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泫皱起眉头。
果然等到天亮之后,慕容泫起身洗漱用了朝食。那边李卦火烧火燎的赶过来,活似火烧屁股半点也等不得似得,“昨夜某对辅国将军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慕容泫听了李卦这话满心的莫名其妙,他看了一眼秦萱,发现秦萱坐在一旁面上动也不动。
他身子往身边一靠,面上带笑“哦?李府君何出此言?”
李卦昨夜里让自个的爱妾出去服侍慕容泫,毕竟是才投靠到别人这里,原先就不是他们的人,自然而然想要讨好。这讨好么,男人之间最见效的法子,自然是声色犬马。将自己的美貌妾侍送上,事成之后,彼此之间关系更加亲密。
为了不让慕容泫觉得尴尬,他还特意吩咐了让爱妾深夜再去。深夜梦回,红袖衣香岂不妙哉。结果第二日大清早就瞧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头上血都凝固了躺在门口。
李卦左思右想,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甚么,哪个男人不爱美人?尤其是慕容泫才从战场下来,更是需要女人的安抚和柔情的滋养。结果人送了出去,不到一天就头破血流,如果不把人触怒到一定程度,还真的成不了这样。
慕容泫笑的越发无事,李卦的心里就越发不安,人到了他们这个位置上面,心里想甚么基本上不会明明白白的表露在脸上,若是真的拿在脸上,那就好办了。就怕这种心里怒气冲天,但是面上还若无其事的。这种可比那些所谓的莽撞汉子可怕多了。
“昨夜,”李卦还是决定和慕容泫说白了,有些事藏着说不一定说得好,要是装作听不懂,根本不接茬就坏了,“府上女子胆大无状,夜里前来叨扰将军,惹得将军大怒。还望将军大人大量,莫要和一个小女子计较。”
“……”慕容泫听着李卦这话,眼角余光看了秦萱一眼,发现秦萱背脊挺的笔直,他突然想要笑。原来大早上的和他说那些话,就是因为这个吗?
秦萱很少在他面前露出吃味的模样,似乎嫉妒和她毫无关系,如今来这么一下,他倒是心里和喝了蜜似得甜,从喉咙一路甜到心里。
喜欢嫉妒,那也是得对人在乎才行,要是打心眼里不在乎,谁还管你和哪个女子如何。
“李公。”慕容泫再开口的时候,对李卦的称呼变了,看起来似乎更随意了一些,“我习惯独寝,并不喜欢有旁人再身边侍奉。尤其多年来沙场征战,习惯将武器带在身旁,若是有异样的动静,便会拔刀。”
慕容泫说这话的时候,李卦面上干干净净,可是后背都已经起了一层冷汗,差点儿他那个美妾就真的要丧命了。
原来好梦中杀人的,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人。
“某明白了。”李卦道。
秦萱在一旁听着,瞧着那么一个大男人心里怂成那样,不得转过眼去。
人是她打的,不过这个锅得慕容泫来背。谁要别人送女人都是冲着他来的呢,这锅他不背谁来。
慕容泫送走了李卦,人走之后,他回头看秦萱,秦萱直接给他一对白眼。他心情甚好的笑了许久,而后下令,大军几日之后开拔北上,重新回到中山。
“在常山也花费了不少时间,也该回去了把事情做完了。”慕容泫感叹。
“呵呵,不想着李卦那个美妾了?”秦萱后来知道李卦竟然舍得下那么大的血本,将自个的美妾都给慕容泫送来,简直感叹这家伙的手笔未免也太大了些。这美女也不是说有就有,尤其这天生丽质,更是难得,就和美男子一样都属于稀罕事儿,可遇而不可求。也只有那些顶级的王公贵族才能干出对家中的美女说杀就杀,换了平常一点的人,都干不出这种事来。
所以秦萱觉得李卦还真是想要一心讨好慕容泫。
“他那个美妾,还是送给慕容煦吧。”慕容泫对秦萱道。
“真的不想要?”秦萱不死心,继续追问。
“我这一辈子有你足够了。”慕容泫低头写公文,给秦萱这么一句。
“……”秦萱听了他这话,脸上也有些红,现在慕容泫说情话撩人的功夫越发精湛了。
“但你不能没有孩子吧。”秦萱想起徐医上回和她说过的话,她自从进了军营之后,就打算放下手里的刀去做女人,遇上慕容泫已经是一个非常大的变数了。她可不想后面继续有什么让她抓狂的变故。
她是无所谓,如果盖楼兄弟孩子多的话,她过继一个过来,就当是她的养子。可是慕容泫这边就不怎么行得通。
“……”慕容泫手下的笔停了停,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秦萱,面上有些惊讶,“你怎么提起这件事来了?”
