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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在看到萧有辞时,这暴虐又消散于无形了
  帝天的神色泛上些许茫然,他眨了眨眼,又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他刚才说什么?那人是他的仇人?可他连自己的前身后事都不知道,怎么能知道对方是他的仇人?
  帝天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人,转头问萧有辞:他是你们天璇峰上的长老,我记得他的名字应该叫石剑锋,你确定他是你父亲?
  萧有辞转头,果然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是石剑锋。
  可他刚才看得分明,怎么会忽然换人!
  而就在这时,江止宴口中发出低吼声:回去。
  帝天的神色有些不甘,片刻后,他妥协了:好吧。
  面前的人微微闭了闭眼,然后整个人往前倒来。
  萧有辞没多想,上前一步,撑住了他。
  两人踉跄了两步,一同跌倒在了身后的溪水中。
  四周的雾气散了,萧有辞发现,他们正在一条溪水边,而石剑锋躺在旁边的大石头上,生死不知。
  萧有辞捏紧了江止宴的衣角,定定地看着他。
  江止宴睁开眼,是熟悉的人。
  他苦笑着抹去了唇角的血迹,伸出另外一只干净的手,摸了摸师弟的头。
  好久不见。
  他才与萧有辞打招呼。
  承认自己回来了。
  霎时间,萧有辞的眼眶就红了。
  他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你没死。
  是,我没死。
  萧有辞道:你藏在我身边十年,骗了我十年。
  江止宴顿住,片刻后,他翻身从萧有辞身边让开,一骨碌滚到了旁边的草丛上躺下,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明知道是假的,还是忍不住觉得很美:师弟,你不讲道理,你也骗了我,骗我去江山玲珑镜里等你,你没来。
  萧有辞一下子就顿住了。
  他这辈子就做过这一件事,让人抓了把柄,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五十年,做噩梦做了五十年。
  现在受害人站在他面前,他还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他沉默了很久,嗯了一声。
  江止宴翻身看着他,他的眼神发烫:师弟,从小到大,你认错最熟练,可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高兴,更何况我还有两件事要做,做完了,说不定我们就扯平了。
  萧有辞问:你要干什么?
  江止宴没回答,却说起另外一件事:你应该已经发现了,你不是在临仙门上长大的,是六岁那年,师父把你从山下带回来的,我原以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你的记忆是师父封印的,他说你的过去很不好,不愿意让那些不好的事情影响你,才让你忘记的。
  可去陵川后,我发现,不是那样的,师父是没有办法,被逼无奈才封印了你的记忆,可封印你的记忆也没什么用,你还是渐渐长成了大家都不喜欢的样子师弟,你骗我的时候,师父一定很失望,他以为你会变得更好。
  萧有辞心里一顿,又问了一遍: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止宴道:可我觉得这不是你的错,如果有人害你,辱你,骗你,将你往尘埃里贬低,你该如何?
  萧有辞逐渐睁大了眼睛,他不懂江止宴在说什么。
  江止宴却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将他揽入怀中,两人贴得极近,呼吸交错,萧有辞嗅到江止宴身上熟悉的气息,六十年前,他们也是这样四肢交缠,紧紧靠在一起。
  江止宴将额头抵在萧有辞的额头上,手轻轻点在萧有辞的胸口,低声道:师弟,你马上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没有错,你不是坏人。
  他话音未落,指尖狠狠刺入萧有辞的胸口。
  !
  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被江止宴的五指握住,萧有辞呼吸顿住了,剧痛中,他的意志逐渐模糊,那只深入他胸膛的手,抓着他正在跳动的心脏,狠狠往外一拉
  无数缠绕在他经脉中的丝线被扯了出来,皮肉之下,灵气与魔气交叠,疯狂地在萧有辞的经脉中游走冲撞着!
  丹田中,属于萧有辞的元婴蓦然睁开了眼,被压抑了将近八十年的灵气喷薄而出!
  唔!
  江止宴难承其重,一口鲜血吐在萧有辞的胸口。
  而萧有辞已经在这痛苦漩涡中,彻底迷失了神智!
  他口中先是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紧接着,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江止宴猛然收手,一颗跳动着的,乌黑的心脏,从萧有辞的身体里被取了出来,那心脏上还缠绕着无数黑色的丝线,迈入萧有辞身体经脉各处,将他整个人紧紧束缚住。
  江止宴不敢用蛮力,只能一点点拉扯着那颗心脏和上面的丝线。
  可黑色丝线一动,萧有辞的身体就抽搐一下,他已经陷入昏迷,却承受着比清醒时更大的痛苦。
  江止宴咬了牙,他终于下定决心,灵气为刀,划开自己的胸口,他把那颗黑色的心脏狠狠摁进了自己胸前的伤口里。
  品尝到新鲜血肉的味道,心脏迅速放弃了已经昏迷的萧有辞,迫不及待地钻进了江止宴的体内,那些黑色的丝线也一并收了进入。
  迅速占据了江止宴的经脉各处。
  在他丹田深处,帝天发出一声怒吼
  他的魔心,回来了!
  萧有辞又醒了。
  他没想到,自己被挖了心,竟然还能活过来。
  身体软得一塌糊涂,挣扎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四肢。
  他一睁眼,又看到一群萝卜头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吵得要死:诶呦,他醒了!
  他长得真好看啊,是天生掉下来的神仙吧?
  他身上的衣服会发光诶,我可以摸摸他吗?
