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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宝璐温柔的说:“你且起来,坐着说话吧。”
  待吴玉华抽抽噎噎的爬了起来,在小凳子上坐下了,周宝璐见她额头青肿,暗叹她还真是舍得出力呢!问她:“我没想到你竟会知道来见我,只是,你这也算大义灭亲了,你就不怕你姐姐记恨你?如今她是皇上亲自赐的侧妃,又得太子爷宠爱,就连我都让她三分,要对付你可是轻而易举的。”
  这话真是问道了吴玉华心坎里去了,她觉得这太子妃真不是个聪明人啊,她每句话每个反应都在自己的预料当中,根本还用不着自己想办法引她的话,吴玉华忙道:“臣女也知道姐姐肯定会生气,可是……可是臣女思前想后,还是不得不说,若是姐姐真的做了那样的事,如此不忠不孝不贤,可如何了得?别说姐姐被发现了,会是个什么下场,就是没发现,万一……害了人,那也是损了姐姐的福气啊。”
  然后,吴玉华抬头看周宝璐,诚恳的说:“臣女自幼得母亲教导,除了贞静孝敬,更知道忠君这两个字的要紧,圣上赐姐姐做了太子爷的侧妃,那是我们家的福气体面,姐姐自该恪守臣节,恭敬侍上,如今做出这种事来,实在是叫人难过。若说姐姐记恨,我做妹妹的,被姐姐教导也是应该的,便是粉身碎骨也罢了,且如今还有娘娘给我做主,臣女想着,娘娘是个宽厚的,定然知道臣女的委屈。”
  周宝璐莞尔,听吴玉华说话就知道她受的是什么教导,说到官面话的时候,实在颇有点不伦不类,可说到后来,就很顺了,果然是学业有专精呢!
  周宝璐点点头:“你说的很是,只是如今这件事若是查实了,这厌胜巫蛊的罪名,可不是那么易与的,就是你们家,也难免受牵连,那是抄家砍头的罪名。我越发说明白了吧,就是你自个儿,今后也难了。”
  戏骨来了!
  吴玉华大感振奋,太子妃娘娘每一句话都踩在她的节奏上,与她说话真是太舒服了,丝毫没有隔阂和凝滞之感,不像和姐姐说话,有时候她醒不过神来,配合不好,叫人着急。
  吴玉华简直对周宝璐大起了知己之感,不由的想着,可惜我命不好,没得投身在母亲肚子里,不然也说不准我才是今日的吴侧妃,不说别的,就是伺候着这位太子妃娘娘,也是福气啊。
  吴玉华叹气道:“娘娘说的是,臣女虽不懂事,也知道这不是那么易与的,只是臣女想着,一则,姐姐那里还只是个小人儿,什么也没写,说是玩偶也说得过去。二则,臣女虽不敢居功,但一片忠君爱君之心,娘娘定然是看得到的,就是太子爷,也是知道我们吴家的忠诚。三则,娘娘大婚不满一月,正是要紧时候。”
  她又回头看了看殿里无人,才说:“以臣女的这点儿小见识,娘娘如今正是名声要紧的时候,就是太子爷,也是宁愿后宫和睦贤淑的,若是真闹出这样的事来,外头人不明就里,或许有些不明白的糊涂人,不知道娘娘的苦衷,一味以为是娘娘不肯容人呢?且这样的阴私事,叫圣上知道了,不说是我姐姐糊涂,只说太子爷不能辖制后宫,反倒坏了太子爷的大事呢?太子爷和娘娘是什么人?是天下第一等尊贵要紧的,且不论我姐姐,就是我们吴家,便是倾了家,也不值得太子爷和娘娘落这样的名声呀。”
  真是好口才好谋划,不过还真是说对了,周宝璐点头赞叹,她刚刚摆平了说她专宠跋扈的流言,要是真的又来个侧妃厌胜巫蛊的案子,就是把吴家抄家杀头,周宝璐的名声也确实难了,而且太子爷后宫来个巫蛊案,不仅是吴家,更牵扯堂堂阁老,圣上又会何等疑心?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就是吴月华真的魇了她,她还得捏了鼻子认了,把她暗中处理掉。
  就如同圣上处理端妃、庆嫔那样。
  甚至还得关一阵子再处理,或者处理了密不发丧之类。
  总之是不能用这个罪名来处理吴家,所以吴玉华就不会受明面上的牵连。她如今是算清楚了,才敢来做这样的事。
  看似无稽,实则是行险,博一搏大的!