他对子嗣之事并不着急,前生两个儿子都生的比较晚,这一辈子他算起来还非常年轻,更加不放在心上。
“没事,随便提提而已。”秦萱说起这事就心塞,她瞧见慕容泫似乎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她也干脆丢过头去。反正今朝有酒今朝醉,日后的事还是到那个时候再说,珍惜眼下时光吧。
*
攻下常山,慕容泫令人接管城内的军事,另外迁徙城中富户于蓟城,就带领大军北上,继续围困中山。
中途传来好消息,东路的慕容翱和慕容明斩杀魏军大将,慕容明所在的大军已经到达南安。
这个消息传开来,无疑是振奋了士气,等到回到中山附近的唐城的时候,人人面上带笑。
慕容祁见到慕容泫归来,而且还是带着打下常山这么一个好消息,他对着慕容泫就有些羞愧。虽然慕容泫带着主力南下,绕过中山,要他带着剩余的兵力围困中山主城,只要把城池围的和铁桶一般,就没有任何的问题。
不过慕容祁心里还是想着,若是自己能够带兵一战,取得战绩,那么他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可惜城池没有那么好攻打的,他手里的士兵并不多,骑兵对攻城战并不占多少优势。主要的攻城器械被慕容泫带走了,他就只能守着中山。
“中山城内如今已经是人困马乏,恐怕是再也撑不了多久了。”慕容泫回来之后,慕容祁就和慕容泫详细的将城内的情况说了一遍。
“因为农户逃走,这一代已经许久都没有收上粮食,城中粮库已经告罄。如今只不过是中山太守在死撑罢了。”慕容祁道。
“和常山差不多。”慕容泫道,“赵郡太守出城投降,也是因为城中粮草缺乏,已经称不了多久。”慕容泫拿过放在一旁的鲜亮翎羽,“这样,既然他们已经撑不了多久,那么就不必给他们留下任何的希望,下令让士兵们休息两日,然后清早造饭,攻打中山。”
军令从中军大帐里头一发出,军营里头个个精神焕发。个个都觉得这一次是绝好的机会,对着一群已经饿的连步槊都拿不起来的家伙,要是还不能赚取一些军功,那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秦萱现在在帐子里头,看着眼光明亮的梨涂,只觉得脑仁子生疼。
“主人,我真的能够当兵!”梨涂经过了这几年的时间,被秦萱善待,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又瘦又矮的小萝卜,如今长得高高壮壮,要是秦萱不说,都没有人相信他十三岁,看起来倒像是十□□岁的成人。
“你到底是吃啥了。”秦萱一脸纠结坐在那里,腿上还横着她的马槊。刀剑需要经常擦拭,不能够留有血迹,如果血迹没有被及时擦拭干净,回头武器也被锈蚀的很快。她手里还拎着一块抹布,这会恨不得给把这块抹布给梨涂抹两回,让他好好的醒醒脑子。
“打仗可不是玩家家,弄个不好就要丧命的!”秦萱板起面孔道。她不怎么爱插手别人的生活,不过当兵她实在不觉得是个多好的选项。上沙场,挣取军功,听起来很热血沸腾,其实做起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还别说这会还需要士兵们自己准备马匹,和用的武器。上了战场最重要的不是杀敌,反而是怎么活下命来,要不是当年贺拔氏坚持,她还真的会带着妹妹一起过日子,才不管天下变成什么样呢。
“主人都这么多次了,不也是好好活着么?”梨涂被秦萱养肥了胆子,说话也很是随意,开口就恨不得把他给一拳打在地上,什么叫做还好好活着呢,感情很想她死么?
