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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PO文学 > 综合其它 > 恭喜您成功逃生 > 恭喜您成功逃生 第164节
  第一百八十二章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四点二十, 莫奕和闻宸已经换上了上次晚宴时穿着的礼服, 在房间内等待着女仆来敲门带领他们前往举行晚宴的大厅。
  莫奕伸手缓缓地整了整自己的领结, 他感受到自己的请柬放在礼服内侧的口袋中, 随着自己的动作发出纸面摩擦的轻微沙沙声,右侧的口袋中装着那枚沉甸甸的戒指, 带着身上的布料微微地向下坠去,带来一种难以忽视的存在感。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一双乌沉沉的眼眸沉郁地落在门口处的那张画像上。
  漆黑的画框里, 苍白赤裸的女人静静地仰面躺在画布上,暗红色的丝绒在她的皮肤下皱缩起伏,眼睑紧闭,看不出是死是活, 如果凑的足够近的话才能看到,她修长纤细的脖颈上横亘着一道细细的红线, 深深地隐藏在肌肤起伏的阴影中,几乎难以辨别出来。
  这幅画的样子再次改变了。
  莫奕记得,随着时间的流逝, 画像脖子上的血丝是会逐渐扩大加深的,而当它变成一道深深的伤口之时,就是这个副本对房间中住着的玩家动手的时候了。
  而在他早上离去的时候,画像脖颈上的伤口还是完完全全能够被辨认出来的状态的, 但是当莫奕返回屋子之后, 画像就变成了他最初进入副本时看到的那样——细细的鲜红的丝线缠绕在女人苍白的脖颈上, 如果不凑近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副本决定不再对他下手了?
  毕竟在这一天里, 莫奕都没有见到幻像出现的预兆,性命无虞地度过了之前的时光。
  他缓缓地眯起双眼,苍白的面容在繁复衣领的衬托下显得越发轮廓深刻,漆黑的眉宇间带着近乎阴郁的古典美。
  下一秒,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莫奕收回目光,他快步走到房间门口,伸手将房间的门拉开。
  门外是那个熟悉的女仆,她冲着二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尊敬的宾客您好,请跟我来。”说毕,她就转身向前走去。
  莫奕和闻宸静静地跟上她的步伐,跟随着她向着走廊漆黑的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不着痕迹地注意着他们走上的这条与之前完全不相同的道路。
  在第二个周目开始之后,莫奕就用大把的时间着力将整个宅子粗略地探索过一遍,虽然宅子内的明线暗线纵横交错,地形复杂而毫无规律可循,但是在这几天的探索和搜寻中莫奕也差不多在脑海中将整个宅子的形状勾勒了出来,即使在没有仆人或者管家的领路下也能找到大多数重要的厅堂,但是,今天晚上他们要去的那个大厅,莫奕一直都没有找到过,无论是选择哪条路,拐向哪个岔口,没有任何一条走廊是通往那个大厅的。
  这就意味着,他们现在的目的地,是没有指引无法到达的。
  莫奕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冰冷而干燥的空气随之涌入胸腔,带来微微的刺痛感。
  他将自己的目光从身侧的走廊墙壁上收回,不动神色地扭头向自己的背后看了一眼——身后已经走过的地方一片漆黑,似乎就连经过的壁灯那微弱的光芒都被一并吞没,几乎看不到任何的光亮与具体的轮廓,只能看到深不见底的无边黑暗。
  莫奕扭回头来,将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走在身前的女仆,她瘦削干瘪的身形被昏暗的灯光勾勒出漆黑的阴影,微弱的光扇在她的脚下铺陈开来,随着她的步伐被切碎打散,走在地上——咄,咄。
  闷闷的响声被地毯朦胧,视线中细骨伶仃的脚踝在光影的分界线中停了下来。
  莫奕顺着女仆的身形向上望去,只见她正用那双深黑空洞的眼睛注视着他,然后伸手将身后的大门缓缓地推了开来,馥郁浓艳的花香味随着大门的敞开,伴随着轻柔的,混合夹杂在空气的缝隙中的乐声流淌出来,犹如一股带着生命的风似的将他的周身感官瞬间包围起来。
  女仆深深地鞠了一躬,阴影般漆黑的身形仿佛融入了敞开的门板旁投注下的黑暗中。
  莫奕和闻宸一起向着房间内走去。
  头顶是明亮的犹如日光的灯光,无所遁形地从上方打了下来,令莫奕习惯了走廊中昏暗环境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和眯起,他眨了眨被生理性的泪膜覆盖的双眼,扭头环视着整个宽敞而豪华的大厅,墙壁上精致而奢华的饰品在灯光下璀璨的令人目不暇接,优美的大理石像遍布整个房间,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回荡着。
