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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玄珏出声吩咐他行事之后,他才从莫名的状态中出来。
  在玄珏话音落下之后,清问摆出一副恍然的模样来,缓缓的抬起了头,对上了玄珏平静的望向他的目光,“好的,师尊。”说着,清问放下了手中的册子,并从软塌上起了身。
  “嗯。”并不在意清问动作为什么如此僵硬的玄珏点了点头。
  在清问踏出了房门之后,并不准备理会已经停止了哭泣而望着她的鲛人,玄珏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澄澈的水面夹杂了些许的血色,就连那些曾经在阳光下旋转跳跃的鱼儿也已经消失不见,血腥味随着风闯入了玄珏推开窗的船舱内,背对着鲛人的玄珏并没有看到,在血腥味闯入船舱的瞬间,某个捧着盒子已经停止了哭泣的鲛人瞳孔微缩,随即整个眼球突然变红,眼角附近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甚至眼尾处还有细小的倒刺生长出来,狰狞无比。
  当玄珏若有所觉的回头的时候,恢复了鲛人正常模样的鲛人捧着玉盒,歪着头对玄珏轻柔的笑了笑,随即在玄珏平静的目光注视下——认真而又努力的继续哭泣。
  淡淡的看了眼一边哭,还一边确保自己掉下来的珠子能够落入玉盒中,而不是地上的鲛人,玄珏转过了头,微一抬手,让自己放出去探查情况的鸾鸟停在自己臂弯上。
  喂了颗灵果给鸾鸟,玄珏站在窗边,微垂着眼帘,神色淡漠的听着鸾鸟的汇报。
  而在玄珏听鸾鸟讲述的时候,清问也回到了船舱,踏入船舱的清问看了眼坐在一边,捧着玉盒默默哭泣的鲛人,下意识的勾了勾嘴角。
  在玄珏听完了鸾鸟的汇报,并且将鸾鸟收回妖宠袋之后,清问才走上前,来到玄珏身后不远处站定,对着站在窗边微垂着眼帘,背对着他的玄珏躬身行礼,“师尊。”
  “嗯。”
  在玄珏的示意下,清问向站在窗边的玄珏汇报自己打听到的情况。
  清问出舱的时候,正好碰上船家派人前来说明情况的侍者。顺着海风传来的血腥味来自距此约有八十里的海面,那里正发生着妖兽大乱斗。
  因为行船必定要经过那个地方的缘故,所以现在只能够暂时停止航行,而船舱内那些花纹会亮起也是因为船开启了法阵的缘故,开启的法阵是起保护以及隐藏作用的,船大概会在两个时辰之后再次起航。
  在朝侍者打听了情况之后,清问又去了一趟甲板,查探了一番情况,顺便和一些同行的船客交流了一番之后,清空才回到了船舱。
  清问告诉给玄珏的消息,和玄珏从鸾鸟那里得到的消息没有太大的出入,然而玄珏却没有因为这明朗的情况而松开眉头。
  因为两个妖兽的战斗是发生在水面之下的缘故,无法下水的鸾鸟并不能够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妖兽在战斗,而在她推开窗户打量的时候,有一闪而过的金色漂浮在水面上。
  有什么妖兽的血……会是金色的呢?而且还无法融入海水之中。
  站在窗边,玄珏望着平静的水面,垂了垂眼。
  背对着的清问的玄珏并没有注意到,清问在向她汇报情况的时候,还对着某个捧着玉盒哭泣的鲛人笑了笑,笑得鲛人一个哆嗦,差点没拿稳手中的玉盒。
  第85章
  站在玄珏身后, 敛目垂首的清问朝与他隔着一张桌子而坐着的鲛人勾了勾唇,嘴角边的弧度在不经意之间,带上了和鲛人无比相似的魅惑之色。
  正对上清问目光的鲛人一愣, 差点没拿稳手中的玉盒, 待得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攥紧了手中的玉盒。
  鲛人缓缓地垂下了眼帘,避过了清问的视线, 就好像避过了被清问窥探到的内心一般。
  背对着清问和鲛人的玄珏临窗而站, 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恍若未觉。
  因为人多眼杂的缘故, 玄珏并未彻底的放出神识, 而是试探性的透过神识, 玄珏观望着不远处的情况,她站在窗边,微微敛目,分辨着从风中传来的讯息。