“你这臭小子!”秦萱对着梨涂的脑袋就是拍了一下,她控制了自己的力气,结果还是差点把人给揍的趴在地上,梨涂哼哧哼哧起来,摸着脑袋,对秦萱傻笑。
在主人身边这么久,他当然知道主人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什么时候只是说几句责备的话。其实他知道主人基本上只会说几句责备的话,至于真的生气是不会的,更别说惩罚了。
“你小子知道个甚么呀。”秦萱差点把知道个鸟给说出来,在男人堆里头待久了,她言辞自然而然向他们这种粗鲁人看齐,亏得她还记得不能在孩子面前爆粗,把话又转了回来。
“我在主人身边学了很多东西!”梨涂说着,满脸的兴奋,开始一样一样的比划起来,武艺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但是秦萱教他的大多数是怎么治伤,例如怎么包扎,怎么在伤口较深的时候止血,至于清洗伤口之类就更加了。
秦萱听着一阵心虚,她这么教他,根本就不是教人怎么上沙场,而是怎么教人做军医……
要告诉他么?还是别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娇花热泪盈眶:果然萱娘还是在乎我的!
秦萱:心虚……
炮灰:我招谁惹谁了,帅哥没睡到,反而被砸晕了!
☆、第143章 愤慨
秦萱觉得或许能够把梨涂往徐医那里丢更好一些,这孩子和她学了不少东西不假,但是却从来没有和她一道上过战场。战场之上可不是少年人以为的那么荡气回肠,屎尿血腥断肢基本上都是这些东西。
“这次你和我一起上一次。”秦萱揉揉太阳穴,她知道对付这种少年,给他说道理是没用的,说上千百句,不如带他上那么一回,到时候是留在她的身边,还是去做别的,都随便他了。
“是!”梨涂得了她这么一句,比什么都要高兴,立刻跳起来就往外面跑,不用想也知道是去找胡归了。
胡归对这么一个小家伙也算是比较照顾的。说是像他自己的弟弟,秦萱自然乐意见着手下人可以和兄弟一样好好相处。也随便他们去了。
攻城的时间已经定下来,军营里头休息的那两天,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真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基本上都是找到地方使劲儿的练自己的本事。
武艺这东西,一日不练自己只有自己知道,两日不练对手知道,三日不练所有人都知道了。谁也不会因为这两日的假期就如何,更何况大好的军功就在眼前呢,谁不攒着劲的练自己好到时候多捞些军功。
如今将军已经下令,不准军中再和以前一样,抢夺城中百姓,有违令者处斩。谁也不敢为了那么点东西就把自个脖子上的脑袋给弄掉了,那么只能在自己身上多下些功夫了。
这两天里头基本上没有几个缺心眼睡懒觉的,都是在练自己的技艺,连秦萱这里,人络绎不绝,都是来找她比试的。乌矮真和比德真表示还要插队,因为他们都是以前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啊,难道不先陪好兄弟们?
