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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阮久推门进去,抬头一看,就看见刘长命蹲在房梁上。
  刘长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老神在在。
  阮鹤把阮久给拉过来:“别管他,他习惯了。”
  阮久收回目光,跟着兄长进了里间。
  “哥还没带他去找太子吗?”
  “还没有,你才刚回去,我现在去,未免太过引人注目,等过几天再去。”
  “好。”
  桌上放着阮久带回来的那几封书信,阮久看了一眼:“哥看出什么来了吗?”
  阮鹤摇头,把书信都收起来:“还没有。”
  从赫连诚那里找到的书信,阮久基本都看过,把看起来就显然无关的挑出去,再细细筛选,只剩下这几封。
  有几封是用鏖兀话写的,还有几封是用汉话写的。
  鏖兀话的几封,落款是一个人;汉话的几封,落款又是另一个人。
  相同的是,书信的篇幅都很短,讲的都是一些琐事,马匹草料的采购之类的。
  阮鹤把书信收好,对阮久道:“这些事情你不用管了,不早了,睡吧。”
  阮久想了想:“对了,哥,赫连诚不怎么会汉话。上回那个来永安的鏖兀使臣阿史那,是他的人。阿史那是个梁国通,如果查一查和他熟识的鏖兀官员,应该会有进展。”
  “好,兄长知道了。”阮鹤拉住他,“你先去床上等着,兄长去洗漱。”
  “嗯。”
  阮久走到床边,看见榻前放着两本话本,应当是阮鹤特意准备给他看的。
  他靠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话本,阮鹤就回来了。
  阮鹤把他哧溜一下推进床里,把他手里的话本拿走:“睡吧。”
  阮久调整了一下姿势,抱住兄长的手,满足地应了一声:“嗯。”
  阮鹤拍拍他的手:“在鏖兀过得还习惯吗?”
  “兄长都问过五遍了。”阮久揉了揉眼睛,“很习惯。”
  “鏖兀大王对你还好?”
  “嗯,他不敢欺负我,一向都是我欺负他。”
  “是吗?”
  “是啊,他有点傻傻的,当然比不上我。”
  阮鹤看了他一眼,瞧见他眼底的神色,笑着问道:“你喜欢他吗?”
  仿佛被戳中了什么隐秘的地方,阮久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
  他可以和萧明渊玩笑似的提起,但是家里人问他,他就……
  有点慌乱。
  阮久偏了偏头,把脸埋在软枕里。
  好半晌,才闷闷地回答了一句:“……喜欢。”
  阮鹤拨了拨他落在脸颊边头发:“那他喜欢你吗?”
  阮久从软枕里抬起头,黑暗里,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喜欢。”
  “真的吗?”
  “真的!”
  阮久自信又乐观。
  阮鹤笑了一下,还是觉得他孩子气。
  “他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亲我?”
  阮鹤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阮久平躺在床上,举起双手双脚,晃了两下,手上脚上的狼牙链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我回来的时候,小猪还给我戴了这个,他很怕我不……”
  阮鹤表情凝重,面带杀气。
  阮久疑惑:“哥,你怎么了?”
  阮鹤抱住他:“睡吧,别说了,哥有点难受。”
  他还有旧病在身,阮久一惊,连忙爬起来摸他的额头:“怎么了?哥,你哪里不舒服?”