  大部分玩家已经到场了,安安分分地坐在他们的座位上,在看到莫奕来时便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射到他的身上,然而又在莫奕看过来时瞬间不自然地挪开了自己的目光,或是因为恐惧,或是因为怀疑,或是因为什么其他别的原因。
  氛围瞬间变得尴尬而紧绷,上午的氛围毫不停顿地延续到了此刻。
  莫奕似乎对此毫无所觉,面色不变地做到桌旁空着的位置上。
  他在落座前淡淡地在桌子上环视一圈,却发现这次的餐桌上不再提供银闪闪的刀具,只有叉子孤零零地放在盘子的一边,不由得微微一愣。
  有点奇怪。
  莫奕掏出口袋中的镜子,隐蔽地将整个桌子上的玩家缓缓收入镜像中——
  那个在早上他确认是大理石像的玩家也正在其列,除了面色比其他玩家苍白僵硬些许之外几乎完全看不出区别,但是除了他以外,桌上又多了两具大理石像。
  莫奕注视着镜子内玩家那随着玻璃上的裂纹而显得有些分割开来的苍白面容和毫无颜色的惨白眼珠,心头不由得微微一震。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镜子,感到自己胸腔内的心脏跃动的速度加快了些许。
  莫奕认得那两个新加入的大理石像的玩家的面容——在上个周目的时候,他们将自己在画像背后的纸条递给莫奕观看,而他清楚的记得他们所对应的颜色,都是红色。
  那就意味着这个副本依旧在按照颜色杀人,只不过在杀死人之后不再是直接将尸体抛弃在现场,而是用面容一模一样的大理石像替代混入玩家群中,而且依旧是每个颜色杀死两名玩家,黑色的其中一个名额被那个莫奕砸碎脑壳的管家替代,而红色则依旧是两个人。
  那么……按照莫奕在自己房间内的画像中观察到的规律来看,这个副本本来是准备对他下手的,那后来为什么又会改变注意呢?
  莫奕的眉宇微微皱起,但是下一秒,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双眸不由得微微瞪大。
  ……这次他没有吃东西。
  他在用从侧厅中找到的镜子碎片发现自己的餐盘内的食物竟然都是红色颜料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而每个玩家死去,他们的尸体都会呈现不同的颜色,而相对应的颜色就也会在一楼侧厅中的油画肖像中出现,那么,这个副本的目的是用玩家体内的颜料作画
  ——这就说明,上个副本的时候,他们吃的东西内不只有普通的食物,被盯上的目标的餐盘内还被混入了与他们对应的颜色相同的颜料——而餐具的镜面太过窄小和模糊,又不能在手中待的时间太久,更没有人想得到镜子会是这个副本中的关键道具,再加上游戏内提供食物的规则所带来的信任感……没有人发现自己的食物会是颜料。
  即使是莫奕也在上个周目的时候对自己盘子内的食物没有太大的戒心。
  而在这个周目,他在无意间发现了自己食物竟然是红色的颜料,从而一点都没有将其摄入到体内,那么这个副本就失去了杀他的理由,于是便放弃了他而转向其他食用了红色颜料的玩家,将他们身体中的颜色涂抹在侧厅内的画布上。
  所以在他回到房间之后,发现自己房间中挂着的油画已经恢复了最开始的状态。
  那是因为这个周目的红色已经补齐了。
  线索在脑海中连接成了清晰的脉络,犹如人体粉色的肌理中蜿蜒的血管似的明晰而显眼。
  莫奕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目光落在自己放在桌面上微微蜷起的手指,注视着自己在用力下而微微泛起青白的指节,此刻,其他的玩家们也终于到齐了,在桌子旁边一一落座,随着他们的到齐,菜品在仆人的苍白的手指间流水似的送上桌面,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浓郁的香味扑鼻,但是弄懂副本内杀人规则的莫奕,看着它们的时候却失尽了胃口,所以只是勉勉强强地动了几口就放下了餐具。
  用餐很快就结束了。
  玩家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一个个都心神紧绷地等待着。
  只见上次的男仆走了过来,将众人带离了餐桌前,向着房间的深处走去。
  黄铜色的巨大大门矗立在眼前,上面的浮雕被黯淡的灯光笼罩,犹如有生命似的蜿蜒起伏,那种沉甸甸的质感令人仅仅是注视着就不由得心头发紧——从莫奕的角度能够模糊的看到上面雕刻着的图像的一鳞半爪,似乎是许多许多的……人物图像。
  破碎的眉眼和肢体从模糊的光线中伸展出来,恰恰好地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合在一起。
  莫奕微微一愣,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上次的时候他虽然并不是非常确定,但是这次他绝对没有看错……
  这就是那扇举行婚礼的大门!
