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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九瞪他一眼, 一句“少自作多情”看上去下一秒就要蹦出来。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生动活现,到最后,也不过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反倒是把楚歌给唬的不轻。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
  四处乱喷洒毒液的陆九忽然会好好说话啦?
  天呐!
  .
  这一小会儿他内心戏极其之丰富, 眼珠子差点转了十八个弯弯, 最后眉也跟着弯起,咕嘟咕嘟的灌着姜茶。
  陆九在一旁坐下, 眼眸微微柔和。
  他道:“这么大的雨, 楚阿姨准你出来吗?”
  楚歌说:“当然准呀。”
  ——他出门的那个时候, 雨又没有下的这么大。
  楚歌补充道:“我还没说我是出来找谁, 她就猜到是你了呢。”
  陆九笑了一下, 些微吃惊,心里却想起来自己曾经跟着楚歌所走过的那条小巷与两侧的危墙。
  天雨路滑,更何况那条路上连灯都没有。
  陆九道:“一会儿跟楚阿姨说一声,免得她担心。雨这么大,明天再回去吧。”
  楚歌点头:“好呀。”
  .
  这套位于家属楼三层的两室一厅,在并不遥远的过去中,楚歌曾经住的有两个月之久。
  阴差阳错之下,他又一次回到了这里。
  陆九并没有说他那一声怒火冲天的“滚”是朝着何人, 他不说, 楚歌便也不问。
  左右眼下的气氛出奇的好, 他并不想要提到不相干的事情, 来打搅这一刻的平和。
  陆九收了碗筷从厨房里出来,注意到他正在看博古架上的相框。照片里是一家三口,男主人高大英俊, 女主人温柔美丽,而唯一的孩子被抱在两人中央,手舞足蹈,正冲着镜头,活泼伶俐的笑。
  此情此景,又何其相似。
  陆九蓦地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去楚歌家里的时候,也是看到了那样一张全家福而出神。
  他很羡慕楚歌,每一晚回去的时候,都有一扇明亮的窗户守候,而他却已经永远都等不到了。
  会给他留一盏夜灯的人已经溘然长逝,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世上。
  不过是……同病相怜。
  .
  陆九走过去,坐在了楚歌的身边。
  埋藏在心里,积郁了那么久的话,此刻竟然也可以平和说出:“这是我的妈妈,她去年生病去世了。”
  楚歌说:“你妈妈看上去很爱你。”
  他没有夸赞容貌美丽,也没有说温柔可亲,却是这样一句话,教陆九愣了。
  “为什么这么说?”
  楚歌示意他去看陆母的手:“你瞧,你爸爸把你抱在了怀中,但是你妈妈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看她的手,虚虚的在你身下扶着。那是害怕你动作太大,摔下来的姿势。”
  身侧久久的没有声音,楚歌侧头去,却见陆九已然眼眶泛红。
  那就是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只要被稍稍的碰一下,就会戳的生疼。
  .
  或许交浅言深,或许本不应该询问,可楚歌还是出了口。
  “你爸爸呢?”
  像是骤然惊醒,离开了那场怀念的梦境,陆九淡淡道:“他忙着做生意,根本没有时间管我。”
  ——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道清?
  那其实还有更多的控诉,只是陆九已然不再开口,他细细的想起来,孺慕与敬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消磨殆尽,如今只剩下深刻的恨意。
  这说出去是多么的可笑,一个孩子,却对他的父亲怀有恨意。
  楚歌道:“陆叔叔心里肯定还是在意你的。”
  却像是捅了马蜂窝,点了火药桶。
  陆九瞬间爆炸:“有多在意?还比不得他价值万金的生意,儿子哪里有钱重要?我妈临死前他都还坐在谈判桌上没有赶……”
  他蓦地闭上了嘴巴,吞回去了剩下的话,胸膛急剧起伏着,几乎痛苦的不能够呼吸。
  .
  有什么比这还残忍呢?
  他母亲去世前,最后一个愿望,便是见到自己的丈夫。
  陆九像发疯了一样给自己的父亲打电话,可响起的都是冰冷而机械的女音。
  秘书说陆总在首都谈一个很重要的生意。
  到最后一点神采都黯淡下去的时候,也没有等来他。
  在异国他乡,陆九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
  抬望眼,举目无亲。
  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呀……
  连妻子的死都不在乎了,又何况她留下来的这个孩子呢?
  .
  那完全颠覆了楚歌的所有认知。
  他没有想到,陆父与陆九的关系,竟然变得这样的差。
  明明在他的记忆中,陆父尽管一天里十之八九都在飞机上度过,忙的脚不沾地,却仍然深爱着他的妻与子。
  他唯一一次看见陆父失态,就是在陆母病逝的时候。
  为什么会这样?
  这才是真实吗?
  那曾经和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又算是什么?
  尽管心里叫嚣着绝不相信,可脑海中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别想了,这才更符合现实。
  那样幸福美满的家庭,只能够存在于幻想里。
  .
  第二天大清早一起来,陆九就在发脾气。
  老式的楼房,墙壁甚薄,并不那么隔音,楚歌坐在自己的床上,便听着门外,陆九摔东西,“哐啷哐啷”的响。
  说起来有些令人不能够理解,明明是两间卧房,陆九却睡得朝校外的那一间。
  于是楚歌又睡回了他曾经的卧室里。
  他走下床,轻轻敲了敲紧闭的房门:“陆九?”
  卧室里砸得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终于停止了。
  片刻,传来的人语略带烦闷:“怎么了?”
  楚歌道:“我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你再砸下去,楼上楼下的老师都要来告你扰民了。”
  陆九“刷”的一下把门拉开。
  透过人与门之间的缝隙,楚歌发现屋内已经被他砸得一片狼藉,课本教材,水杯充电器,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陆九烦闷道:“要告就告,反正有的是人去解决。”
  楚歌平静的道:“那还有件事儿。”
  陆九道:“……什么?”
  楚歌说:“我饿了。”
  话音刚落,陆九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就像是想要问,这么小的一件事情,竟然要来找他?
  他的手臂紧紧攥着门把,看上去下一秒就会甩上门,送给楚歌一碗闭门羹。
  可到最后,也不过是甩开了门,黑着脸走进了厨房。
  “冰箱就在这里,你不会自己找吗!”
  “主人家都没有动,我怎么好意思去翻冰箱。”
  陆九脸黑的跟锅底一样,摸出来了一盒鸡蛋,他本来把昨晚剩下的干锅辣椒端出来了,结果想了想又塞回了冰箱。
  楚歌连忙制止他:“别呀,我还挺想吃的。”
  陆九冷冷的甩了他一个脸子:“大清早的,这么辣,吃不死你,等着胃疼到上医院吧!”
  满口的毒液到处喷洒,可手上的动作倒是挺麻利的,下了热油就开始煎蛋。
  楚歌喜欢吃单面煎,蛋黄要煎的透透的,不然就是半凝固的液体,他不习惯。
  陆九嘲笑了一番他的这个习惯,可最后端出来的单面煎,黄已经煎得熟透。
  楚歌幽幽的说:“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挺诚实。”
  系统:“………………”
  它简直是匪夷所思:“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楚歌振振有词:“怎么不可以啦!”
  .
  陆九被他拖出来做早餐,先前那点儿烦闷的心思倒是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