的香菇售卖,虽然少,但还是偶尔会有供应。所以,我打算让江舅舅想帮忙在上海那边也找找资料,回头我们可以自己在新安市那边稍作尝试。我觉得几步同时走,同步推进,总能找到更容易成功的那种方法。”
  “香菇,嗯,这个我倒没有关心过。好的,既然上海那边有成功的案例,倒可以省很多功夫。我回去就跟镜明他们说,让他们回上海后帮忙找些详细点资料。几方资料对照,应该能够找到一些窍门。”知道确切的信息,关博睿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华国传统,未过正月十五,就等于未过完年。越是临近元宵,街上越热闹。元宵节等于旧式狂欢节,是新年喜庆被推升到顶峰,也意味着节日已经接近尾声。所以,即便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也是四处张灯结彩。越是靠近农村的区域,风气更甚。也许,这是因为农业社会习惯应对各种自然灾害,人们希望点灯避害,乞求丰年。
  一行人走在街上,旁边一路的小朋友拉着兔子灯,在街上穿来窜去。这些兔子灯一般都是自家做的,用劈开的毛竹扎成兔子形状,外面用纸张糊起来,里面放上一小段蜡烛。兔子灯下面装了竹制的□□,轻轻一拉,就可以跟着孩子走动。
  公园里面游客川流不息,一片繁荣。为了防止走失,连同李文辉,一行五个大人分组,各自照看一个小小孩,其余的大孩子早就各自组队各有安排。约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大家便散去,各自玩耍。
  文岚窝在关博睿怀里,居高临下往外看,发现男孩们已经挤在洋片机旁边,等着看拉洋片。排在前面的三个孩子,正在透过小框往里面看洋片。
  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青年男子,脚踩在板凳,用手摇动卷轴。青年男子一边摇,一边唱:“往里那个看嘞,我说往里那个瞧,要看那个猪八戒呢,他在河边来洗澡。”
  小孩子们听到,一边叫唤着要看,一边拼命扯着爸妈的手。
  如果文岚没有记错的话,那台洋片机就等于一个小小的电影场。一张张片子,连起来就是一个小故事。那时候的这种洋片,一般都是一些大家耳熟能详的传奇故事,例如林冲夜奔、武松打虎。
  公园两道旁的几个大型玩具摊前,格外热闹,小孩子们守在摊前连哭带闹,坚决不肯松开手里的玩具。文岚扫了一眼,那里售卖的玩具种类繁多,虽然不对文岚的胃口,可那些大刀、龙枪和面具却是小朋友们的挚爱。
  旁边的小男孩终于拗到了一把宝剑,抱在怀里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傻笑。被爸爸抱走的时候,他还傻乐着把宝剑从剑鞘里□□,完全不顾上擦去挂在腮边摇摇欲坠的眼泪。
  看见陌生的小伙伴成功得到想要的宝剑,坐在地上抱着程咬金专用斧头的另外一个小男孩哭得更加竭嘶底里,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她妈妈没有办法,只能蹲下来跟他商量。最后小男孩大叫着:“我要斧头,我宁愿走路回家,我不要坐电车回家,我要斧头!”他妈妈没有办法,只能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叠零钱,买下斧头,领着心满意足的小男孩往另一边慢慢走过去。
  稍微远一点的假山上面,堆满了人,真的称得上是人山人海。假山不大,但是千回百转,人们在假山上不停地转来转去,时不时看到一盏特别的灯笼,时不时听到远处传来的戏曲声。绕过大半后,终于达到湖心亭。做在湖心亭,人们可以稍微歇歇脚,顺便欣赏波光粼粼的湖景。穿过湖心亭,便看见围着一大群人在看传统杂技。小姑娘表演柔术,汉子们表演棍棒刀枪,运气好的时候还会看到胸口砸大石。
  公园门口搭了两排帐篷,里面正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叫人垂涎欲滴。门口的手艺人似乎在比赛,又唱又笑又闹的,引得路过的人纷纷停下脚步。
  等文岚从米国逛完一圈,爬在关博睿背上,穿过络绎不绝的人潮,挤进约好的小吃街。
  这时,文岚终于明白当时的看到那些个人在做什么了。
