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令都以为自己是眼花了，使劲儿地眨了两下眼，再定睛一看，他家主子可不是正在忙活着刻印章吗？
邹令有点儿看不大明白了，他家主子之前的确有一阵子对刻印章这事儿是热情高涨，那是为了给大小姐刻印章来着，先是练了一阵儿找手感，后来觉得差不多了，然后就着手正式给大小姐刻印章准备当礼物送给人家的，后来刻好了也送出去了，封予山对刻印章的热情也就过去了，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碰那些材料了，倒是邹令没少腹诽，当初他辛辛苦苦地寻摸来的一整箱的材料，这才用了多少啊，就搁着不用了？简直就是浪费！可花了不少银子呢！
当然了，他也就只敢在心里抱怨两句，哪里敢真的当着封予山的面儿说这个，后来就连邹令自己都把刻印章这事儿给抛诸脑后了，这冷不丁地忽然瞧见封予山又开始刻印章了，他自然纳闷儿地要命。
主子这怎么又想起来刻印章了？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难道……又是打算给大小姐送礼？可大小姐的生辰不是已经过了吗？难道这么早就开始为大小姐明年的生辰做准备了？
邹令的视线在封予山忙活着的两只手上以及他面沉似水的那张脸上来来回回，好奇心很重，就是不敢问出来。
封予山就算没看邹令，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不耐烦了，照旧认认真真刻着印章，声音里头却已经带着不耐烦了：“有事儿就说。”
“哦……”邹令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这是为的正经事儿呢，当下忙不迭躬身禀报道，“启禀主子，大小姐那边传信儿过来，说是大公子已经确定不会参加春闱了，让您放心。”
封予山也早就料到会这样了，倒是没觉得有多惊讶，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再跟我说说今儿孔庙里头闹的那一出，是个什么后续。”
“是，”邹令闻声点头，又继续道，“四皇子带着钦天监监正魏大人入宫面圣，从万岁爷那里得了允准，出宫之后，钦天监那边的人就开始张罗行水陆法事了，闹闹腾腾的大半天，将将才结束，四皇子现在应该是在贡院逐一检查考场，等着明儿春闱开始呢。”
封予山放下了手中刻刀，邹令忙得拧了帕子递了过去，封予山一边擦手，一边问道：“邹令，你怎么看今天钦天监折腾出来的这一场水陆法事？”
邹令闻言一愣：“主子的意思是这场水陆法事并不是四皇子折腾出来的？而是……钦天监？”
封予山看着他，一边擦手一边问：“换做你是四皇子，你会在这个时候来这一出吗？”
邹令仔细想了想，还真不会。
四皇子如今是一门儿心思想着春闱能够顺利进行，自然是盼着一点儿岔子都不出的，要不然岂不是他这个主考官无能？他当然不会自找麻烦来这么一出的，可是……
“可若是四皇子就是想着借此达成某种目的呢？”邹令忽然抬头看向封予山，“主子，如今咱们是已经知道了的，四皇子那边应该是答应了邓府要趁着此次春闱对大公子下手的，说不定这就是四皇子在铺招呢。”
封予山摇了摇头，缓声道：“为了对付大公子，就冒着要得罪二皇子跟廖氏一门的风险？他这招一出，谁不会在心里琢磨，他这是在为难二皇子呢？二皇子又是个会善罢甘休的主儿？忍下一时怒气，日后势必要几倍返还，到时候太子若是也趁机踩上一脚，四皇子的日子能好过？邓府手里攥着的东西，真的值得四皇子如此铤而走险、连基本的清醒都没了？这笔买卖可是太划不来了，况且他这个春闱主考官要想对付一个考生，有的是容易得手的法子，他为何舍易求难，偏偏挑这么一个引人注目的法子呢？”
邹令挠了挠头，一脸困惑：“主子，您说的是不错，那这事儿应该就是四皇子被钦天监牵着鼻子走的，那钦天监……为什么要忽然抢这个风头？那位魏大人一向也不是个高调的啊？难道是……背后还有人在推波助澜？可是魏大人的底子还挺干净的啊，没听说他跟什么走的近啊，众所周知，他就是个不起眼的老实人啊。”
封予山将帕子递回给了邹令，转身到软塌上坐下，一边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沉声道：“这世上，多少老实人是真的老实，他要是个真老实的，能一直扎扎实实把钦天监攥在手里？”
钦天监监正虽不是什么要紧的存在，但是却贵在稳当，而且还不容易出错，说白了就是个清贵养人的位子，这样的位子对于野心勃勃之辈，自然是看不上的，但是在绝大多数人眼里，这样清贵养人又不容易出错的位子，那真的是羡慕不来的，自然眼馋这位子的大有人在，魏大人能一直稳坐这位子，那肯定不是单纯依靠什么老实不起眼的。
邹令一怔，随即忙不迭点头：“主子所言极是，是属下思虑不周，那依照主子的意思，这魏大人背后的主子会是谁？他这一次到底是针对四皇子还是二皇子，又或者是想一石二鸟……”
说到这里，邹令戛然而止，他张了张嘴，然后放低声音道：“难道是……东宫？”
要么针对四皇子，要么针对二皇子，要么是打算一石二鸟，这明摆着就是太子的手笔啊！
放眼朝堂，除了他，还有谁如此一门心思地想要铲除二皇子跟四皇子？
封予山也觉得应该就是太子，但是有一点，又让他不能确定。
万岁爷对这场水陆法事的态度。
万岁爷一向是不喜这些神鬼言论的，钦天监也向来是有眼色的，从来都不会御前冒头，一向是夹着尾巴低调做人的，这位魏大人之所以低调老实，自然是有这方面原因的，可是为什么这一次钦天监敢如此高调张扬、甚至敢把这事儿闹到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