  这小孩儿不知道在问谁,萧有辞听得头疼,沙哑着声音驳了一句:不行。
  四周陡然一静,紧接着,就像是滚水下了油锅,炸了。
  哇,他醒了!
  他没死!
  他本来就没死!!哥哥,哥哥快来看看,他醒了!
  萧有辞:
  这场景何其熟悉,他师兄又编故事来忽悠他了?
  萧有辞挣扎着往旁边看去,他视野里模模糊糊,看东西不太清楚,只能隐约看到这是一间不大的小屋,门窗明亮,屋内装饰整洁干净。
  除了床边围着的一群小孩儿,都挺好的。
  门被人推开,一个年轻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穿得干练,身上带着一身烟火气,见萧有辞撑着身子抬着头,连忙上前,在他身后塞了一个软枕头,道:你醒了,对不住了,吵到你了。
  说完,他回身驱赶身边的小孩,那几个小孩儿不走,他直接拎起他们的后颈,把人一个个丢了出去。
  关上门,他才返回萧有辞的床前,低声问道:你没什么吧?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大夫。
  萧有辞沙哑着声音问:你是谁?
  那人笑道:我叫应海,你就叫我海子就行,这里是应家村,你朋友把你送过来的。
  朋友?萧有辞浑浑噩噩想起昏迷前的事情,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平整的,没有伤口。
  他是晚上做噩梦梦到师兄剖了他的心吗?
  应海道:你朋友说,你受了伤,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他给了我钱,让我给你单独盖了一间房子,你可以放心住在这里,一日三餐会有人送过对了,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萧有辞。
  有辞?应海挠了挠头,笑道:你们读书人的名字真古怪,我不懂,你身体哪里觉得不舒服吗?我去叫大夫。
  萧有辞道:不用。
  他想了想,又生硬地补了一句:多谢。
  应海却笑了:不用谢,我们是拿了钱的,你朋友出手可大方了,不过村子外面不太安稳,你养伤的时候,最好别出去
  萧有辞长得太好看,他看着萧有辞的时候,脸上忍不住发红,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道:其实我觉得他不应该把你安顿在这里,你孤身一人,身上还有伤,我们这里经常被湖羌扫荡但他说应家村是你的家乡,你要是伤好了,白天的时候也可以出去走走,但是别离开村子。
  应家村?家乡?
  萧有辞愣一下,想起江止宴说的那句话。
  你马上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低下头,再次说了一句:谢谢你。
  应海憨厚地笑了笑,又嘱咐了萧有辞两句,就转身走了。
  门外,那群小萝卜头还没有离开,趴在窗户外面,排成一排,好奇地看着萧有辞。
  萧有辞坐在床上,有点走神。
  事情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弄得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想也想不明白,想多了头还疼。
  萧有辞索性不想了,在床上静坐了一会儿,外面的小萝卜头们发现他没二楼动静,看着看着觉得无聊,就都跑光了。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小脑袋从外面伸了进来。
  梳着辫子,是个小女孩儿。
  她长得圆嘟嘟的,乌黑的发辫垂下来,衬得她的脸旁更加灵气娇嫩。
  萧有辞的身体正在缓慢恢复着,灵气源源不断地从四周涌入他的经脉,这里是人间,灵气没有临仙门上那么充沛,恢复得很慢。
  他失去修为太久,灵气恢复太快,反而会觉得不舒服,这种单薄的灵气温养着他的经脉,让他变成了一只冬天里趴在火炉旁烤火的猫,懒洋洋的,不想动。
  萧有辞的视力已经恢复了,他静静看着门口鬼鬼祟祟的小女孩,那小孩儿试探了一番,发现萧有辞没有反对后,索性打开门走了进来。
  她捧着一个白瓷碗。
  小女孩儿很害羞地走到萧有辞的床边,低声道:海子哥叫我给你送点吃的进来
  她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年龄,正介于大人与小孩儿之间。
  把瓷碗放在萧有辞身侧的小桌上,小女孩儿没有走,而是欲言又止地看着萧有辞。
  这地方很安静,连从窗户外吹进来的风都很温柔,跟临仙门完全不一样萧有辞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变了,还是因为身边的环境变了,他忽然就不着急了。
  整个人放松下来,做什么都走神,都犯懒。
  小女孩儿把瓷碗放在桌子上,他就愣愣看着瓷碗发呆,好久之后,忽然意识到人还没走,抬起头,看着那小孩儿。
  小女孩儿道:哥哥,我可以叫他们进来看看你吗?海子哥不让我们进来。
  萧有辞想起刚才那一排萝卜头,他有点头疼,但看着眼前小孩儿期盼的眼神,他又犹豫了一下。
  片刻后,萧有辞低声道:可以,但是不要太吵。
  小女孩儿很高兴,转身去通知自己的同伴了。
  29. 故乡 那不是颜桐的过去,那是他,萧有
  来送粥的小女孩儿叫香椿, 是应海的妹妹。
  刚才围在床边的那些小孩儿,都是村里的。
  什么二狗二丫三蛋儿四雀儿的,萧有辞一个没记住。
  说了不要吵, 一群孩子涌进来,一人一句,还是叽叽喳喳的。
  他们对萧有辞充满好奇,问他是从哪里来的,以前是做什么的, 萧有辞倒是没隐瞒,说自己是从临仙门来的,可他们也不知道临仙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