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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安帝很久没看到自家七弟脸上这种表情出现过,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看着弟弟们哭唧唧的掰着手指头算数的美好时光,忍不住笑了一下。
  其实看久了,他已经看出了一些门道。
  最前面的几页图文配合,很清楚的介绍每一种作物的形态、吩咐和生长季节,他想要的都在上面,但赵小禾做的更加完美,从种子、幼苗到成株以及花果的形态图着实令他惊喜。
  清晰的图文之后,就是激发了杨朝幼年阴影的另几种更加晦涩难懂的图文符号。
  这应该是更为深入详细的剖析概括与总结,若是大段文字说明,则显得杂乱无章,但小道长的这种方式更直观易懂,容易看出规律性。
  这部分内容其实没必要给大臣们传阅,泰安帝已经打定主意,回头就叫赵小禾去国子监算学馆教一教大齐的算学官员们。
  至于小道长的亲笔画。
  泰安帝沉吟道:“江品元,命人装裱起来。”
  待给大臣们赏阅之后再收藏起来。
  泰安帝做出这一决定的时候可完全没想到有句古话叫做“财不露白”,还有句话叫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当然把朝堂上的那些肱骨大臣们比作贼确实不恰当,但赵小禾的这一份完全可以充当粮蔬作物百科全书的图文作品倒是真的被许多人惦记了好多年,延续百年之后更是价值连城。
  赵小禾压根不知道本来想给泰安帝一个为难,结果弄巧成拙,又被惦记上了。
  她进城通过杂货铺的老头把稿子交给影一后,先给十一娘补了知味糖的货,结清账款,接着才去济世堂补了百净粉,顺便问潘老人参买主的事情。
  潘大夫惊讶极了:“老夫从没听你提过,以为你早就给人了。”
  赵小禾带着点不好意思:“我那阵子刚好有了一笔收项,不缺银子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今天才想起来。”她有些纳闷儿,“潘老怎么会以为我已经脱手了?”
  潘大夫明白自己误会了什么,也纳闷儿:“小赵道长可还记得被军中同袍带着来求医的汉子?领着个孩子的那个。”
  赵小禾看着潘大夫的神情,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定了定神,镇定道:“有印象,只是后来没再见过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潘大夫奇了:“不对呀,那之后没多久老夫外出行医,好像有看到小赵道长从他们家中离开……莫非认错人了?”后面这句是不确定的自言自语。
  赵小禾淡定:“应该是认错人了吧。”
  天都快黑了应该看不到的。
  潘大夫被她肯定的语气说的越来越不确定:“那汉子后来慢慢好了,我还当小赵道长赠了人参给他们。”
  大人参没有,灵水灌溉出的小人参有。
  “后来想起老夫又去看过一次,只是父子俩连同那自称百长的汉子全都出远门去了,邻居说三年五载内是不会回来的。”
  那是,人家是到那边安家落户去了。
  “或许是他们找到了别的办法。”赵小禾打了个哈哈,“我要是把大人参给了他们,哪儿还能来问潘老买主。”
  潘大夫一脸对不住:“早知道应该先问清楚小赵道长的,不然也不至于耽搁这么久。”
  赵小禾干笑,对潘老有点内疚。
  潘大夫认真道:“既然是误会,老夫再帮你问一问,这回一定能找到买主。”
  赵小禾更加愧疚,她现在不怎么缺钱,马马虎虎能过得去,并不是很想出手大人参,比起卖了换银子,她倒是想到另外一个更加能发挥它价值,让身边亲近之人跟着受益的用法。
  赵小禾把想法告诉潘大夫,潘大夫摸着胡子道:“卖了是可惜,你心里有数就好。”
