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结束,赵承回到府里。依皇命,他三日後便要前去锡安,接替父亲赵顾的锡安主帅之位。出发在即,赵承一回府,就待在书房内,整理一些必须之物。
他的夫人,上官荻,走了进来。
传旨官刚走,上官荻手上拿着的,是文德让她担任九屹副将的圣旨。
“什麽时候走” 上官荻没有走近,隔着桌案问道。
“三日後。” 赵承埋首收拾着东西,没有抬头。
赵承一和上官荻成婚,便向文德开口请求和张钦去了九屹,几乎没有回到大凉,这些年来,和上官荻见面相处的时间,是少之又少。
幸好,两人还有着共同的兴趣,也算是庆幸。
而如今,赵承要去锡安,上官荻要去九屹,一个北一个南,这一别,怕又是好几年过去了。
赵承自小跟着父亲,对这样漂泊的生活很习惯,他专心收拾,没有注意到上官荻脸上流露出的,不舍的神情。
撇开赵承,上官荻并不在意离开大凉,她对於皇上任命自己前去九屹大营,反而是跃跃欲试。她只是有些舍不得,与赵承难得聚首的夫妻之情。
上官荻的步伐很轻,她走上前,看着赵承整理墙上的书柜。这间书房,平日赵承不允许有人随意进出,所以上官荻自己也很少走进。
她看见,赵承从木柜中取出一个极小的木盒,木盒中放的,是一个玉坠。
“那是什麽?” 上官荻站在赵承身旁,看得清楚,她不禁疑惑问道。
大约是太专心於收拾了,赵承没察觉上官荻已然在自己身旁,听见她问,连忙紧紧地握住玉坠。
“没什麽” 赵承说,还是没转头。
上官荻看见,赵承把玉坠又收回木盒,把木盒整个放进来了怀中。
临去锡安,竟还特别将之带在身上,看来分明是对赵承来说,十分重要之物,又怎会是一句没什麽......上官荻在心里思忖道。
不过,既然赵承不愿说,上官荻也不往下问。
“夫人此行前去九屹,千万保重自己。” 赵承像是突然想起,转过身对她说道。
赵承这天外飞来的一笔,随口一句的关心,上官荻跟他成婚多年,并不惊讶。
“会的,夫君也万自珍重。” 上官荻回道。对於赵承如此,一副对府里人没什麽所谓的态度,她似乎已经习惯了。
赵承点点头,也没继续回应。
很快地,眼见收拾的差不多,他把收好的木箱子移开,像是要出府。
“去哪?” 上官荻问。
她知道,赵承待在大凉时,很少出府。因为他性子内敛,独来独往惯了,加上结识的人少,也没地方可去。
“出去一下” 赵承没有正面回答,他向自己的夫人笑一笑,稍微示意後,就直接走了出去。
“......” 马上就要启程了,能够让赵承放下手边的事情,究竟是急着去往何处? 上官荻静静想着,看着赵承,脸上还是一点也不动声色。
对於夫人的内心思忖浑然未觉,赵承径自出了府,他的马,顷刻间就停在了安康府的门口外头。
“劳烦掌事,替本将军向长公主通传一声。” 赵承对门口的掌事,有礼地说。
“赵将军,皇上在里头,和长公主正在谈话,是不见客的。” 掌事见了他,恭敬回道。
皇上也在......赵承没办法,只能认罢。他想了想,取出怀中的小木盒,交到掌事手上,“劳烦掌事,代本将军将此物交给长公主。”
掌事例行地接下木盒,对他行礼。
东西既然交出去,赵承也无他事,转过身,不再多言,疾驰策马而去。
xxx
文德在安康房内,方才安康提及灵宛和文礼的一番话,让她想到续卿。文德的眼光中,闪过一丝涟漪。
转瞬即逝。
她眨了眨眼,把这个想法很快地就压了下去。
安康看她神色有异,正想开口,掌事的就来向沉香传话了。
“启禀长公主,赵将军方才来过,说是有一物要交给长公主。” 沉香禀报道,手中捧着赵承的小木盒。
安康瞄了那个木盒一眼,直觉不妙,看了看文德。
文德似乎没什麽反应,她直接伸手,替安康接过了,“你退下吧。” 她对沉香说。
沉香走後,文德把木盒交给了安康,说道 “看看是什麽?”
