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 失恋对于刘通这样的工作狂来说,真的不算致命性的打击。
至少比起目前已然萎靡不振的张二柱来说,刘通敢第二天一大早就蹲在萍花家门前堵人,已经是贼胆包天了!
宁非听到消息的时候, 刘通已经不知道在门口蹲了多久。吓得宁锯子一骨碌从火炕上爬起来, 懒觉也不敢睡了, 急匆匆冲出去抢人。
老天保佑, 萍花小姐姐可要刀下留人, 他还指着刘大哥做飞梭织布机呢!
一段路跑得气喘吁吁, 等到了门口才发现没人。
一瞬间,宁锯子的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杀人分尸电锯杀人什么,说出来都是要被打码消音分级观看。
他抓住一个在门口看热闹的弟子询问情况。那人抓了抓头, 一脸懵逼。
“刘大哥?他被萍花拉去旧食间了啊。”
“今天早了点, 他们平时都先去新食间,今天特别着急……”
平时?平时能跟现在一样么?
这两个人, 昨天可是告白不成被他撞到,萍花小姐姐已经不高兴了。今天刘通要是没眼色的再蹭过去, 说不得就要翻脸。
正急着去旧食间,那名弟子接下来的话瞬间让他松了口气。
“啊对了,还有秋婆婆。刘通好像还挺着急的, 叫了萍花之后还敲了秋婆婆的门, 三人一起朝着旧食间那边走了。”
宁非:……不是兄弟你说话能不能连贯点?
既然秋婆婆也在, 那多半是真在研究纺织机,应该不会有什么血腥惨案发生。
宁锯子放了心, 感觉浑身都有点脱力, 就想着先去食间找点吃的。
等他带着打包好的早点溜达到旧食间, 赫然发现场中还多了一个人,正是柳铁。
宁非挑了挑眉。
“柳大哥,你怎么也在?”
柳铁的眼里有血丝,脸上挂着黑眼圈,但声音却十分亢奋。
“昨天晚上刘通来找我,说想重新造弹簧和踏板。我们两个琢磨了一晚上才做出的成品,现在终于能用了,准备请织坊的人过来试试效果。”
宁非一愣。
没想到昨天给刘通的图纸,他和柳铁竟然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就搞出了成果。
这种工作效率……
宁锯子搓了搓手。
真是让团队负责人太兴奋了啊!
“织机在哪儿?”
他左右看了看,只看到一张目前在用的织机,没有飞梭也没有弹簧,是之前刘通和萍花造出来的那种。
“在里面。”
刘通答道,和柳铁对了个眼神,“为了稳定飞梭的角度,我们这次加了一些框架在上面,想等着秋婆婆和萍花过来之后再调整滚轮的高度。”
宁非点头。
他兴致来了,哪里还忍得住只在一旁围观,连忙催着两人进去抬零件出来组装。
三个男丁在里面忙活,秋婆婆看了身旁的少女一眼,笑着感叹道。
“柳铁和刘通都是好孩子啊。”
萍花听到刘通的名字就有点敏感,下意识地看了秋婆婆一眼。
她以为刘通和秋婆婆说了昨晚的事,谁料对方只是感慨了一句,然后开始讲古。
“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很久都没看到这么有朝气又用心的孩子啦!”