  第一百八十三章
  眼前的大门被缓缓地推开, 猩红的天花板, 猩红的地毯, 猩红的墙壁将房间内沉暗的灯光都浸染成了浓郁的鲜红, 顺着逐渐扩大的门缝蔓延扩散,在黑暗模糊的地面上刻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猩红粘稠的血液顺着裂口向外汩汩流淌出来,刺的双眼生疼。
  逐渐放明的光在向两侧打开的门板上一晃而过,将上面的图案照亮些许——
  莫奕无意间瞥过从自己面前无声划过的大门, 不由得微微一愣。
  黄铜色的大门上那不知名的浮雕被灯光照亮了一瞬,令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奇怪感觉,仿佛有什么想法从自己的大脑中一闪而过,但是下一秒返回去再搜寻时却又了无踪迹, 不知去向。
  大门已经完全敞开了。
  那个熟悉的房间再一次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暗沉的红色犹如沉淀的血液一般印在众人的视网膜上, 将玩家们的面容也染上了凄冷的红光,整个房间犹如浸润在血色中一般,层层叠叠地向外渗透出来, 几乎令人有一种被汹涌而来的鲜血包围的窒息感。
  而且,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房间内没有大理石像。
  空空荡荡的令人心底发虚。
  玩家群中犹如浪潮般此起彼伏地涌起一阵不安的窃窃私语,根据上次的经验能够预料到在这个大厅内举行的舞会的规则, 所以所有的玩家都将邀请函带齐, 准备完全才到来的, 此刻在大厅内出现的变化虽然小, 但是其背后暗示的东西却令玩家们不由得脊背发冷——那么,其他的东西还会一样吗?
  不安的氛围在人群中蔓延,不确定性所带来的恐慌犹如暗潮一般在玩家们的心头涌动,没有人敢向前走去,前方猩红色的房间犹如被不祥的阴云笼罩住着似的,隐隐地释放着危险的气息。
  莫奕静静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目光在玩家们的脸上逡巡。
  他差不多猜到了为什么这次房间内没有大理石像的存在,毕竟今晚的舞会是为了挑选白色的牺牲品来为油画补色,倘若规则并未改变的话,那么所有的玩家在今晚都能免于致死,毕竟在上个周目的时候大家已经了解到如何规避风险——既然这样,那么今晚的舞会要么改变规则,要么在其中增加变数。
  而莫奕倾向与后一种猜测。
  他的视线蜻蜓点水般在那几个被替换的玩家面孔上一掠而过,缓缓地眯起了双眼——他怀疑副本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才将那几尊大理石塞入玩家群中。
  不过,至于他猜的对不对……就得靠时间来检验了。
  人群中响起了赵南有些强自镇定的声音:“上次的那两个大理石像应该,应该是为了告诉我们规则才出现的,毕竟它们做出了舞蹈的动作我们才知道要跳舞才能不被杀,这次既然我们都已经知道这个了,自然就不用大理石像来提醒了,我觉得……是因为这个才没有那些石像的。”
  赵南的解释合情合理,找不出什么逻辑的错误,空气中弥漫着的不安情绪被他的话语稍稍压下去些,玩家们双眼中深深压抑着的对未知的恐惧也减弱了,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向那猩红的房间内走了进去。
  黄铜色的厚重大门在众人的身后缓缓地阖上,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轻缓的音乐声在封闭的室内缓缓地飘荡着,犹如游丝似的在空气幽幽地舒展,有不知名的音符在跳动着,组成悠扬而美妙的乐声。
  根据上次的经验,是在第一个玩家变成大理石像之后才开始变换乐曲的,在变化曲调之后,房间内的其他大理石像摆出跳舞的姿势提醒玩家,并且给了他们足够的反应时间,在接下来的一次曲调变化之后,那个“不跳舞就变成石像”的规则才开始生效。
