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这人也是倭国的奸细?!
说!
李景见茱二嘴抖了半天,屁也没放一个,早不耐烦了。他抬起长腿,一脚踩上茱二的肩膀,语气带煞,好似茱二再不开口,下一秒就能把他剁了。
茱二吓得双腿一抖,裤子瞬间湿了。
ci高悦忍不住曝粗口,嫌弃地把脸扭到一边。
李景见高悦被熏得有些受不了,再不犹豫,一脚将茱二踢出了丈余远,喝道:再不说,就拉你去喂狗!
我说,我说!官爷饶命!茱二负臂被捆,被李景踹翻之后,乌龟翻壳一样在地上扭来扭去,却终于松了口,开始招供,他道:我,我是白家的阳人。我本名叫刘小四。茱二不是我的名字,是我替别人再用,他、他是阴人!
什么意思?高悦和李景异口同声追问道。
就是,白家有阴、阳两种人。阴人行秘事,阳人可抛头。白家有阴司和阳栈,阴司所行之事,多数是见不得光的,阳栈便如商行、客栈这种行当,赚来的钱专门供养阴司吃穿用度。因此在白家干活,能入阴司就能过上人上人的日子。白家每年都会挑选精明强干之人补充阴司数量,一旦被选上后原来的身份便不能用了。
什么叫不能用了?说明白!高悦声音已透出了冷寒,他此刻莫名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刘小四连忙道:不能用了就是会被贯下一种叫忘前尘的药,喝了之后,人会忘了自己的出身,如出生婴儿般,由白家重新教导,培养成他们想要的人。
那茱二呢?高悦真急了,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瞪着刘小四,好像随时要把他吃了似得。
刘小四咽了口唾沫,道:他、他几年前就被选走,肯定现在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白家规定,阴人入司,名号留三年,因我跟他是同期来得白家,他的名号就分到了我头上。
刘小四说完,紧张地盯着面前的两人
李景这时扭头去看高悦,而高悦盯着面前的地面,不知想什么想得似乎有些出神。
刘小四怕死,见两人都不搭理他,又开始求饶,哭道:官爷,小人把知道得都说了,白家必然不会放过我!求官爷高抬贵手,留小人一条狗命!来世小人当牛做马报答官爷的不杀之恩!
李景不言,却冲门外喊道:来人,把他带下去,单独关押。
门外的士兵应声而入,拽起刘小四,将人推了出去。
房间里,李景见高悦还在出神,便又咳了一声,道:这就是你要审他的原因?你是如何发现这个茱二有异的?
高悦回了神,虽思绪还有些乱,却急中生智,道:那天我在铁桶里,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他们提到了这个茱二,我听着不对劲儿,便想着得审问。还有一人,也得见下。
谁?
一个叫老三的人。
老三是那晚抬铁桶人里的一位。高悦这会儿把他扯出来,其实只是为了凑个数,也是为了打消李景再往下追问,转移他的注意力。李景闻言,果然不在揪着茱二问,命人把那个叫老三的人也给提了过来。
这老三是个魁梧的汉子,那天晚上,他在画舫上守着铁桶,李景是见过他的。白家阴阳人,老三知道得也就那些,倒是有一点引起了高悦和李景的注意
老三说自己在白家十年,只知道阴司中人数不超三十,且每年都有人消失需要重新补位。
高悦问:你可听过白少英的名字?
老三摇摇头,道:没听说过。白家的主人从不露面,一切事务都由各处东家打理,官爷若想知道更多,不如问问这里的东家白楸。
李景正要让人提审白楸,梁霄却突然跑了进来,一把拉起高悦,道:赶紧走!
怎么了?高悦疑惑。
李景也一脸不解,就听梁霄道:地下挖出了东西,道长正做法控制,这里的人最好都马上撤走,太危险了!
挖出了什么?李景凛声问。
蛊虫。地下全是。快走!
梁霄说着,不顾高悦反应,拽起人就走。李景这时也顾不上多说,立刻调集士兵开始转移这里关押的众人。花堂里一时乱成一团,被关了几天的众人见终于有人来开门还以为可以重见天日,没想到竟然是换个地方继续关押,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各种怨声载道自不用提。
高悦被梁霄拽着原路返回,走到那处木桩时,见赤云道长手里捏着一叠符纸,正逐张引燃往被砸开的铁皮口子里扔。边扔道长边不住大喊:快撤!快撤!这里贫道还能撑住,快点儿把人都转走!
道长,你要小心啊!高悦被梁霄拽着走得飞快,还不住回头冲道长大喊。
赤云道长听见他的声音,头也来不及回,只连声嚷嚷:你赶紧走!离这里远点儿,千万不要被伤到!
