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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鹃也跟着出来,心里也想着袭人怕不是来找宝玉的。
  若真是宝玉来了,紫鹃多少有些恼的。既然要娶宝姑娘,何必再来找姑娘。何况眼下姑娘身子才见好,又铁了心要离开这里去西边。这一招惹,若是让姑娘再跟从前似的,那不是害了姑娘。
  紫鹃脸上便有了些不虞。瞧到潇湘馆院外,是俩个婆子在吵,又是为了湖里的莲蓬,倒觉得有些好笑了。
  自己也是太小心了。
  自从那年园子里的瓜果、蔬菜、花草都由几个有脸面的婆子包下来后,为了这事园子里已经不是头一回吵了。潇湘馆门前都闹过多少回了,怎么今儿个自己倒疑上宝玉了。
  袭人见是这个也放下了心,上前劝俩位婆子:“俩位妈妈,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也来吵。若是给上面知道,岂不是要挨说了。”
  俩个婆子正吵得凶,瞧着是袭人,停了下来,给袭人陪着笑脸:“不知道花姑娘在这里,吵到了。”
  雪雁在边上便冷笑道:“到底是‘花姑娘’、‘草姑娘’比我们林姑娘有脸面,在这吵了半天,居然没有一个想到林姑娘这病才好,老太太都说要静养才成的。”
  袭人讪讪然笑着:“雪雁妹妹,这是哪里话。这俩位妈妈怕不是常进园子的,不知道这里是林姑娘住的地方。”
  紫鹃忙笑着对袭人说:“你可别听雪雁的,淘气惯了。”
  婆子只当紫鹃好性子,又巴结着袭人,笑着说:“可不是,花姑娘说得极是。我们老眼昏花的,哪认得哪是哪。”
  “你们老眼昏花的,认不得这是林姑娘住的潇湘馆,湖底里的莲藕倒是一眼就能认出来了。我们可是没老眼昏花,隔着那水倒是什么也看不到的,更别提那些埋在烂泥里的莲藕了。”雪雁冷笑道。
  俩个婆子给雪雁燥得说不出话来,歪着嘴,斜着眼,鼻子里哼着气。
  “紫鹃姐姐、雪雁姐姐可瞧到了,俩位妈妈不服气呢。妈妈们也不用急,自有你们服气的人来跟你们说。”春纤在边上帮着腔。
  看热闹的婆子笑了起来:“俩位还不快给人家赔不是,等姑娘们找人来了,可有你们受的。”
  “有什么不是可赔的,哪里便冲撞了。就是朝廷,也拼不过个理去。”俩位婆子嘴还硬着。
  “去让平儿来,这还乱了套不成。这里也是能吵得地吗?”探春和李纨走了过来。
  原来李纨和探春得了消息,也正在园子里找宝玉,听到潇湘馆这里有吵闹声,不等人去喊就过来了。
  俩个婆子这才害怕,跪下来冲着潇湘馆里磕了头。
  探春对袭人说句:“袭人有事,就去吧。”自己和李纨进去找黛玉,也是免得宝玉真来了这。
  黛玉早站了起来,笑着说:“倒把你们给惊扰过来了。”
  “哪里,原本和三妹妹就要过来的。”李纨笑道。
  自从知道宝玉定亲后,黛玉对贾府的人就淡淡的。眼下更是明白,李纨和探春不过是怕着宝玉来这,才坐下来的。
  不过说了几句,李纨和探春也瞧出黛玉兴致不高,恹恹的,便告辞了。
  出了潇湘馆的门,没几步,李纨和探春便知道,袭人几个已经借着说老太太找把宝玉给哄骗出园子了。
  李纨和探春这才放下了心。
  宝玉给骗着去了贾母那,先就问了:“老太太喊我来,可是要告诉我什么好事不成?”
  贾母给说得倒愣了:“什么好事?宝玉,你有什么好事?”