  先前被潘大夫判定身子亏空命不久矣的寄生虫病患者,就是服用灵水浇灌而成的小人参才痊愈的,也就是说,以灵水浇灌的小人参功效完全抵得上大猫在山林深处挖出来的人参王。
  对身体大补,能救命的东西,卖了实在不明智。
  赵小禾决定把家里的那株人参泡酒,用纯灵水酿的酒泡,只是她不会酿酒,找会酿酒的帮忙吧,没有可靠的人选,加上后来泰安帝又叫她入宫解释那些数据分析图表,酿酒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
  一说起这件事赵小禾就郁闷。
  解释图表在她意料之中,可后头到国子监教官吏们算学就完全不在计划之内了。
  赵小禾百般解释,说的口干舌燥才叫泰安帝相信以她的水平根本不能为人师,泰安帝才退而求其次,把“教”改成了“交流”,教授算学也改成了相互交流互通有无。
  这里的“无”指的自然是赵小禾呈给泰安帝的厚厚一沓纸的内容中所用的各类图表、数学符号以及阿拉伯数字。
  泰安帝本来还想授予赵小禾国子监算学掌教职位,方便她与国子监众人“交流”,被她坚定拒绝。
  “既然只是相互交流,领职务就不大合适了。”赵小禾义正辞严,“给钱就好。”
  第97章 有两种人
  每日往京城跑, 赵小禾也没嫌不方便,马老板劝她干脆在城里找个住处得了, 省的两头跑。
  在远郊住的确没有城内方便,不过赵小禾有专属坐骑,不嫌来回跑麻烦。
  在算学馆呆的时间久了,赵小禾脑子里慢慢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这个想法如果能够顺利实施, 再多给她那么一点点时间,那么如果未来真的有一天,大齐发生政权更迭风云突变的大事,她推广新的农蔬作物的任务或许仍然能够持续下去。
  哪怕时间漫长一些, 总有一天能够圆满完成。
  这日天气不错,排队进城的人也很多,有几个衣着打扮看着就是外族来的。
  大齐虽不富庶,但一直以来秉承的都是兼容并蓄的文化风气, 并不排斥外族远道而来经商交流,只是前些年天灾**不断,使得这样的来往交流一度中断,直至泰安帝登基之后才渐渐恢复。
  “真够慢的。”
  等进城的人当中有一支队伍非常引人注目, 他们大概十来人,领头的是两名年轻后生, 神色倨傲, 神色带着点不耐烦, 其余皆是随从, 个个高大健硕, 不苟言笑,胯-下骏马亦是膘肥体壮,每一匹都是在大齐百里挑一的良驹骏马。
  他们说话不避人,带着北地口音,加上五官眉目都较齐人更为深刻,肤色也略深,所以众人知道他们必然是来自于其他国家的人。
  抱怨慢的是两个年轻后生中更瘦更高的一个,另一个坐在马上矮他半头,浓眉方脸一副忠厚老实相,听了前者的抱怨也赞同的附和:
  “进个门都如此磨蹭,大齐真是越来越小家子气了。”
  “别说了,没看人家都在瞪你吗?”
  浓眉方脸的混不在意:“瞪就瞪吧,本公子心胸宽阔,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跟人计较。”
  “够了。”瘦高个斜他一眼,“人家的地盘上你收敛点。”
  浓眉方脸仍然不以为意的样子,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扫了眼下面对他怒目而视的大齐百姓,轻嗤一声,不屑轻视溢于言表。
  只是这人安静了没一会儿便又故态复萌,开始对周遭的一切挑三拣四:“啧啧,太寒酸了,三哥你看到没,我们进入大齐境内后,竟然连一匹像样的马都没见到,这还是到了国都,天子脚下呢。”他嘲笑道,“说不定大齐的皇帝出行做的都是驴拉——”
  胯~下之马突然的骚动不安打断了浓眉方脸的话。
  他们这一队人所有人的马儿都发生了一样的古怪变化,突然呆不住似的来回踏步,急躁的想要离开似的。
  “吁吁吁——怎么回事?”马儿根本不听使唤,这十余人的队伍就这样变得散乱无章。
  一名随从道:“公子,马应该是感觉到什么,畜生对危险最敏感,恐怕有危险靠近!”