高悦被梁霄拽出白家客栈,才站定,就见原本围观的百姓忽然自觉向两侧让开。再一看,竟是一队官府衙役打马跑了过来。领头的一人身穿武官服饰,梁霄见了他,舒出一口气儿,高声喊道:终于来了,有点儿慢啊!
那人看到梁霄连忙翻身下马,拱手招呼,道:太守大人在亲自督查采女之事,听闻白家客栈又有异变,特命下官来援。
梁霄道:来得好!这里关押的人员杂乱且人数众多,大狱那边若是有地方,最好单独劈出一块,用来关押。
下官明白,这便着人调配。将军可还在里面?
在呢,你快去找他,商议一下怎么安排吧。
那青年武官又向梁霄行了一礼,便带着手下那队人匆匆进去了。
梁霄看着他的背影,对高悦道:想你也不记得他了,他是柳青歌的胞弟柳青风。儿时每次去柳家,他最喜欢追在你后面喊哥哥。
哦,高悦应了一声,他当然不知道这些。这会儿听梁霄提起,自然唏嘘。可既是儿时玩伴,怎么也要关心一下,就问:他怎么到沽城来了?
历练两年,还会调回京城。柳家有意送他进刑部,他在沽城官职也是捕快。梁霄边说边又拉了高悦一把,道:里面凶险,咱们尽快离开。你若还想提审什么人,之后再找青风即可。
也行。
高悦也知道,眼下这个情况,他再留下就是添乱了,便跟着梁霄率先返回将军府。
他们出来也就半日,这会儿回去正好赶上午膳。
梁辰前日跟李景闹了一通,被打了脸,这两日正在跟李景冷战。好在亲哥梁霄来了,带他上街买了好多他平日想吃,却因怕胎儿太大被严令禁止的小零食。这两天,他背着大夫和产婆偷偷吃了个痛快,那心情才渐渐好转过来。
梁辰心情好转,连带着对府里住了个高悦这事,也不怎么膈应了。这会儿他正去饭厅,路上看到他哥和高悦一同进院,虽然皱了眉,却也没给高悦甩什么脸子,甚至象征性地冲高悦点了个头,就当是打了招呼。
然而,高悦却被眼前所见冲击得整个人呆立当场。这书的设定他知道,他是个哥儿他也知道,哥儿能生孩子他明白,可是这一切都比不上亲眼看到一个男子挺着大肚子来得冲击强烈!
一个怀孕的哥儿活的!!!
高悦愣愣地盯着梁辰的肚子,眼中的震惊任谁看了,都难免会想到他和李景之前那段旧事。起码梁辰和梁霄两人看了他这表情,纷纷认为高悦是因李景让梁辰怀了孩子这个事实备受打击才会如此。那就相当于,高悦还喜欢着李景呗?
起码梁辰就是这么想的。也因此,他冲高悦一抬下巴,还挺了挺肚子。之后便如一只斗胜的公鸡一样,哼着小曲儿进了饭厅。他就算不喜欢李景,也想气气高悦。
但梁霄却若有所思,只因高悦之前和他说过,很多旧事都想不起来了,那他看到梁辰怀孕不该受到刺激才对。莫非是这两日接触到李景后,又想起来了?
思及此,梁霄细细观察高悦,却不想高悦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有些急切地问了句瑞景,男子怀孕是什么感觉?
梁霄被问得差点喷血!他心想,我又不是哥儿,我也不可能怀孕,你这问题叫我怎么回答!不过,听高悦这一问,梁霄也算明白过来,感兴高悦刚才根本不是被打击到了,而是看到梁辰的肚子想到自身被吓到了?
这梁霄斟酌着开口,最后道:恐怕得陛下说了算吧?
啊?高悦迷惑,扭头见梁霄欲言又止,瞬间反应过来他那话的意思,一时竟有些脸热,忙扇着风,干笑道:嗨,瞧我糊涂的,你又不是哥儿,哪儿能知道!哎呀,好饿啊,咱们赶紧去吃饭吧。
高悦边说边往饭厅快速跑去,梁霄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会儿精明得察微见著,一会儿迷糊得如同稚子的性格,还真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很可爱?!
唉,算了,反正他可爱也好,可恶也罢那都是陛下的烦恼,我还是去吃饭吧!
梁霄不过晚来了饭厅半刻,饭厅里先到的两位竟然就已经聊上了?
梁辰最先进来,坐下开吃。这两年他已经看透了李景,早就不奢求什么夫夫恩爱之类的了,所以他吃饭从不等人。美食早一刻入口,他心情就能早好一刻,干嘛要为了等那混蛋,苛待自己?
梁辰没那么想不开,只要李景不做什么损他面子的事把野鸡带回府里,他现在轻易不发脾气。因此高悦进来的时候,梁辰正捧着一碗填藕灌樱汁吃得津津有味。
高悦一进门,眼睛就控制不住地老往梁辰的肚子上瞟,看得梁辰食欲直线下降,实在忍不住问了句你老看我做什么?