  “太太说我有好事,我问别人都问不出。便想着林妹妹或许知道,才进了园子,她们就说老太太找我,我想着老太太总是知道的。便来问老太太了。”宝玉嘻嘻笑着。
  贾母瞅着王夫人:“旁的好事,我倒不知道,这得问你娘。”
  “那不是旁的好事呢?”
  “不就是你的亲事,还能有什么好事。”贾母的话里带了几分怨气。
  这门亲事,王夫人主导,元春赞成,贾母无论从大权旁落还是失信于死去的女儿、女婿来说,心里都是不痛快的,话里也就难免带了出来。
  王夫人就怕宝玉知道娶的是宝钗会犯起浑来,忙接了话:“宝玉,老太太哪经得过你这么闹的,还不跟我回去。等回去了,我跟你慢慢说。”
  “那娶得是谁?”宝玉盯着贾母,眼里带着希冀。
  贾母倒不好说是谁。宝玉病的时候也说过,只说了要成亲。跟谁成亲说没说,那当口乱糟糟的,贾母倒不记得了。
  眼下宝玉问出来,是不是宝玉还不知道?
  贾母又去看王夫人。
  满园子的人没一个不知道宝玉心心念念的要娶黛玉,更何况阅人无数的贾母、王夫人、薛姨妈,这点小儿女之情哪能瞧不出。
  这些麻烦事不都是王夫人和薛姨妈惹出来的,看你们怎么弄吧。
  “可是林妹妹?”
  “胡闹了,这种话也能说。”王夫人训道。
  “怎么不能说?”宝玉去拉着贾母的袖子,“老太太,你告诉我是林妹妹吧?你说过我跟林妹妹‘不是冤家不聚头’,我们就是俩冤家,对吧?”
  贾母别过了头去。宝玉这么闹着不是扎心窝子。
  王夫人上来拉宝玉:“宝玉,还不快下来。”
  “老太太,你说呀。”宝玉不肯松手,“若不是林妹妹,我就不娶!”
  王夫人咬了咬牙:“你既都说了是林妹妹,自然是了,还不松手,跟我回去。”
  宝玉望着贾母:“老太太,是不是娶得是林妹妹?”
  贾母吸了口气:“你娘都说是了,还有什么不是的。”
  宝玉松了手,欢天喜地的给老太太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再又给王夫人磕了个头。
  贾母挥着手:“快跟你娘去吧,我给你闹得头疼。”贾母是真的头疼了,宝玉那样,瞧着都让人伤心,眼泪要掉了出来。
  王夫人忙让人拉着宝玉就走。
  宝玉知道娶得是黛玉,也不再去园子,就专心等着成亲的日子了。
  风波总算过去了。
  王夫人把佛念了无数次,吃斋的日子又多了几天。把宝玉看得更紧,一时不许离了人,就怕走漏了风声。
  等成亲后,一推三六九,那时生米煮成熟饭了,依宝玉的性子又能怎么样,总不能不顾宝钗的。
  只是,惹是黛玉不出阁,还在园子里住着,王夫人的心就不踏实。
  这事也传到了薛姨妈那里。宝钗听到,低头不语。薛姨妈却想着,黛玉一日不嫁出去,宝玉的心思总在黛玉身上,岂不是会苦了宝钗。
  这黛玉的婚事,就成了王夫人和薛姨妈的心病。
  北静王府那边,老太太说不成,王夫人也没得到北静王妃传来的准话,只得先找了官媒人,四处打听,可有合适的。
  紫鹃瞧着几天来,黛玉都不再提走,不知道黛玉怎么想的。
  黛玉在潇湘馆里溜弯时,问雪雁:“我若说个故事,你能记下来吗?”