  而这次每个人的请柬都带在身上,所以很显然不会再有第一个因没带请柬而化为石像的玩家,并且这次大厅内也并没有任何的大理石像来提示玩家规则,那么,之前印象中的规则开始生效的时间点就无法在这个周目派上用场了。
  于是,出于保险起见,玩家们在进入房间之后简单地套讨论过后,决定在第一时间选择自己的舞伴——而在发现在房门关闭之后,人群中无声无息地少了一个人之后,大家都没有感到意外,甚至微微舒了一口气。
  毕竟这和上次是完全相同的,并且在一个人消失之后,现在的人数正好是双数,恰巧可以两两共舞,对于玩家是喜闻乐见的好事。
  由于已经有了上次的经验,大家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兵荒马乱,而是迅速地选择好自己的舞伴,开始随着音乐滑入舞池,莫奕注意到这次玩家们的选择和上次的舞会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差别。
  莫奕收回目光,扭头看向闻宸,一直紧抿着的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一双黑沉沉的双眼在灯光犹如璀璨的黑曜石,他冲着不远处身穿和自己相同款式礼服的男人伸出了手,另外一只左臂背在身后,微微欠了欠身:
  “我能邀请您共舞吗,先生?”
  身穿着礼服的男男女女流淌着优美音乐的乐池内翩翩起舞,精巧的鞋跟敲击在猩红色的地板上发出均匀而规律的响声,闻宸颀长的身形犹如影子般印在背后流动的人群间,轮廓深刻而锋利的眉峰下,一双浅灰色的眸子似乎被莫奕的邀请瞬间点亮,他缓缓地勾起削薄的唇,将自己的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他的掌心里,然后微微收紧——
  “我的荣幸。”
  两道身着礼服的修长身影靠近,几乎同样身高的男子的身形相贴又相离,把持着微妙而暧昧的距离,掌控着侵略和柔软之间的分寸,若即若离,相依相偎,猩红色的墙壁和猩红色的地板在他们的身形背后朦胧成抽象的线条和大片的色彩,耳边是均匀的呼吸声,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混入背景中的乐声当中,几乎令人误以为是旋律的一部分。
  舞池内安详而明亮,玩家们随着音乐共舞着,面容上的神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放松下来,眸子深处一直隐藏着的不安似乎也逐渐地变淡。
  一首曲子结束,又是一首曲子。
  空气中的气氛比起之前已经轻松许多,随着现在这首曲子的结束,舞曲也暂时停止了下来,来到了暂时的休息时间。
  玩家们的舞蹈也随着歌曲的停止而暂时停了下来,他们的神色都是一松,从刚才进入房间内就被揪起的心脏似乎也微微舒展了下来,他们环视了一圈整个房间,到现在为止,没有人死亡。
  这个房间中的规则没有变这件事令每个玩家都松了口气,因为紧张而绷起的肩膀也缓缓放松了下来,希望的神色久违地在玩家的眼眸中露出端倪。
  莫奕转身向着房间的深处走去,绕着这个封闭的空间缓缓地踱着步子,他微微的地眯起双眼,试图从房间中找出任何和那个举行婚礼的房间相似的痕迹,他将自己的手掌放在猩红色的墙壁上,冰冷而坚实的触感顺着掌心向着神经深处流淌去,令他不由得感到有些疑惑——
  从现在看来,这个房间和那个房间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这让莫奕不由得对自己之前的结论产生了些微的质疑。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瞥到了一个人缓缓地走到舞池的中央站定。
  漆黑的礼物,惨白的面容,失神的瞳孔,以及胸口犹如燃烧的火焰或是裂开的伤口似的鲜红玫瑰花——这正是那个在一进门的时候就失踪的玩家,此刻正在直挺挺地站在舞厅的中央,空洞的目光凝在远处的一点,看上去几乎有些瘆人。
  这预示着下半场的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