  从头到尾都很赞,只是有一点,她错了,就这一点错,便错的厉害,错的离谱,错的她整个计划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她没有接触过上位者,全靠想当然,所以,吴玉华根本不知道上位者的心理,他们的身边不乏有功的人,也不乏聪明的人,天下人都为他们所用,要什么人不能有?他们最怕的恰恰是吴玉华这样的人,聪明又胆大,不会有任何忠诚,为了个人的小利益,随时可能要弄死你。
  吴玉华想出卖亲姐在太子妃跟前获得功劳,希望太子妃的赏功,能给她一个前程,这一条先就叫人不敢取她了。
  当然,周宝璐只是笑道:“果然是个聪明的,你说的很对,我就是不看你的份上,也只好低调处理了,幸而有你发现,此事还没酿成大祸,只是,你如此大功,我却不好明面儿上赏你,倒是委屈你了。”
  吴玉华激动的心中砰砰的跳,嘴里却说:“臣女不敢受赏,臣女为着忠君,已经对不住姐姐了,心中十分难过,只求娘娘从轻处置姐姐,就是看臣女的孝心了。”
  “嗯,很好。”周宝璐点头赞道:“又聪明又懂事,怪道前儿大公主也喜欢你呢。说起来,前儿你被你们家亲戚连累,倒被人说了两句,我也挺替你不平的,只是不好说。如今我想想,这样好的孩子,倒别便宜了外人呀。你且说说,若是作配宗室,愿意不愿意呢?”
  吴玉华简直觉得周宝璐是她的知己,太知情识趣了,每句话都恰恰说在她心坎上,甚至都不需要她费力引导,比自己姐姐真是强太多了!
  怪道人家能做太子妃呢,这么善解人意!聪明可爱!
  有那么一瞬间,吴玉华甚至觉得,她要是进宫来与她做姐妹,其实也蛮不错的。
  不过,想想就算了,太子纳姐妹花为侧,显然是不可能的。
  吴玉华轻声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臣女自己愿意不愿意的地方儿,全凭太子妃娘娘下旨就是。”
  周宝璐笑道:“横竖这会子没人,说说也不要紧,要不,我替你挑一家吧?”
  吴玉华终于激动的有些轻微的发抖,勉强镇定了一下,起身跪下,庄容谢道:“臣女叩谢娘娘恩典。”
  周宝璐笑着叫她起身,又问了两句闲话,就打发人把她带出宫去了,林氏还在宫门口等着她呢。
  周宝璐笑了一会儿,觉得今天可有意思了,回头可以找大公主进宫来聊聊,然后就进去里头厢房,亲自掀开帘子,见吴月华摊在炕上,脸色煞白,一头冷汗,完全不用樱桃掩着她的嘴,已经抖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117章
  见周宝璐走进来,吴月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一跃而起,扑到周宝璐跟前,樱桃身形极快,将她拦住:“大胆!”
  周宝璐站在樱桃身后,见吴月华跪在地上,恐惧绝望至极,拼命的说:“娘娘,妾身冤枉,妾身冤枉啊,妾身真的没有那种东西……”
  可是她知道,如果现在周宝璐派人去搜她的屋子,一定会从妆奁中搜出吴玉华描述的那个缎子做的小人偶来,她这里莫名其妙的坐着,然后眼睁睁看见吴玉华一步步走进来,直到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可是如同以前的每一次,她明白的时候,已经迟了。
  只是,以前的那些迟,只是抄书、打手心、禁足之类,可这一次,这是要她的命!
  她这个妹妹,要用自己的命,来讨好太子妃,换她的前程。
  在周宝璐笑嘻嘻的和吴玉华说话的时候,吴月华无数次的绝望,好几次用尽全力想要挣脱樱桃的禁锢,想要冲出去,狠狠的把那个恶毒的女人打一顿,然后和她同归于尽!
  只是,樱桃的手如同钢浇铁铸般,牢牢的禁锢着她,别说冲出去,连一点微弱的凄鸣都发不出来。
  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妹妹竟然恶毒至此,就为了她的前程,毫不犹豫的就要致自己于死地,踩着自己的尸骨上位。
  原来……以前的事,真的只是小事,自己曾全心全意的去搏斗过的,都是小事。原来……荣华富贵,权力至尊都是镜花水月,在这个宫廷里,只是一点点小纰漏,已经足以死无葬身之地。可笑她的雄心壮志,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一时间,吴月华心灰若死,绝望已极。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周宝璐的声音如同天籁响起,淡淡的说:“我知道,不是你。”
  我知道,不是你……
  我知道,不是你……
  不是你!
  吴月华一时难以置信,以为自己简直在做梦,只是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周宝璐看,周宝璐绕过她,坐到了窗下的椅子上,肉乎乎的手摸着肉乎乎的下巴,好像一只肉狐狸。
  是的,她十五岁了,依然还是婴儿肥。
  从绝望的悬崖边上被拉回来,吴月华还回不过神来,仿若回音一般的说:“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