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坐的马车车厢外壁上画着达西家的家徽,应该一看就知道这是辆侯爵的马车。仆人的制服也显示这是贵族家的制服。看来贝内特太太真是不媚权贵,黛玉往车厢壁靠去,得等会了。
男仆把名片拿进去时,贝内特太太刚抱怨完,嫌这家店的衣服不好,那家的首饰有问题。嘉丁纳太太和伊丽莎白已经头疼了半天,外面有马车来也不知道。
是嘉丁纳家的小孩子趴在窗口看到,嚷嚷起来:“那辆车上的家徽我知道,那是个侯爵家的。”
“不对,那是公爵的。”
“你们都错了,怎么可能是公爵的,侯爵都不可能,怎么会到我们家来。”
“那咱们去问丽萃。”几个小孩子跑进了屋,才要开口,就给贝内特太太说了:“你们不去好好读书,在这做什么。快走,快走,别来捣乱。”
嘉丁纳太太已经有些累了,也许年纪大了,不像以前那样还有精力听这位大姑子唠叨。自从莉迪亚和韦翰私奔那次后,嘉丁纳太太就觉得精神不行了。
这回是最喜欢的夫家外甥女结婚,当然应该好好帮忙。结果才一帮忙,就又给贝内特太太缠上了。现在听到几个孩子吵闹,也嫌烦:“你们去玩吧,这里正忙着呢。”
男仆走了进来,把黛玉的名片递给了贝内特太太。
贝内特太太打开来一看:“天,是彭伯里侯爵夫人来了,是那位公主来拜访咱们了。”贝内特太太跳了起来,就往门外去跑。
伊丽莎白很吃惊:“公主来了?这种地方她怎么会来?勋爵许她来?”
嘉丁纳太太也有些奇怪,昨晚也去看芭蕾舞剧,虽说离得远,可以看出黛玉是个举止高贵的美人儿。后来达西来了,嘉丁纳太太就能感觉出达西的傲慢,听到达西说请贝内特太太去府上玩,可不敢想公主会来这里。
嘉丁纳太太把身上的衣服看了看,就是家常的晨服,有些简陋,现在也不及换了,只能出去迎接黛玉。
伊丽莎白也把身上的衣服看了下,一条黄色的平纹细布,在一般人面前可以,在公主面前应该算寒酸了。黛玉身上的衣服,伊丽莎白是有印象的,不管是哪种,都是精致雅丽的。
贝内特太太跑了一半,想到了、玛丽和凯特,让仆人赶紧去通知。
黛玉正坐在马车上,听到门“砰”一声开了,就看贝内特太头上戴着顶白色平纹细布做得软帽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伊丽莎白和一位不认识的中年女性。黛玉猜是贝内特太太的弟妹。
站在马车边的男仆把车门打开。黛玉下了马车,还没有站稳。冲到车边的贝内特太太冲激动地行了个屈膝礼。
伊丽莎白为了掩盖贝内特太太的滑稽,赶紧行了个屈膝礼。
黛玉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站在一边的嘉丁纳太太,微笑着问:“这位夫人,能介绍我认识吗?”
“这是我舅母嘉丁纳太太。”伊丽莎白看黛玉会不会掉头就上马车。
嘉丁纳太太向黛玉屈了屈膝。
黛玉想到了布朗太太说得那位嘉丁纳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位太太的夫君。如果是倒麻烦了。总不能去跟伊丽莎白的舅舅买料子,那真是不难宾利太太和莫顿太太面子了。
黛玉把嘉丁纳太太太看了看,相貌普通,态度文雅的一位太太,若是跟贝内特太太交换下身份可能更让人相信。
黛玉微笑颔首,态度亲切,让嘉丁纳太太有些吃惊,偷偷跟伊丽莎白打了个眼色。黛玉明白,那就是这位会是傲慢无礼的彭伯里侯爵的夫人?
唉,达西这性格,多让比他身份地位低的人误解。黛玉往大门那走:“今天冒昧拜访,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没有,我们就怕公主不会来。”贝内特太太两只手又没处摆,四下乱动。
伊丽莎白试着为没有先去拜访解释下:“本来想今天早晨去,因为有点事所以拖延了。”
进了起居室,放在桌子上的衣服还在,显得屋子里有些乱。
伊丽莎白脸红了,上去就把衣服拿了起来:“刚才正在为了婚礼的事……”
“这孩子,还不赶快把这些拿走,让公主看笑话了。”
“没有。我这几天也在为衣服发愁。”黛玉笑着走了过去,“这条裙子的料子挺好看的,穿在身上也应该好看。”
贝内特太太叫了起来:“可是不经洗呀。这孩子哪懂这些,就觉得便宜。三先令一码还便宜吗?一点也不便宜,这还是亲舅舅卖得。”
黛玉看到伊丽莎白的表情,对于这个问题不想说。嘉丁纳太太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既然是舅舅卖的,布朗太太嘴里的嘉丁纳先生大概就是伊丽莎白的舅舅了。三先令是便宜,可黛玉不好开口说。有时贵族这架子还得端着,放下来谁都不自在。
嘉丁纳请黛玉坐下,把这个尴尬的场面混过去。
玛丽和凯特才来,向黛玉行了个屈膝礼便不说话,到一边坐了下来,一个拿本书看,一个傻坐着听人说话。
“裙子是你裁得吗?手真巧。”黛玉夸伊丽莎白的女工。
伊丽莎白立刻跟着转移话题:“我听说公主的针线活才好。”
“没有。”黛玉又去看伊丽莎白还没有拿走的那条裙子,“能给我看看吗?”