安康叹了口气,从文德手中接过。
这种心思,安康看过太多了,她不用看,就大约可以猜到里面装的是什麽。
她将木盒打开,文德定睛一看,是个玉坠。
安康立刻皱了眉,撇过头,把木盒放在文德手中。
果然,难办。
文德看了是玉坠,倒是好奇,她把玉坠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这个......” 文德认真看着,“好像是赵承母亲的遗物。” 她一边看,一边转向安康说。
文德幼时,曾和赵承一同在赵顾的手下习武,赵承的母亲过世时,她记得似乎听赵顾提起过,说赵承的母亲,临终之际,将自己随身配戴的玉坠,交给了赵承。
赵顾说的,应该就是这个玉坠,不会错的。
“他把这个玉坠交给姑母......” 文德思索着,“不知上官荻知不知情?” 这个答案任谁都猜的到,她不禁无奈地笑了笑。
“这个玉坠,本宫不收。” 安康果决说道。她抬头,想把沉香唤进来,把玉坠退回。
“不必了,” 文德示意道,“侄儿自己去一趟吧。”
“这件事情,朕要和赵承说清楚才行,” 文德看安康有些讶异的样子,补充道,“毕竟朕将来是要重用他的,可不能看他这样糊涂下去。”
文德把玉坠放进木盒,“朕走了” 她说完,对安康笑了笑,就走出了院子。
琉璃在马车旁候着,“回宫吗?” 琉璃抬头问。
“不,先去赵将军府上。” 文德上了马车,对琉璃说道。
马车的车头原已经朝着宫里头的方向,只见马夫熟练地驾驭,在安康府前的街道上,又迅速地调转了马头。
皇帝的御驾,直朝着赵承府上而去。
xxx
文德来得快,赵承才刚回府,她的马车後脚就到了。
“赵承,” 文德见了赵承,就像平时在营里相见一般,没有像在宫里时的那些规矩。
“东西收拾的如何了?” 文德看着他房内的装箱,多问了几句。
“谢皇上关心,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赵承也笑着回。可他大约猜得出,皇上是为了什麽而来。
“恩” 文德点头,而後转过身,“琉璃,你先守在外头,别让人靠近。”
“记住,任何人都不行。” 文德加重了语气。
对文德的态度,赵承心里有了准备,脸上并没有疑惑的神情。
房中只剩两人,文德直接取出木盒,把它放到了桌案之上,“赵承,这个玉坠,是你母亲的遗物吧。” 文德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她缓缓地说。
赵承点头,“回皇上,的确是臣母亲的遗物。”
恩......至於接下来要说什麽,文德在马车上时,就想过了一遍,所以眼下她决定直言不讳。
“这个玉坠,长公主看过,她觉得不妥,让朕拿来还给你。” 文德尽量用了,她觉得最不会伤害赵承的口吻,向他说道。
“赵承,朕现在最後一次告诉你,你的夫人,是上官荻。”
其实,文德并不是不能理解赵承,甚至是有些同情,因为若是换成自己,她也没有足够的把握,可以完全忘记安康。
只是......事关皇权,这个婚到底自己赐的,赵承是臣子,不可以这样意气用事。更何况,牵扯其中的,总归是还有上官大人一家的情面在。
“你若是真放不下,朕可以跟你说一句真话,” 见赵承的神色还是凝重,文德走近了他,“长公主的心,已经有人了。” 她在赵承耳旁,低声说道。
赵承的双眼,顿时睁得飞大,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皇上所说,可是真的?” 他急切地问。
“是真的,朕可以拿独孤氏的先祖向你起誓。” 文德笃定道。
“所以......” 文德从桌案上拿起木盒,交到了赵承的手中,“这个玉坠,长公主不能收,而且这应该是属於你夫人的。”
对於这个传家玉坠,应该如何处置,文德是过来人,她诚挚地告诫赵承。
赵承的右手把木盒握的紧紧,握的都出汗了。
“皇上,可否准臣再问一个问题?” 他铁青着脸,请求文德。
“你问,朕尽量回答你就是。” 文德知道赵承对安康用情颇深,得知安康心有他人,肯定一时难接受。
赵承咬牙,看向文德,“长公主既然已有了心上人,为何却迟迟没有大婚?”
“朝廷中,臣也从来没听过,有谁和长公主有什麽的流言和风声。”
文德必须承认,赵承说话,很像他的剑法,只要被他锁定了目标,就很难从他的掌上逃脱。
文德笑了,“赵承,你是觉得朕骗你吗?” 看似和缓的笑容中,带着肃然之气。
“臣不敢,只是想知道其中缘由。” 赵承恳切地看着文德。
文德淀了淀,决定坦然回答赵承,这是她在马车上就想好的......应该说是在看到赵承送到安康前的玉坠时,就有的想法,
“赵承,朕只和你说一次,” 文德覆在赵承的耳旁,一字一字,冷然地说道。彷佛一瞬间,就回到了那个,在朝中高坐的大魏皇帝,
“安康,是朕的女人。”
文德的语气虽冷,但赵承的耳朵,能清楚感受到她对安康情感的灼热。
霎时间,这个即将上任的锡安主帅,才对一切恍然大悟。他在文德居高而视的眼神前,立即跪了下去,表示自己对独孤氏完全的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