  “哥想重上战场。”
  *
  翌日,阮久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在家里慢慢悠悠地洗漱好了,去吃早饭,吃了早饭就和家里人待在一起说话,说了一会儿就吃午饭。
  然后继续和家里人说话,阮久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睡了半个时辰,被发现之后,就被乌兰抬到床上去睡,又睡了一个时辰。
  一直到了傍晚,他才起来收拾收拾,换上鏖兀的衣裳,坐着马车,进宫赴宴。
  阮老爷与阮鹤本来要陪他一起去的,最后还是被阮久劝回去了。
  这是给鏖兀王后的接风宴,他一个人去就足够了,只是一晚上,很快的。
  阮久坐在马车里,乌兰帮他编头发。
  乌兰小声埋怨:“王后要是早点起来,就不用在马车里编头发了。”
  “随便编两下就行了。”阮久甩了甩头发,“反正他们也不知道鏖兀王后到底扎几个小辫子。”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时,乌兰也正好帮他把头发绑好了。
  阮久摸摸自己的头发,很是满意:“走吧。”
  两个人跟着引路的小太监一路进了宫,在宴会的宫殿中停下。
  阮久进殿行礼,右手按在心口,微微弯腰。
  抬起头时,他看见坐在主位上的梁帝,身边还坐了一个人——
  萧明渊。
  阮久吃了一惊,分明昨天他来见梁帝的时候,梁帝还对萧明渊不冷不热的,今天萧明渊就坐到他身边去了,两人看起来还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阮久移开目光,往边上看了看。
  英王在下首第二位,面色不是太好。
  而后小太监带着阮久在下首第一的位置上坐下了。
  萧明渊给梁帝斟了酒,梁帝朝阮久举起酒樽。
  阮久有些迟疑,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杯子里的只是茶水。
  他举起杯子,抬起头,萧明渊朝他笑了一下。
  酒过三巡,阮久时不时留意着主位上的情形。
  他几乎可以确定,梁帝和萧明渊父子两个,已经和好了。
  而后梁帝笑吟吟地朝阮久招了招手,让他也上来。
  于是阮久和萧明渊一起,坐在梁帝两边。
  梁帝满面红光,看起来心情不错,拍了拍阮久的手,比昨天热络太多:“好孩子。”
  他清了清嗓子,身后的太监会意,抬手让殿中的舞乐停下。
  舞姬与乐师都下去之后,殿中一时间安静得古怪。
  梁帝清了清嗓子:“这次小久回来,是回来办冠礼的。此事让礼部和内廷去办,务必办得漂亮。”
  他顿了顿:“小久去和亲的时候,少年心性,顽皮爱玩,朕为了哄他高兴,把皇家族谱里,他的名字往前挪了一个。结果小八就排在他后面了。”
  “朕实在是没想到,他还能回来。可巧又是回来办冠礼的。小八的岁数是比小久大些,但是族谱上的名字还在小久后面,朕就想着,委屈委屈小八,把他的冠礼往后推一推。”
  “所以——”梁帝忽然加重了语气,“小八的生辰过了大半个月,朕没有给他办礼,也没有给他封王。”
  “朕委屈了他,你们这些不明白内情的人,竟然也跟着让他受委屈。”
  梁帝忽然抓起案上酒樽,砸在殿中,酒水四溅。
  天子一怒,地动山摇,殿中官员连忙起身下跪:“臣等不敢。”
  英王自然也是出列跪下的,他不经意间与萧明渊对上目光,瞧见他眼中的讽意。
  二十年的父子情谊,更何况萧明渊还是幼子,梁帝已经宠爱了他十多年,人越老,就越放不下。
  只要萧明渊下定决心去争一争,他甚至不需要笼络朝臣,只要他在梁帝面前服个软,梁帝就会轻而易举地原谅他。
  于梁帝而言,不论是太子,还是英王,都与朝政有所牵连,虽然是他的儿子,但总归有利益纠葛,是父子,也是君臣。
  只有萧明渊,他看起来对朝政一点都不感兴趣,对梁帝而言,他只是一个完全仰仗自己的小儿子。
  失去父亲的宠爱,他就能消沉好几年。
  梁帝最喜欢他这样的儿子。
  虽然英王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但看起来,效果很不错。
  萧明渊只花了一个晚上,就回到了从前跌下来的位置。
  这次宴会之后,再也没有朝臣敢瞧不起他了,英王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了。
  *
  宫宴散后,梁帝喝多了,萧明渊把他扶回寝殿。
  阮久在宫道上等他,见他出来了,便朝他招了招手。
  萧明渊快步走下台阶:“我们的冠礼得放在一起办了。”
  “没事,乖弟弟,我又不嫌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