“以前大家也是干活,师傅说啥就是啥,都没有刘通这样肯动脑子自己琢磨的学徒,反正那时候师傅也不让……”
萍花松了口气,暗叹自己真是做下了毛病,听到人叫那人的名字都会心疑。
今天早上他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她一推窗子就看到了。
到底是和之前不一样了,比之前多了些复杂的情绪。不过萍花也没去细想,她觉得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纺织机,织机造好了还有布坊,她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不能停下。
这是一个难得开放给她的广阔世界,一旦她停下前进的脚步,那便会有人来取而代之,而她则再也得不到重新进入的机会。
是以,在达成心愿之前,一切都要向后放。
正想着,刘通和柳铁抬着一架织机出来的。萍花下意识避开刘通的目光,转而看向走在最后的矩子。宁非正提着一篮子零件走出来,细白的手腕都被勒出了红痕。
萍花没说话,却迎上去接过了篮子,放在距离织机两步外的地上。
刘通和柳铁将织机放好,然后从篮子里取出飞梭和滚轮,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步骤,将弹簧安装在滑槽中。
很快,一架颇具工业风的织布机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宁锯子摸了摸下巴,视线扫过一旁的角落。
“把之前的老机器也搬过来吧。两架一起试验,还可以比较一下效果。”
这个提议得到一致认同。于是柳铁和刘通又吭哧吭哧地抬过老织布机,两个放在一起,果然还是新款更有气势。
“来吧,试试看吧。”
宁锯子看了一眼众人。场内会织布的只有秋婆婆和萍花两位女性。
秋婆婆是老织布工,但是现在年纪大了,眼神不是很利索,论速度完全不能和织布机的联合改造人萍花比。
“秋婆婆用这架新的,萍花姐还是用之前的。”
宁非从篮子里取出几卷棉纱。
“两人同时开始,以一炷香为限,看看谁的速度更快。”
说着,他就将飞梭放到秋婆婆的手中。
秋婆婆自打看见那新机器开始,就一直在琢磨这玩意怎么用,现在看到矩子拿了飞梭过来,还以为要抛梭织布,连忙摇头。
“矩子啊,我老太婆眼神不好,这玩意抛的不准,怕是要耽误你的大事。”
“不用抛。”
宁非演示了一下弹簧飞梭的使用。看到依靠弹簧来回穿梭的梭子,秋婆婆和萍花的眼睛都睁大了。
这……这……不用抛,脚踩就可以了,这也太神奇了!
萍花紧走几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飞梭。宁非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眼花,她竟然能从头看到尾,最后还有点意犹未尽。
不过因为矩子不会织布,也只是让飞梭带线乱转一番,萍花觉得很不过瘾。
她眼睛睁得大大,表情十分真诚:“矩子,真的很快。”
宁锯子:……
并不想要这种语焉不详地表扬!
飞梭的原理说起来复杂,其实演示之后就是一张窗户纸,秋婆婆马上就看出了门道。
她沉思了一会儿,走上前将纱锭和滚轮都安装在正确的位置,然后将棉线缠绕其上,自己试着踩了几下,两只眼睛越来越亮。
“这……这可真顺溜啊!”
不但顺溜,而且很多步骤都改用机械联动,即便是技术不好的织布工,最多只是速度慢了些,质量还是有点保证的。
萍花看着秋婆婆踩动极其,心中十分羡慕。她只恨不能自己亲自上手用上一用,也过过脚踩织布的瘾头。
秋婆婆是老织工,只试了几下就掌握了使用方法,织布机越踩越快,木质地飞梭在铁质弹簧的作用下,几乎舞成了一道虚影。
很快,秋婆婆就织完了一卷棉纱。
她停下踏板,伸手抚摸着米白色的棉布,整个人都怔楞在原地。
多少年了,她再也没织出来过这样匀称细密的布!
明明和之前差不多的织机,可配上这飞梭滚轮和踏板,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效果,让她几乎重回巅峰黄金期,秋婆婆怎能不激动?!
“矩……矩子啊,这……这……这个小东西,拉棉纱咋这么快哩?!织出来的布还又密实又细发,这是咋造出来的啊?”
一旁的萍花也眼眸晶亮,虽然没说话但也有冲上来提问的意思,目光十分火热。
宁非抓抓头,觉得解释这个原理有点麻烦,于是直接把活推给了刘通。
他一指刘通。
“你问他,机器是他和柳铁改造出来的,他们两个什么都知道。”
刘通一愣。
他刚想说踏板和弹簧是矩子想出来的,他和柳铁只是琢磨着怎么安装,哪里有这么大的功劳?