  瘦高年轻人神情严峻,扫了周围大齐百姓一眼,皱眉:“不对,你看他们待在身边的畜生。”
  众人一眼望过去,很快发现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他们的坐骑感受到了危险,为什么同为牲畜的驴子骡子还有猫狗之类的不见躁动?出了问题的只有他们的马。
  这就奇怪了。
  这一行人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竭力安抚马匹。
  百姓们原本也摸不着头脑的看着,随后视线一转,看到他们身后的情况,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瘦高个见了百姓们的视线,正要回头,躁动不安的马匹们一瞬间突然安静了。
  只是它们的安静并非被安抚,而是另外一种被威慑的僵硬。
  瘦高个和浓眉方脸对视一眼,慢慢的回头,瞳孔猛然收缩——他们身后的位置正缓缓走来一头如车马一般高大的黑熊。
  随从们下意识的伸手摸腰,却摸了个空,不待他们有进一步的动作,瘦高个伸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轻声道:“别轻举妄动,你们看。”
  熊背上有人。
  一名穿着宽松飘逸的衣袍,模样格外年轻、也格外好看的男子。
  他盘腿坐在胸背上,姿态轻松随意,好像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外界的动静,拿着本厚的书让人咋舌的书,翻开捧在看的昏昏欲睡。
  黑熊走的很平稳,对高度戒备的瘦高个一众视若无睹,慢吞吞的从他们旁边绕过去,丝毫不知道这些人被它惊出了一身冷汗。
  浓眉方脸一口气松了一半,噎在喉咙里,满头冷汗的看着紧跟着出现在视野中的四五匹比牛犊还大的野狼。
  “嘘——”瘦高个看出门道,警告众人保持冷静,不要有多余的动作。
  大灰漫不经心的扫了这些人一眼,对他们随时发起攻击的戒备和不善嗤之以鼻,懒洋洋的走到一边,盯着拉车的狼小弟们走过去,这才跟在车屁股后头离开。
  “没了吧?”浓眉方脸小声道。
  “还有。”随从指着最后头一只看着有些生无可恋灰头土脸的白猿。
  浓眉方脸安心了:“不过是只猴子,怕什么,又不是没见——哎呦!”他哪儿知道前面出现的熊和狼其实都不算危险,最不安定的是这只白猿才对。
  白猿绑定赵小禾的宠物系统后就能听得懂人话,这句猴子着实惹恼了它,它本来对人类就没好感,当下把捏了一路想偷袭赵小禾用又不敢的野果砸浓眉方脸的额头上,凶巴巴的冲它龇牙咧嘴,把毫无准备的浓眉方脸吓得从马上栽了下去。
  白猿指着浓眉方脸哈哈嘲笑,耀武扬威的对这一伙人挥了挥拳头,飞快的撵上赵小禾。
  “嗯,怎么了?”赵小禾疑惑的从书中抬起头来,正要回头,看热闹看的可开心的百姓们心有灵犀一般纷纷和赵小禾打招呼。
  “道长今天又来了呀?”
  “道长今天来的好像有点晚呀?”
  “怎么不见猫护法?”
  “道长看的是什么书?不愧是道长,文武双全呐!”
  “道长!”
  “道长……”
  赵小禾应的晕头转向,今天大伙儿异乎寻常的热情哇……对了刚刚想干啥来着?算了,想不起来应该不是重要的事情。
  赵小禾笑着告别众人,骑着黑熊身后领着一串尾巴直接进了城。
  大灰趁机冲大白猿龇了龇牙,一脸本狼已经看透一切你小子最好给我老实点的表情,大白猿不甘示弱的挥着拳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浓眉方脸被随从们扶起来,屁股一阵阵的疼,不能当众摸,只要揉腰,满脸通红,当真是又羞又气,又怒又恨,指着身影没入城门中的赵小禾一众人高声质问士兵:“凭什么他们不用检查就能进城?!”
  没人搭理他。
  瘦高年轻人清楚必然是自己这位兄弟之前的那些狂妄话语得罪了人,别人的地盘上非要讨个说法只能是自取其辱。
  他低声呵斥道:“巢儿,还嫌不够丢人?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