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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互相一对视,露在蒙面巾外的眼睛都露出狠意,大吼一声,同时举起手中兵刃,从各个方向对着楚予昭刺去。
  面对几人的围攻,楚予昭的衣袍突然无风自动,垂在颊边的发丝也开始飞舞。
  他养精蓄锐,等的就是此刻。
  所有人一起攻上时,他要用最后的力量一招制敌,将所有人斩于刀下。
  无论是角度还是力道,或者是这些人的攻击招式,一切都在他的计划范围内。
  可令楚予昭万万没想到的是,痛症却在此刻发作了。
  疼痛来得迅猛而突然,就在他刚要挥刀时,脑中就像猛然扎入了带着倒刺的利剑,将他的脑髓疯狂搅动,身体也如同被凌迟,千百柄尖刀正在剔骨剜心。
  楚予昭在那瞬间,痛得短暂地失去了知觉,手中的长刀也不受控制地当啷坠地。
  蒙面人喜出望外,五把闪着寒光的利刃齐齐对着他刺去,眼看就要将他击杀在这墓室中。
  可就在这时,空中一道白影闪过,快得就像是刮过的一阵风。蒙面人刚下意识想着这是什么,就觉得眼睛一凉,视野突然一片黑暗。
  接着,痛感才从眼睛传达到脑补。
  几名蒙面人几乎是同时发出惨叫,手中的兵刃也失去了准头,还有两名保持着原方向对着楚予昭刺去的,也被那白影跃起后用力一撞,改变了方向。
  洛白四爪落地后,随即一个回身,目光凶狠地自下而上盯着那些人,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
  嗷!
  想打架吗?来啊!全都抓瞎!全部!
  我的右眼看不见了,刚才是什么东西?
  啊我他妈两只眼都看不见了,那是什么鬼东西?
  嗷!
  看不出来我是神猫王吗?瞎啦?哦对,你们的确是瞎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小豹豹真的很勇敢,好想偷回家。
  第31章 我怕黑
  别管是什么东西。一名蒙面人的左眼淌着血, 用那只仅存的右眼瞪着楚予昭,嘶声喊道:上,他已经不行了。
  五名蒙面人, 除了两名已经趴在地上四处乱摸, 其他三名皆还可以视物,提起武器又刺了过来。
  楚予昭单膝跪在地上,用枫雪刀勉强支撑着身体。长发凌乱地垂着,发丝间露出苍白的脸, 还有那双依旧凌厉的眼睛。
  眼看那三把长剑对着自己刺来,他握紧了枫雪刀刀柄,身形不避不让, 准备在迎上这三剑的同时, 再用尽全力横刀劈出。
  他竟然想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 让三名刺客死于刀下。
  但洛白却在这时跃起, 对着中间的那名刺客扑去, 爪子重重划过最近那人的脸, 再张开嘴, 狠狠咬住中间刺客的手腕。
  两声惨叫同时响起, 边上那名刺客脸上皮肉翻卷,可以清晰瞧见下面白森森的面骨, 但中间刺客在长剑落地的同时,另一只手也将洛白抓住, 想要拔下来往地上掼。
  洛白咬得很紧, 任由他将自己身体抻成长条状也不松口, 还甩动着脑袋,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让那刺客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
  那刺客扯不掉洛白, 瞧见地上掉落的长剑,蹲身捡起来,将剑身调了个头,对着另条胳膊上吊着的洛白扎去。
  第三名刺客手中长剑直直刺向楚予昭。
  楚予昭用仅有的力气举起枫雪刀,却不是用来格挡这刺来的一剑,而是对着那名正要用剑扎穿洛白的刺客掷去。
  扑扑两声兵器入肉的闷响,一截锋利的剑锋没入楚予昭胸膛,与此同时,那名举剑要扎向洛白的刺客,也中刀倒了下去。
  吊在在他手腕上的洛白,跟着摔在了地上。
  洛白在地上翻了个滚,爬起来时正好瞧见那刺客将剑从楚予昭胸膛上拔出,顿时又怒又惧,直接从地上飞腾起身,扑去的瞬间用爪子在那刺客头顶唰唰两道。
  鲜血喷涌而出,小豹雪白的皮毛上溅上了一串红点。
  洛白直接就落在那刺客肩上,双爪不停飞舞,从一只愤怒的小豹化身为发狂的小豹,不过瞬息之间,那刺客整个头便成了个没有五官的血葫芦。
  行了行了楚予昭虚弱的声音传入洛白耳里,他这才回过神,从刺客肩上跳下,冲到了楚予昭面前。
  身后传来刺客倒地的闷响,洛白没有回头去看,只盯着楚予昭胸口上那处往外渗着血的剑伤,一双圆眼睛里全是惊恐。
  哥哥这是要死了吗?要死了吗?