高悦是真的好奇,但这话要怎么问也是有学问的,于是斟酌了下措辞,才开口道:你有没有偶尔肚子疼过?
肚子疼?梁辰疑惑,因高悦这话没有明确的指向,他想了想,道:小的时候吃坏肚子疼过几次,长大了就没有了。怎么你这两天不舒服吗?梁辰说着,还往高悦的肚子上也瞄了瞄。
高悦连忙身体前倾,尽量用桌子挡住自己的肚子。这个小举动,引得梁辰思维发散,瞬间就联想到了某种可能,他突然凑近高悦,故意压低了声音,小声问:你不会是怀了皇上的
没有!高悦一惊,险些从椅子里跳起,好在梁辰马上反应过来,又说了句哦,也对,怀了怎么可能还会来情潮。对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从宫里出来了?
高悦说:只是随道长出游。过几日我便回去了。
皇上舍得你出来?梁辰明显不信,随道长出游能随进白家的花堂里?
高悦也不会跟他细说,话题还是围绕着梁辰的肚子高悦想借机套出哥儿怀孕到底是个什么感受。可梁辰提供的这些信息吧,高悦觉得实在不大靠谱
高悦:怀孕肚子疼吗?
梁辰:不疼。
高悦:听说哥儿生子风险很大啊?
梁辰:不会!大周每年有无数哥儿顺利产子,父子平安比比皆是。
高悦:怀孕很麻烦吧?
梁辰:生个孩子而已,能费多大劲儿!不麻烦!
梁霄进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两人这种诡异的对话,他都有些哭笑不得了,觉得自己这个弟弟真是从小调皮到大,都快当爹了也不见一点儿收敛。不过,高悦能关心生孩子这件事,对陛下来说是个好兆头,梁霄便也没管,由着那两人胡扯去了。
饭后高悦回到书房,思索片刻,来到书案前,提笔写字。他写得当然不是梁辰刚才胡编乱造那套孕夫经,而是今日白家客栈的一些线索和疑点
首先,白家的阴、阳人,这可以算是一个民间地下组织,尤其是那个所谓的阴司,可以随便给人再造身份这一点,就算是放在纯古设定的大周朝,这也绝对是违反朝制的行径。现在的问题是,这些所谓的阴人被送去了何处?若茱二真成了白家的阴人,那么白家会将他送到哪儿?他现在是否还活着?他喝了那个忘前尘的药是否还记得阿婆和茱大郎?
其次,蛊虫惊现白家客栈,说明白家有人在养蛊。还有被蛊虫操控的倭国夫妇,再联想到前不久宫中蛊惑事件在逃的白少英,这三件事之间是否有联系,也有待查证。
最后,今年后宫大选,现在因那对倭国夫妇导致采人中可能混入了别国探子,这才是目前最大的隐患。
由此,高悦甚至想到,一个沽城已然如此,其他地区的入选采女和哥儿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情况。若果真如此,那么选秀的形势可就十分严峻了。
高悦能想到这些,没道理皇宫中的那位想不到,只是高悦此时人在宫外,根本不知道沽城这次的事件在京城中引起了怎样的浩然波澜。
周斐琦当天接到梁霄的飞鸽传书,立刻召集大臣入宫议事,当天晚上便连发数道御令命各地太守严查入宫采女哥儿,若发现有冒名顶替者,即刻压缴入狱,严刑拷问。此为其一。第二道令,则是命户部并多地州府对所辖百姓重新登记造册,若发现有外出或失踪之人需及时上报,有瞒报谎称者按大周律法治罪。第三道令,则是重新清查大周各级官员履历、政绩、官风民议等,若发现有德不配位者,按大周律法执免。
与此同时,皇帝陛下又与太后商议,后宫也要彻底清查,不仅是太监、宫女,凡在后宫任职者无一例外,全部都要接受盘检。太后对此没有异议,但这件事耗费精力,她一个老太太恐怕难以支撑,便想着借这个机会让淑贵妃重新出来主持事务。
周斐琦听完后,却道:淑贵妃一人恐怕也独木难支,还需再派个帮手。
帮手?太后微微一凝,皇儿是说齐尚人?齐鞘和乔环这两天代掌后宫,虽因位份稍低各项事宜推进起来有些困难,难得的是两人竟也硬着头皮撑了下来,至少没出什么大乱子。因此,皇帝一提帮手,太后率先想到得就是这两天表现出众的齐鞘。
可皇帝却又笑了笑,微微摇头,道:母后莫非是忘了,再有两日那人便要从赤云观回来了?
你是说,高家那孩子?太后恍然,随即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笑意,道:回来就好!那是个好孩子,由他和荣儿主理这事,哀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