但矩子挥了挥手,就这么溜溜达达去看织布机了,扔他出来面对秋婆婆和萍花的各种提问,应对不暇。
不过今天到底还是跟萍花讲话了。
刘通觉得心满意足。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想要赢得萍花的心,出死力气是没用的,张二柱就是个例子。
他要好好研究匠技,好好琢磨怎么改良,只有这样,萍花的眼睛才会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再也不挪开。
总有一天……
当天下午,全坞堡的女人忽然都动了起来,简单收拾好家务,便急匆匆地走出了家门。
木东来正从西大墙下面实习回来,见自家婆娘带着两个女儿急匆匆地朝外走,忍不住好奇第问道。
“你们这是干啥去呀?”
他妻子看了他一眼。
“晚上你自去食间找吃食吧,我要带着大丫二丫去上课,会晚回来。”
上课?
木东来摸了摸后脑勺。
上课这事最近不咋稀罕了。种田队那几个老头见天夹着根柳条,说是叫什么戒尺的,上课要是回答不出来问题,就要当众挨抽。
疼倒是不疼,就是丢人,脸上没光,第二天一早食间就传遍了。
他家婆娘和两个丫头也在上课,两个丫头成绩一般,婆娘意外地不错,比他和他家小三子都厉害。
不过上课一般都是在晚饭之后,哪有大白天就去的,还不管晚饭!?
因为有了火炕,最近自家做饭的人家也开始多了起来。去食间那自然是有啥就只能吃啥,在家自己起火,木东来还能享受点菜地待遇。
这人就是这样,由奢入俭难,以前在牛婶子的淫威下混日子倒也不觉得憋屈,现在一听被打发去食间,木东来立刻就觉得委屈起来。
他伸手拦住婆娘。
“你上什么课?上课的时间点不还没到么?”
“你不懂。”
他婆娘推了他一把。
“我们织布坊临时要加课,都赶着去听呢,你别挡道。”
“啥?!你们织布坊?”
木东来嗤笑一声。
“我在墨宗大半辈子了,听过铁匠坊木工班土木组矿队,种田和食间勉强,你这个织布坊是打哪儿来的?”
一听这话,他婆娘打发两个女儿先走,自己反倒不着急了。
“咋,你不知道?”
木东来被问的一脸茫然。
“啥知道不知道,我该知道啥?”
“呵呵。”
他婆娘冷笑一声。
“亏你还是三老,宗门马上要成立织布坊,这么大事你都不知道?”
哦,这事。
木东来点头。
知道当然是知道的,矩子之前听汇报的时候曾经提起过。
但织布机都还没造完整,织布坊更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盖出来,这群婆娘早早就给自己安上个织布坊的头衔,是想也成立一个新匠坊吗?
那怎么行!?墨宗从开宗立派,那就是只有三个匠坊,余下都是围绕着这三个坊转的小星,咋能说多就多?
“你也别跟那群娘们瞎折腾,连带着大丫二丫都野了,一天天不着家,及笄之后还咋相看?”
木东来有点不耐烦地训斥道。
“织布坊织布坊,织出来布还不是给宗门里的人穿,和你以前在食间打杂有啥区别?”
还没等他说完,他婆娘就啐了一口,冷笑着瞪他。
“你咋知道就给你穿?你以后想穿要掏钱买的,凭啥你们打铁就是干活,我们织布就不算?你还能穿你那些铁疙瘩是咋的?!”
“木东来我告诉你,你别看不起人!以前我伺候你吃喝拉撒你不当回事,以后老娘比你赚钱多,到时候你也给我下个面,打个洗脚水?”
“去去去,好狗不挡路,老娘要赶着上课呢!莫得耽误老娘的正事!”
说完,她也不看自家老头子,挺胸抬头地走了,可把木东来气了个倒仰。
这一群群娘们,这都是吃了什么迷魂药,就盯着织布机织布坊赚钱,做梦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