  无妨,没刺中要害。楚予昭像是察觉到了小豹的心思,低声给他解释,见小豹依旧满脸惊恐,又直白地道:没事的,我不会死的。
  洛白这下听明白了,神情也轻松下来。
  墓道入口处的打斗声还在持续,有黑衣人企图往墓洞里钻,被禁卫们誓死挡住。一名禁卫身体已经被刺得千疮百孔,却也在临死前扑在了洞门口。
  小白,去,把我的刀叼来。楚予昭背靠着停放棺材的石台,声音低不可闻,但洛白还是听清了。
  他转过头,瞧见那把刀还嵌在一名刺客的脖子上,连忙跑过去,双爪抱住刀柄一拔,再叼着拖了回来。
  楚予昭从小豹嘴里接过枫雪刀,拄着走向了耳室,只是因为这些动作,胸口剑伤处淌出的鲜血更多了,随着他脚步挪动,淅沥沥洒下一路。
  洛白瞧着别人再多的血,心思都不会有半分起伏,可这血是哥哥流的,他顿时觉得心里发颤,脚步虚浮,四只脚也走得歪歪斜斜。
  楚予昭进了耳室,再也坚持不住地靠着石壁往下滑,嘴里低低道:小白,墙上墙上的石环拉下
  借助外面透进来的灯火,洛白瞧着门旁的石壁上有个拉环,便跃起来咬住,整只豹挂在上面。
  但他体重不够,根本没法拽动石环,便用四只爪子抓住石壁刨动,用力将身体往下刨。
  随着石屑纷纷落地,石环突然被拉出半截,同时身侧一声沉闷的重响,一道重逾千金的石门轰然坠下,将门洞封了个严严实实。
  耳室里也顿时漆黑一片。
  不用顾忌我,这下,这下他们能放开手脚打了迷药时间差不多了其他禁卫也可以醒过来。
  楚予昭说完这句,便是一声痛苦的闷哼,接着又道:小白,要是要是我等会发起疯来你不要怕,离我远点。
  洛白还悬挂在门环上,在空中缓慢转着圈,听到这话后赶紧松嘴落到地上,小跑向楚予昭。
  耳室里虽然没有光线,但不影响他视物,两颗圆滚滚的金黄色眼珠,在黑暗中像是两颗发光的琥珀。
  他看清楚予昭的痛苦模样后,脚步怔了怔。
  哥哥的伤口那么疼吗?
  但随即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坏的气息变得很浓重,在空中翻腾着,都压住了哥哥身上的血腥味。
  这个讨厌的小坏又在作乱了!
  嗷嗷嗷!
  给我回去,谁让你偷偷出来的?啊?经过神猫王的允许了吗?回去!立刻,马上!
  楚予昭正被痛症折磨着,隐约听见小豹柔嫩的吼叫声,他混沌一片的脑海里,此时只有一个想法: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可臆想中那痛得彻底丧失理智的阶段还没到来,疼痛却在减轻,并慢慢消失。
  就像之前洛白替他驱除痛症时一样,先是脑中恢复清明,接着那股气息不再肆虐翻涌,而是安静下来,慢慢一路向下,流经肺腑汇入丹田。
  楚予昭虚弱地靠在石壁上,两眼茫然地注视着黑暗,大口大口喘息。
  他脸上有柔嫩湿滑的触感,微微有凸起的颗粒,那是小豹在用舌头轻轻舔舐他的脸,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安抚声。
  小白,我没事了
  楚予昭抬起手臂,掌心落在洛白身上,一下下轻抚着那柔顺的皮毛,心里有些诧异这次洛白明明没在身边,痛症为什么也消失得那么快。
  莫非洛白和小豹都有能压制那股气息的能力?