  距离此处八十里外,海水因为两大凶兽的争斗而翻涌着。
  蕴含了力量的妖兽血液混入了海水之中,水面之下有悍不畏死的妖兽乘着两大凶兽斗争的间隙,窜入战场,只求吞入那溢散出来的妖兽血。
  水面之上, 两大凶兽的争斗让飞鸟都不敢靠近, 而在水面之下, 在两大妖兽争斗的间隙, 有实力低微的妖兽游荡在它们附近。哪怕海面上因为两大凶兽的争斗而生起了许多旋涡,甚至因为这混乱的力量在波动之间伤及无辜,也无法让这些妄图捡漏的妖兽离去。
  它们试探着接近战场, 小心翼翼的谋求着机会。
  在两大凶兽分出了胜负,其中一个凶兽带走了自己的战利品——对方的妖丹——之后,藏在战场附近的妖兽才慢慢的游了出来,成为战场的清理工,争夺着离去的胜利者留下的“残羹剩饭”。
  因为距离的关系,玄珏获知的信息不是很全面,她只能够判断出两只战斗的凶兽其中一只是在七阶左右的海龙王,至于另外一只……对方给予她的感觉太过于陌生,没有亲眼所见,她无法知晓对方究竟是什么物种。
  这场战斗,最终是以海龙王的完全胜利作为结局的。
  玄珏睫羽微垂,纤长的睫毛几乎遮住了眼帘,也挡住了她眸中的神色变化,站在窗前的玄珏手扶在窗沿上,望着在阳光的照射下,顺着水波而荡漾着金色闪光,轻眨了下眼睛。
  玄珏侧过头,“清问。”
  清问仗着玄珏背对着他而肆无忌惮的搞着小动作,在玄珏出声唤他名字之后,清问楞了下,随即迅速摆出严肃而又正经的模样,微微垂头,对玄珏躬身,“师尊。”
  清问背对着她搞“小动作”,玄珏并不是没有发觉,而是完全不在意。但是不在意,却并不代表她就不会出言警告清问。
  为了避免自己的小弟子玩脱,玄珏定定的看着清问,出言警告了一番,“不要过火。”
  面对玄珏的警告,清问敛袖行礼,应得无比恭敬,“是,师尊。”
  玄珏微一抬眸,看了眼清问,又淡淡的看了眼端坐在桌子前,紧握着手中的玉盒低垂着头的鲛人,随即抬步朝隔间而去。
  既然清问想要背对着她搞小动作,那么她就干脆给对方足够的空间去搞小动作好了,免得还要在她面前装模作样,让她看了只觉得伤眼。
  这样想着,踏入了隔间的玄珏拉上了门,并且设下了结界。
  被玄珏给予了空间的清问望着紧闭的门,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
  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清问歪了歪头,自离开了落雪峰的范围,在与玄珏的相处过程当中,清问越来越放飞自我了,甚至一些下意识的伪装也不知道被他丢到了哪里去,以至于玄珏在面对他的时候,心态往往都是——懒得理你。
  并没有感受到玄珏对于他的嫌弃,只觉得玄珏无比贴心的清问歪着头,望着紧闭的门,许久,缓缓的勾起了唇,眼角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轻眨了眨眼睛,清问收回放在紧闭的门上的目光,神色不变的将头转过来,望向安静的坐在桌边,捧着玉盒努力哭泣的鲛人,“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嗯?”已经快要哭完一盒珠子的鲛人塞壬眨了眨眼睛,有些懵。
  面对茫然而又疑惑的鲛人,清问走到鲛人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坐着仰头望向他的鲛人,清问缓缓的低下了身子,凑近了眼角微红,一些细碎的鳞片要掉不掉的粘在上面的鲛人的脸,就连鼻尖都要触碰到了对方。
  此刻,呼吸可闻。
  鲛人因为这过近的距离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然而整个身子早已经贴在椅背上的鲛人五路可退,只能够被禁锢在清问创造的空间内,鲛人缓缓垂下了眼帘,纤长的蓝紫色的睫羽遮住了他深邃而美丽的眼睛,也挡住了他眸底渐渐浮起的血色。
  因为距离足够近的缘故,即使纤长的睫羽挡住了鲛人的眸子,清问也仍旧能够透过睫羽的缝隙窥探到鲛人眸底的血色,面对沉默的鲛人,清问歪了歪头,轻笑一声,“难道,你就不为你的同伴担忧吗?”