  炒栗子的人大声唱:“炒栗子,粉栗子,铁沙炒出甜栗子。”
  旁边卖白果的人等他换气的时候,连忙抢生意:“生炒糯米油白果,香是香来糯是糯,一粒开花两粒大,两粒开花鹅蛋大。”
  至于他们俩的邻居,在唱方面已经难有花样,改为用香气取胜。泡好的鱿鱼,切了花刀,撑在竹签上。握着竹签头,在油锅里一滚一炸,鱿鱼便翻出漂亮的花。炸好的鱿鱼放在盘子里,浇上酱汁,香气扑鼻而来。
  文岚忍不住要了一份,一口咬下去,外酥内嫩,夹杂在芝麻等香料,在嘴里融合。让人一吃再吃,舍不得放手。
  五分钱的五香豆,一人限购两包。排队的人龙,弯弯曲曲,从门口往外延伸都不知到哪里去了。文岚抓着一把炸鱿鱼,关博睿抱着文岚,两人从队首往外慢慢找过去,终于在百米外找到了关博萱他们,又在更远一点地方找了江镜明夫妻,在接近最后队尾处找到了李文辉他们。
  全部人终于在食物浓郁的香气中,集合完毕。
  这个元宵节,留给文岚的所有记忆,都是各种各样的食物的香气。
  ☆、离别感伤
  在上海,虽然粮食方面有保障 ,但花生瓜子之类的副食品 限购情况比李家这边更严重,甚至于现在一年只能买到一两斤花生。别说平时吃,就是过年也只不过让攒盘稍微好看一点而已。
  而在李家附近的农村,部分本地盛产的农副产品价廉物美,根本不需要票证,价格又便宜。
  于是,关博睿通过熟人在隔壁镇上老乡家里用大米等物资,一口气换了整整一麻袋花生。花生富含油脂,营养价值高,是一种高饱腹感的食物,有长生果之称。这一麻袋花生让江家带回上海,无论是自己食用,还是作为礼物送人,都非常实用。
  除此之外,关氏兄妹,还把家里的所有的食材收罗了一番,加上从文岚那里压榨出来的存货,什么虾干、鱿鱼干之类的,零零碎碎的,又凑了一麻袋。
  江家五口人,带上攒了半年的礼物,大包小包地来了。现在,又拖儿带女,肩挑背负,带着厚重的情谊,踏上了北归的列车。
  送别时,气氛相当沉重。
  经此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竟让关博睿这个七尺大汉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关博萱和何雅清更是早已执手相看泪眼,文雅、玉清和彦君几个小姐妹抱着新得的糖纸哭成一团。就连平时无忧无虑惯了、遇事只知道咧嘴大笑的文榕也依依不舍地牵着玉祥的手,送上心爱的小□□,左叮咛右嘱咐。
  只有文岚一直在状况外,喋喋不休地跟每个人道别。嘱咐大家记得以后多写信联系,提醒何雅清要及早吃掉那些海鲜干货,叮嘱江镜明工作之余记得保重身体,另外千叮万嘱一定要记得替她找香菇养殖资料。文岚如同一只快乐的小燕子,满场翻飞,全程热情洋溢,笑容满面,还不时提醒江镜明过几年记得邀请自家兄弟姊妹过去上海游玩,完全看不出一丝离别的伤感。
  这让本以陷入伤感的一群大人,情绪跳跃不定,一时难以继续,只能哭笑不得。
  这也不能怪文岚破坏气氛,实际上刚刚开始融入本地生活的的文岚,对于上海的物理距离还停留在百年后两个小时的极速快车阶段。习惯地球是一家的人,根本不能理解现在的交通条件,更不明白所谓相见不易。
  送走江家人,关李两家便正式踏入搬家倒计时阶段。
  作为支援兄弟工厂的系统重点企业,厂里本次一共连专家带各种青年技术人才一共有百余户需要搬迁。为了圆满完成任务,在搬迁前十几天,总务处派人到本次搬迁的各户人家,帮助大家把所有家具用麻袋、草绳仔细捆绑好,甚至连煤球炉也捆得好好的。分别编号入册,由总务处统一管理,统一安排人手进行搬迁。
  直到这时,关博萱才注意到搬迁名册里面,新增了一个自家人非常熟悉的名字。惊愕之下,关博萱面对总务处工作人员的好意闻讯时,差点答非所问,闹出不少笑话。
  晚上,面对家人的质疑,端坐在小板凳上的李文辉坐立难安,屁股渐渐已经由板凳中央挪到板凳的一块小角。李文辉侧身向文雅连连拱手求救,文雅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李文辉无奈,在关博萱端着水杯坐回来那一瞬间,又默默地缩了回去。