  第8章
  雪雁笑了:“姑娘但凡说,就算是要说三天三夜的故事,我拼着这条命也背下来。”
  “那倒不用说三天三夜,也不过就几句。”黛玉也笑了。
  “就几句话,姑娘也太小瞧人了。我们一天来往递话的得说多少次,哪一次能给姑娘递错了。链二奶奶屋里的小红,不就是因为一次递话递得利索,给二奶奶瞧上了。”
  “你这个故事说得好,说不准凤丫头瞧你嘴伶俐,也把你要了去呢。”黛玉开着玩笑。
  雪雁头一扭:“我可是跟着姑娘一道从南边来的,姑娘莫想不要我。”
  黛玉听得心里酸酸的,王嬷嬷和雪雁都是父亲和母亲替自己千挑万选的。
  当年进京,要带什么人来贾府,林如海也是费了心思。
  带得人多,怕给贾府添麻烦,毕竟吃穿用度都是贾府的。贾府的底子,林如海也是知道的。带得人少,那就得精,不能让黛玉短了臂膀,没了依靠。
  林如海选王嬷嬷图得是年纪大,见得多,万一黛玉在贾府有什么也好有个商量;雪雁,年龄小,嘴利索,纵然有什么也能推到人小淘气上。可见是用了多少心思。
  这去西边,毕竟路途遥远,前途叵测,不说带哪个不带哪个,倒是得想想别害了人家,那可是自己的不是了。
  紫鹃瞧着黛玉似有伤感,忙道:“你先莫吹嘴,姑娘的差事小心办了才是。”
  “这还有紫鹃姐姐说嘛,姑娘的事我还能不小心。”雪雁笑着。
  这道提醒了黛玉,忙把心思拢了回来,便对雪雁道:“这个故事是这样的:扬州府一户人家有俩个儿子,爹死了兄弟分家产若是平分也没什么,可偏偏当爹的当年说了家产大部分留给老大,老二家够糊口就成了。
  老大跟老二说,咱们住一块,断少不了你的。老二的老婆却想以后日子可得看大伯家的眼色,这多艰难。便把长女嫁到了扬州府的知府家里。老大还没觉得有什么,照样照顾着老二一家,还把正屋让给了老二家住。
  没曾想,有一天老大给人告到了县衙,说老大向来为恶乡里作恶多端。县官一查,果然老大品行是不好,判杖一百流徙三千里。
  那老大是不好,老大的儿子没什么不好,家产就该老大儿子继承,没曾想县官得了知府的授意,把家里的财产判给了老二了。”
  黛玉说完了,看着雪雁:“可记住了?”
  雪雁默默念了回,笑着对黛玉说:“姑娘,我说一次,你听听可对。”
  “嗯。”
  雪雁说了一回,果然不差什么。
  黛玉赞了句:“好丫头,难为你全记住了。”
  “许姑娘过目不忘,就不许我背过故事了。”雪雁回了句。
  黛玉和紫鹃都笑了起来。
  当日,雪雁就去找小红把这故事说了。
  小红听了想不出雪雁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个故事,可却记住了,回去就跟平儿说了这么个蹊跷事。。
  平儿去跟凤姐说。凤姐把小红叫来:“你把雪雁说的那个故事说一次。”
  小红复述了回。
  凤姐听完半天不语,琢磨着这故事的含意。
  瞧着凤姐的样,平儿便知有事,让小红出去才小声地问:“奶奶怎么了?可是这故事有问题?”
  “这故事分明就是影射咱们家的。如今荣禧堂是老爷太太住着,大老爷倒住在了偏院。日后娘娘在皇上耳朵边吹吹枕头风,咱们家的爵位怕是得落在了宝玉身上了。”凤姐冷笑了声。
  平儿素知凤姐跟贾琏隔着心,可到底是夫妻。这爵位的事,贾琏有好处,凤姐也有好处。
  再说平儿私心里也是多少向着些贾琏,怎么那也是自己的男人。只是碍于凤姐的淫威才不得不远着贾琏。
  有了黛玉这事,倒正好劝劝凤姐,说不定也能帮了贾链,便问:“雪雁编这么个故事是什么意思?”
  “这哪是雪雁这丫头编的,分明是林丫头编了出来让我们帮她的。”凤姐听了口气,“我就说这几天林丫头一点声响也没有,老太太不许去什么西边,还真就不去了。原来是在这等着咱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