伊丽莎白不好意思拿走,把裙子抖开给黛玉看。黛玉看了看,打开了来就是条小碎花裙,这条裙子如果是平常穿可以,如果是当结婚礼服有些寒酸了。
“图案很好看,袖子是灯笼袖应该不错。”黛玉给了个建议。
伊丽莎白眼睛亮了亮,就把裙子收了起来。黛玉便跟嘉丁纳太太谈了起来,谈伦敦,谈昨晚的舞剧。
伊丽莎白也帮着说几句,看黛玉没有轻视嘉丁纳太太的意思,虽说吃惊,不过也放下了心来。
再坐了一会儿,黛玉就告辞了。告辞的那一刻,黛玉可以感觉到伊丽莎白松了口气。
黛玉回到家时,正好达西也回来,便问:“去得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有件事可能麻烦了。”黛玉笑着把两个嘉丁纳先生可能是同一个人的事说了。
达西也笑了:“几先令的事就算了。”
“怎么能算了。我只是不想给迪布瓦太太牵着鼻子走。好像我就只能依着她。我承认她的裙子做得不错。现在我也不买便宜料子,不过多几先令一码,我自己做条裙子出来,看看她还能怎么样。”
达西笑了,走过来拉住了黛玉的手:“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只是不要让自己累到了。”
“怎么会呢。放心,这点事不会累到我的。”黛玉笑着,心里却已经有了办法。
“那就好。”可达西还是怕黛玉累到了。平纹细布这事,达西让自己在伦敦的经纪去打听了。
一向只做公债的经纪有些吃惊,达西打听这个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墨菲小天使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115章
黛玉在上楼时看到埃文斯先生:“我去过格雷斯彻奇街, 安全地回来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没有埃文斯先生叮嘱他们保护我,可能我就回不来了。”
埃文斯先生的眼睛瞪大了些:“那个……”往正往图书室走的达西身上瞥。
黛玉眨了眨眼,笑了:“埃文斯先生,你可以跟勋爵交流交流,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轻快地跑上了楼。
“爵爷……”埃文斯先生这回光明正大地向达西求助了。
达西耸了耸肩:“我可不想插手在里面。”走进了图书室,进了门忍不住笑了。可怜的埃文斯先生就这样被黛玉调侃了。
伦敦实在是买东西比乡下方便多了。达西跟经纪说完,经纪出了达西家的门就去了牛津街, 晚饭前把一摞平纹细布送来了。
黛玉看着达西:“你买的?”
“我让经纪买的。”达西有点难堪, 没想到经纪这么糊弄他。
老夫人围着那一摞平纹细布看:“真没想到早上彭伯里侯爵夫人去了回格雷斯彻奇街,下午彭伯里侯爵就进货准备当货商了。怪不得埃文斯先生这么担心彭伯里侯爵夫人去格雷斯彻奇街呢。”
埃文斯先生把头昂了昂:“老夫人, 你误会爵爷。爵爷只是……”
“只是想把前面的院子利用起来, 放张桌子,埃文斯先生站后面, 明天就可以卖了。”老夫人看着埃文斯先生。
埃文斯先生结巴地说了句:“我卖?”
“当然, 你看我们几个谁能去卖?”
“那还是我卖吧。”埃文斯先生只好承认如果真要摆摊卖得话,那只能是他。
达西知道这是老夫人在逗埃文斯先生,却不忍心:“明天去退了。我原是他找个商家像黛玉想得那样,可不是从店里搬来。”
“我记得从瓷器国带来的料子里一色的还剩点,好像正好够三个人做裙子。就我来裁, 给奶奶、乔治安娜还有我各做一条。”黛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老夫人瞪大了眼睛:“达西,你是不是快要破产了?”