  李文辉低眉顺眼,语气异常诚恳:“小婶,我真的不是想隐瞒。只是,我报名的时间比较晚,总务处的封组长说新安市那边的粮油关系只申请到了1000个名额,这一次是系统抽调人手援助新厂,所以不清楚我们后面那些报名的人能否调动粮油关系。如果粮油关系转不过去,我们吃饭都成问题,那就只能暂告一段落。事情没有办好,为了免得大家为我担心,所以,我就谁也没有说。我前天下午才刚知道我的粮油已经已经办好,正准备周末过来吃饭的时候,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没有想到,小婶提前知道了。小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
  关博萱示意李文辉喝水,自己啜了口热水,柔声轻语道:“文辉,你小小年纪过来了,我等于是看着你长大的。所以,有的时候,我总会忘记你早已长大成人,你已经可以为你自己的人生做决定了。我叫你过来,并不是兴师问罪,况且,你也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
  “不,小婶,您千万别这么说。你和睿舅舅是真心关心我照顾我,这么多年来您们对我的好,我时刻记在心里,片刻也不敢忘。”李文辉大惊失色,连忙站起,“小婶,我真的没有隐瞒您们的意思,我真的是打算等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告诉您,免得您为我担心操劳。”
  关博萱把水杯往李文辉面前推了过去:“你别急,我说这话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匆忙赶过来,一定急坏了,赶紧喝口水,润润嗓子。文辉啊,你也知道这半年来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精力有限,你那边实在没顾得上,真的对不起。你上次才说对自己的前途感到非常迷茫,现在却忽然听到你居然也自愿报名去新安那边的新厂,所以大家都觉得有点愕然。本来,我打算等周末你过来的时候再问的,没有想到你听到总务处小房说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居然自己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既然你来了,我就想问清楚你的情况,了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文辉捧过水杯,连灌两口热水:“我申请调去新安,是经过深思熟虑仔细琢磨的。一方面,我们厂现在任务不多,师傅说我潜力不足,我想着去了新安换个环境调个岗位,也许会好一点。另一方面,当时也是因为叔叔婶婶你们在这边,我才千里迢迢过来这边工作的。如果您也调走了,我在这就举目无亲,调过去新安那边,离家里近一点,又有您们在,我会安心一些。”
  文辉抬头看看关博睿的脸色,继续说道:“我问了师傅,师傅也说新厂机会肯定会更多一点,建议我考虑清楚。我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去了新安,机会会多一点。所以,我就报了名。只是,我没有想到现在国家城镇户口管得这么严格,粮油关系调不过去,工作自然也就过不去。当时想着办妥之后再说,没想到中间一卡,就卡了这么长时间,真的是大大出乎我的预料。结果一拖,就拖到现在了。然后,名单一出来,您就知道了。”
  关博萱右手搭在桌面手,拇指与食指无意识地互搓,良久,才语重心长地问道:“文辉,你现在是做钳工,就算去了新安,你十有八九依然还是会被安排继续做钳工。我听说那边的熟练工人不多,老师傅们更少,所以师傅们都是一个人带好几个徒弟。照这种情况,你过去了,也是得靠自己勤学苦练才能提高技术。这个,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这个,我知道,我心里有数。您放心,我不会偷懒的,更不会有怨言的。”李文辉见婶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不由地喜笑颜开。
  关博萱看着眼前的大男孩,不由莞尔:“我跟我哥两户人家,安排住在专家楼,那边肯定比你们青年宿舍环境要好很多。初来乍到,你们肯定有很多东西不习惯,尤其是吃得方面。你要不要先过来,跟我们住一阵子,等习惯了再到青年宿舍那边去吃住?”