  清问话音落下,被他所注视的鲛人身子突然一僵,在那一瞬间,有倒刺自鲛人的眼尾处冒了出来,即使纤长的睫羽挡住了眼帘,清问也仍旧可以看清鲛人眸底的血色,以及……在清问出口的那一瞬间,鲛人的眸子变成了竖瞳。
  鲛人这样的反应,印证了清问的想法。
  果然……如他所料。
  这样想着,清问拉开了和鲛人之间的距离,转而坐到了鲛人对面,以手撑额,另外一只手则是放在桌面上,手指随意的敲击着桌面,“让我来猜猜看,那场导致船暂时停止航行的凶兽乱斗,其中一只凶兽是你的同伴,和你一样的鲛人。那么……在天穹海域为什么会出现鲛人呢?”说到这里,清问停止了手指敲击桌面的动作,“他是来找你的……倒是没想到,还有鲛人对你不离不弃,只可惜……他已经葬身在天穹海域内了。”
  “他为什么来找你呢?”
  “……”垂着眸子的鲛人攥紧了手中的玉盒,沉默不语。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天穹海域呢?难道你被人类逮到的时候也是在天穹海域……?”一边问着,清问一边歪着头打量着垂着眸子的鲛人的神色变化,一点一点的验证着自己的猜测。
  “不,你被逮到的地方不是在天穹海域,那么他为什么会在天穹海域呢?因为你们的龙绡宫就在天穹海域附近?嗯,看来是这样呢……到时候没有想到龙绡宫就在天穹海域内,还真是缘分。”三足金乌所在的位置也在天穹海域,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天穹海域居然能够隐藏这么多的秘密,难怪会以“天穹”二字来命名这片海域,这样想着,清问手指轻敲了下桌面,“那么,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即使再如何的隐藏情绪,鲛人在清问面前也仍旧是无所遁形的,将盛满了珠子甚至已经无法合拢的玉盒放到桌面上,鲛人将玉盒轻推到清问面前,抬眸望着清问的鲛人眸底一片血红,他的眸子已经被血色浸透,就连竖瞳都淹没在血色之中。
  眼尾生长出来的倒刺包裹着鲛人弧度完美的眼眶,甚至有蓝紫色的睫羽缠绕在这些细小而坚韧的倒刺上,细碎的鳞片自脸上脱落,掉落在地毯上,使得鲛人脸上留下了浅浅的红痕,破坏了鲛人的美貌,但鲛人却对此毫不在意。
  此刻,鲛人就那样安静的望着清问,一言不发。
  被鲛人安静的盯着的清问勾了勾唇,“亲人?朋友?还是……爱人?”
  鲛人一言不发的望着清问,放在腿间的手却随着清问的话语渐渐攥成拳头,有金色的带着闪光的血液顺着指缝一点一点的滑落下来,滴落在地毯上消失不见。
  一时间,房间内弥漫出一股甜腻的味道。
  仿佛没有闻到房间内甜腻味道的清问放下撑在额边的手,往后将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的清问歪了歪头,“看来是爱人。”确定了自己想法的清问垂了垂眼。
  “不过是因为被同伴嫉妒,便因为一个所谓的‘意外’,你不得不离开了龙绡宫,流落到了人类的手中,感受什么叫做‘人心险恶’,而私自离开龙绡宫准备找寻你的爱人葬身海域,你的爱人死去之时,与你的距离不过八十里,而你却只能够捧着一个玉盒哭泣。”
  “你做错了什么吗?”
  “不,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只是被嫉妒了而已。仅仅只是被嫉妒而已,为什么你要遭受这一切呢?”
  “你……甘心吗?”
  “你……认命吗?”