达西严肃地说:“没有。只是彭伯里侯爵夫人未雨绸缪,才决定自己做衣服。奶奶和妈妈的服装费当年很让爷爷和爸爸皱眉,每次传给裁缝过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记得给奶奶和妈妈做衣服的裁缝, 都在乡下买了地,她们的丈夫成了乡绅,有一位还封为爵士。是吧,奶奶?”
老夫人翻了好大一会儿白眼:“中产阶级的小姐才干这种事。”
“奶奶真没自己裁过衣服?”黛玉不相信地问。
“自然裁过,也就是当游戏玩而已。说实话我裁得不比迪布瓦太太差。可还是不会自己做衣服。”
“那就是当裁着玩好了。”
第二天,吃过早餐后,黛玉真就找出了三块丝绸料子来玩。老夫人不敢第一个给黛玉做试验品,黛玉便找了乔治安娜。
乔治安娜站在起居室里,张着手臂让黛玉量尺寸:“真要自己做吗?”
安涅斯雷太太坐在沙发绣着花:“公主就是能干,花绣得好,衣服也会裁。”
“我就是在胡闹。”黛玉笑着让女仆把一块松花色的丝绸在桌子上铺开,“熨平了。”
老夫人走了过来看:“这是你带来的吧?看上去像查米尤斯绸缎。”
“老夫人眼力真好。确实不是查米尤斯绸缎,只是像。我带来的,还有瓷器国赏达西的绸缎倒是不少。要说起来东西是好东西,但不适合做这里的衣服。达西说放在那,我可以慢慢做瓷器国的衣服穿,就都放在彭伯里了。”
安涅斯雷太太在边上笑着:“公主刚来送我块料子,我看就好,只是舍不得做了裙子穿。”
丝绸这种东西,穷人家当成宝,自小就在富贵中长大的黛玉没当回事。那时黛玉刚来英吉利,送轻了怕人觉得自己礼数不周,送重了怕达西和乔治安娜难做人。挑了块给紫鹃和雪雁做衣服的料子送安涅斯雷太太。结果,就这样一块料子似乎都送重了。
好在达西和乔治安娜都不会在这种事上觉得有什么,也没去多想。至于那些赏的料子因为是龙缎、蟒缎、妆缎之类,厚实、挺括,若是巴洛克、洛可可时的大裙子还或可用用,这时候的直裙子可就没法用了。
能用的素绸、素纱,大部分给达西卖了,留得一些给黛玉做了结婚时的礼服。如今还剩的这点,黛玉就想着得做出三条裙子来。
黛玉看着女仆已经把熨平了,一剪子下去,斜着一条笔直的裁了下去。
“达西怎么把这些给卖了。”老夫人跟里似在埋怨孙子,心里却是不让孙媳妇怪孙子。
黛玉直起了身,把刚剪得瞧了瞧:“奶奶,这不能怪达西。他又不懂女人的衣服,那时是我让他卖的,卖了好有现钱放在银行吃个利息。也不算亏,若是别的丝绸好卖,我也会卖了。这些东西,可以再从瓷器国买来,只是现在急着要用,才不凑手。”
达西走了进来,看黛玉已经剪了一刀的丝绸:“剪得挺好的,迪布瓦太太一定后悔了。”
老夫人撇了撇嘴:“都没有看能不能穿上,你就说挺好的。也许迪布瓦太太正得意呢,这些女裁缝走东家转西家,一半卖衣服,一半就是卖人家的流言蜚语。”
“那不来正好。”达西笑了,“不过玩一次也就够了,可以考虑雇个裁缝常在家里就可以了。”
一个好裁缝的价钱可不便宜,这可不是省钱了。老夫人用手碰了碰桌上没剪的另两块的绸缎:“黛玉你说不能用又不好卖的丝绸,可是瓷器国皇帝给的。”
黛玉弯下腰,又裁了下去:“这种龙缎、蟒缎、妆缎也就只能做了衣服送进宫去算给皇帝、皇后的寿礼。我还记得小时候跟着我妈去到织龙缎、蟒缎的地方,金、银线夹在丝里面织进去,还有孔雀毛,要说起来是费工又费料,可在这没法穿出去,在这只能糊墙上当壁纸用了,做个帐幔都不够垂。”
李小姐听了直咋舌。安涅斯雷太太也算是有些见识了,可听黛玉这么说,心里真觉得暴殓天物。
料子不多,李小姐站边上看黛玉每剪一刀都紧张一下,好像跟割她的肉似的。乔治安娜受了李小姐的影响,都往后退了半步,怕碰到黛玉的胳膊。
老夫人倒是镇定,站在桌边上:“剪坏了,正好可以去装饰帽子,再不成还可以做个袜带。”
黛玉正要下最后一剪子,听到老夫人这句,剪子停了下来:“奶奶,我知道你是怕我害怕剪坏,才这么说的。我可不怕呢。”话音落了,黛玉就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