秦萱也非常豪爽的陪练了,准确说来,是他们给她陪练才对。她掀翻人的时候简直就是在下饺子一下,动作快速敏捷,哪怕对方手里拿着兵器,她也能够迅速找出对方的弱点,然后一顿抽。
最后众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秦萱也在地上,摊开了手脚,望着湛蓝的天空。额头眉角全部是方才流淌下来的汗水。
运动起来浑身发热,除非是天生没有汗腺,不然是人都要出汗。
秦萱在草地上呼了一口气,她转头就见着和她一样躺在那里的比德真等人。比德真也和她一样看着眼前的这片天,过了一会,他开了口开始唱歌,“放马大泽中,草长马膘肥~”
这是草原上游牧民族们常常唱起的歌谣,他们生于草原之上,四周又全是危机,放牧面对的风险,可要比种田多得多,冬日的风雪,还有草原上凶猛的野兽,另外部落间的吞并也很残酷,若是没有足够强悍的实力,部落吞并是自然而然的事。
牛羊被抢走,妻女也会沦落为新的主人的奴隶。所以马就成了最主要的财产,既能够代步驼物,又能和他们一同去打仗。
马不仅仅是家畜,更是他们日夜相处的伙伴。
这歌勾起了其他对家乡的思念,中原的山川和慕容部完全不一样,辽东神秘的单单大岭,高峻的太白山。这些都是东部鲜卑刻入了骨子里的回忆。
原本只有他一人唱,结果跟着他唱的人越来越多,秦萱躺在那里听着粗犷的歌声,笑了又笑。
放马于草原上,这样的生活她没过过,不过她曾经狩猎于山林之中,说起来,辽东的林子里头狍子可真多,射下一头来够她和妹妹两个人吃上一会。
秦萱呆呆的看着天空,湛蓝的天上没有一丝云,太阳晒的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她过了好一会闭上眼,聆听风声从耳边呼啸的声音。
慕容祁路过校场的时候,就见着躺尸一片的场景,饶是他见多识广,还是吓了一大跳,不过瞧着里头的人知道开口唱歌,就知道没甚么大事。
“这个样子,到了明天攻城的时候,可别让人小看。”慕容祁笑道。
“不会的,将军!”有人耳朵忒贼,听到慕容祁这话,直接就抬起脑袋来,“明天我们一定会把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
豪言壮语,气冲云霄。听得慕容祁大喝一声,“好!明日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秦萱摊开四肢在地上,听到这话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打不打得下,士气挺重要,但是最终还是要看主将指挥啊。
当兵的除了指哪打哪基本上没自己的主动权。
这话秦萱没说出口,也没有必要说出来,慕容泫辉煌的战绩摆在那里列成一排。她想起常胜将军这个词儿,默默的又磨了一会牙,过了一会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她想要独自领军等到她磨练个那么好几年再说吧。想着,秦萱甚至可惜的摸了摸自个的下巴,下巴顺滑光溜,和旁边那些鲜卑男人胡子拉碴完全不同。
比德真狼嗷完了,回过头来,瞧着秦萱看了一眼。秦萱的容貌比男人多了一份柔和,比女人多了一份刚强。
男人见着他,哪怕觉得她面容过于秀丽,也不会将他当做妇人。女人见到他,只觉得这是一个面容俊美的郎君,对他芳心暗许。
比德真还真的羡慕过秦萱这样的长相呢,刚柔正好,而且勾引女人也方便。可惜秦萱这家伙正经的简直不得了,被女人摸一下就好像被怎么着似得,恨不得立刻往外面逃。他仔细看了一下秦萱的脸,发现他下巴那个光洁。比德真摸摸自个,发现胡子茬都扎手了。
鲜卑没有汉人男人必须留须的习惯,剃干净了也很常见,只是秦萱这个也太干净了点。
比德真突然很紧张的凑上去,“我说,你这胡子怎么没多少啊,看上去和个小孩子一样。”说着还伸手要摸秦萱的下巴。
秦萱立刻往旁边一滚,差点跳起来骂人,她要是真的长出一脸的胡子,她就真该跑到徐医那里求救了!
尼玛内分泌出事了啊!
“你手脏死了。”秦萱一脸嫌弃。
比德真顿时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这是男人的味道,懂不懂!”
“哦,马粪味儿么?”秦萱从地上起来,吊着一双眼睛瞅着他。气的比德真卷起袖子就和她比试,然后秦萱把人给压在地上,享受对方的挣扎去了。
慕容泫到校场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幕。慕容祁青盐见着,这位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辅国将军,脸色直接就黑了。
慕容祁觉得自个应该找个地方躲躲,这会慕容泫的心情恐怕会不太好。
*
慕容泫倒是没冲着谁发火,不过悦氏兄弟在他那里挨了一通的骂。例如字没有写好,墨水磨的太浓,以至于不好下手写字,诸如此类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