  问出这句话之后,清问便保持了沉默,就连放在鲛人身上的目光都收了回来,清问站起了身,走到了窗边,背对着鲛人欣赏着窗外明媚的春光,对于身后灼热的视线恍若未觉。
  大睁着一双血眸的鲛人静静的看着清问挺直的背影,对自己掌心的疼痛一无所觉的鲛人眨了眨眼睛,有金红色的液体顺着眼眶滑落下来,坠到鲛人蓝紫色的鳞片,并未化为珠子,而是浸透了鲛人的鳞片,将其染成了金红色。
  当鲛人的鱼尾彻底的变成了金红色的时候,安静落泪却失血过多的鲛人就连身躯都变得有些透明,头晕目眩的鲛人能够感觉到自己生命力的流失。
  每一滴金红色的泪滑下,都代表着他生命力的流失,然而他却没有半点想要止住泪水的意图,他就那样望着清问的背影,安静的落泪。
  当鲛人已经半闭上眼睛,不能够再以灼热的目光去让清问感受他的存在之时,若有所觉的清问转过了身子。
  映入清问眼帘的是一个有着金红色鱼尾的鲛人,就连鲛人蓝紫色的长卷发的发尾都沾染上了金红色,生命力流失的鲛人半闭着眼睛。宛若白玉的身躯已经变得半透明,眼尾的倒刺藏入了皮肤之下,化为了繁复的花纹缠绕在鲛人眼眶附近,自鲛人腰腹以上,鳞片全部脱落,掉在地毯上,在光的折射下,闪着幽蓝色的光泽。
  在清问欣赏着天穹海域的景色,给予鲛人充足的时间调整情绪的期间,鲛人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完成了异变。
  这个快要成年的男性鲛人,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的成长起来,达到了成年期的状态,并且……入了魔。
  这是一个入了魔的鲛人,也是清问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入魔的鲛人。
  感觉到面前的鲛人身上让清问觉得熟悉无比的力量波动,站在窗边,面向鲛人的清问眯了眯眼睛,同时勾起了嘴角。
  “你想要什么?”
  睁着一双血眸,就连瞳孔都隐入血色之中的鲛人缓缓的抬起了头,仍旧是蓝紫色的睫羽颤了颤,鲛人拉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他觉得应该是笑的表情来,“我想要这个世界……天翻地覆。”
  一个入了魔的鲛人?
  呵,这个世界真的越来越有趣了。
  这样想着,清问歪了歪头,轻笑一声,“如你所愿。”
  第86章
  因为八十里外的凶兽乱斗的缘故, 搭载着玄珏和清问的船停止航行将近两个时辰,在船上的负责人确定那场凶兽乱斗不会影响到他们的航程之后,这艘搭载着无数货物以及乘客的船才再次扬帆, 向目的地——中央大陆的碎月城而行。
  当船再次起航的时候, 在隔间内,端坐在案几上的玄珏靠在窗边, 打量着在她视线内随着船行而倒退的景色, 神色不变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睫羽微垂的玄珏享受着独属于自己的宁静。
  在隔间之外, 感受到船扬帆起航动静的清问歪了歪头, 凑近塞壬,伸出食指随意的戳了戳呆呆的看着他,已经不会流泪的——或者说流出的泪已经无法化为珠子——塞壬的脸,有金红色的血液沾到了清问的指节,明明是湿润的液体,但是随手一搓,那金红色的血液便化为细屑自清问的指间落下。
  原来鲛人在入魔之后是这般模样啊……
  此刻的清问,就像是一个好奇的孩童, 用自己所知晓的能够使用的方法探索着面前的鲛人, 而神思不属的塞壬则是呆呆的坐在椅子内, 眼神迷茫, 对于清问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冒犯的行为没有半点反应,直到塞壬被清问扣掉了他身上最脆弱的逆鳞之后,塞壬才惊醒一般的抬起了头, 皱眉看向清问,“你干什么?”
  站在塞壬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对方的清问把玩着手中的金红色的逆鳞,感觉到金红色的鳞片比蓝紫色的鳞片还要硬的清问偏了一下头,神色平静的回看了一眼塞壬,“不干什么。”
  话音落下,清问坐回到了鲛人塞壬的对面,整个人靠在椅子上的清问歪着身子,没个正行的看着塞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