  李文辉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跟罗健森他们一起住。我们商量好了,我们几个互相学习互相照顾。我懂湘语,罗健森懂一点粤语,余建华懂赣语,有我们三个做翻译,大家应该就能够跟新安厂那边的师傅正常沟通了。我现在还记得,我刚来的时候,记不得本地人说得话,闹了很多笑话。时至今时今日,他们有时候才拿出来笑话我呢。我们几个商量了,趁现在刚过去,人家热情高涨,老师傅们也愿意照顾我们,我们主动和人家打好关系,以后工作起来也方便一点。婶婶,您说是不是?”
  “也是,你说得对,考虑得很周到。我都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仔细呢。”关博萱揉了揉额头,“新安是个新建的城市,处于三省交界处,估计到了那边沟通语言是个大问题。别说其他的,我第一次去你们家的时候,我每说一句话,都得你叔叔翻译。你爷爷说的每个字词,我都听不懂。他说他在讲普通话,可他说得每一个字词在我听来都是不是外国话。我估计,到了新安那边,多多少少也会出现这种情况。文雅,你们几个到时候去学校,如果老师说的话听不明白,也不要急。等下了课,你们再私底下问同学或者再去办公室问老师。”
  文彬很愕然:“老师不会说普通话吗?”
  “嗯,很多老教师都是用家乡土话教书的,部分年轻教师应该说普通话。嗯,我今天听总务处的小张说的,据说你们暂时全部都被安排到旁边镇上的小学读书,听说以后会有自己厂办的小学,但是现在还没有组建好教职工班底,现在厂部只有育红幼儿班。你们再坚持一个学期,等9月份厂办小学建好,就方便了。具体情况,等我们去到新安后了解详细情况再做决定。”说起上学的问题,关博萱也觉得非常头疼。
  “小婶,您别担心,小孩子们的适应能力很强,很快就能打成一片了。文雅他们这么聪明懂事,一定会很快跟上那边的节奏的。”李文辉安慰道。
  文雅几个,此时才知道新学校的情况,不由地凑在里屋,窃窃私语。
  文榕急得扯住文彬的手:“你们都去小学读书,那就剩我跟彦君两个人了。我不要!哥,能不能带我过去你们那边。我不要跟女孩子们玩。”
  彦君划脸羞他:“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可以明年一个人再读一年大班。”
  “不要啊,我不要一个人重读。可是,我也不想跟彦君一个人玩。哎呀,好烦啊。”文榕扯住文彬不肯撒手,“哥,你救救我,你帮帮我吧。”
  文彬一把甩掉文榕:“我怎么帮你啊,你的小伙伴们都不过去。要不,你一个人留在这,让妈妈把你寄养在孙奶奶家吧。放寒暑假的时候,你再过去新安那边看我们?”
  “不要!我一定会死死缠住你不放手的。”文榕猴了过去,抱紧文彬的脖子,怎么也不肯松手。
  文彬左扭右摆,怎么都挣脱不出来,急得面脸通红。
  文雅他们在一旁观戏的,没有一个愿意插手,全都笑成一团。
  读书,暂时与文岚无关。所以,她乐得轻松,也站在一边看文榕的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到90年代末,各地还有很多人不会讲普通话。
  70后、80后出啦工作以后,普通话才成为沟通的主要语言。
  方言,反而变成需要拯救的消失中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