  洛白把不安分的小坏赶回去后,视线又落在楚予昭胸膛的剑伤上,那里还在往外渗着血,将周围的衣袍都染湿了。
  他伸出小爪,轻轻碰了下剑伤附近的完好皮肤,犹自在发怔的楚予昭回过神,在黑暗中摸索自己的衣衫下摆,想撕一块布料下来。
  不想虚软得一连好几下也没将布撕开,反倒扯动胸膛的伤口,低低地嘶了一声。
  洛白看见他撕扯布料的动作,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娘曾经教他给受伤的兔处理伤口,就是用布料缠住伤口的。
  洛白弹出爪尖,在衣摆上轻轻一划,犹如利器破穿薄纸般,就掉了一块长长的布料。
  他将布料一端塞入楚予昭手心,让他握住,自己抓住另外一端,绕着楚予昭缠绕,紧紧地缠在胸前。
  他将两只爪子使得像长了手指,动作灵活得不像一只豹子,那伶俐劲儿也不像一个傻子。
  楚予昭看不见他动作,但能知道他正在给自己缠绷带,虽然已经知道这只小豹异乎寻常的聪明,但内心还是被再次震撼。
  小白要是能变成人的话,该得多聪明啊。
  洛白将绷带缠好后,打了一个结,楚予昭胸口被紧紧压迫,咳嗽了几声。
  洛白又想将绷带解松点,楚予昭察觉到他的意图后,抬手将那两只爪子握住,低声道:就这样,松了就止不住血了。
  洛白被楚予昭握住了爪子,爪尖快乐地动了动,楚予昭以为他觉得不舒服,便放开手。结果手才挪开,那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又追踪而至,探进他掌心放着。
  楚予昭怔了下,便合住了手掌,将那两只小爪包住。
  洛白在楚予昭身旁坐下,不时探头去嗅闻他被包扎住的伤口位置,好在那里渐渐止了血,这让他心安了很多。
  漆黑一团的耳室里很安静,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洛白再次凑到楚予昭伤口处去嗅闻,判断他有没有还在流血时,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楚予昭的呼吸很急促,握住他爪子的那只手冰凉,还在轻微地发着颤。
  哥哥生病了吗?
  洛白看向楚予昭的脸,发现他双眼依然睁着,没有焦距地看着空中某一点。脸色虽然依旧很白,但也不像是处在疼痛中的模样。
  洛白有些担忧,在楚予昭的手背上轻轻舔了下。
  他看见楚予昭眨了下眼睛,启开干裂的唇,沙哑着声音道:予策总会送我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琉璃球还有鹅卵石我总是不耐烦,总是将那些东西给扔掉,还不允许他哭,逼着他快点长大可他永远长不大了
  他胆子很小,本来爱吃蜜枣,衣兜里总会用绢帕包着几颗,结果有次爬了很多蚂蚁在衣兜里,吓得他从此再也不肯吃蜜枣。
  他学走路晚,走得也不太稳,经常会摔跤,一次把长命锁摔缺了一小块,怕我责骂他,便躲去了假山密道,结果在里面迷路了出不来,我带着宫人找了一天一夜才找着。见到我时,他已经吓得脸青唇白,说再也不敢了,假山洞里又黑又冷,太可怕了
  他怕冷,才进入秋天,那小脚就冰凉冰凉的,夜里睡觉要加汤婆子。如今他躺在这儿,没有汤婆子,比那假山洞里还黑,还冷。他会怕吗他可怎么睡得着
  楚予昭的嘴唇在颤抖,干裂处渗出了血丝,眼泪从眼眶里涌出,顺着脸庞大颗大颗地滑落。
  他以为自己身处在黑暗中,身旁又只有一只豹,便任由泪水在脸上恣意横流,将那些隐藏在心里多年,从来不曾告诉给人的愧疚和苦痛,一一倾诉出来。
  他化为鬼魂附在我身上,那是怪哥哥以前没有好好对他,没有陪过他,没有带他四处玩,还害死了他。都是我的不对,是我的错,才令他终日躺在这漆黑的深墓里。他一定很恨我,如今要惩罚我,那都是我应该受的
  洛白一瞬不瞬地盯着楚予昭,专注地听着,心里又酸又涩。
  明明那个光头说鬼娃娃被坏人控制了,但他还是这样愧疚和痛苦,让洛白觉得心脏如被一只手抓住,再狠狠揪紧,拧出红的血。
  我把他教得那么听话,为什么就没教他明哲保身,躲避危险呢?看见我被楚予池派来的人抓走,为什么就要从藏身的地方冲出来?他本来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冲出来
  楚予昭痛苦地呜咽出声,像是伤痕累累的兽,在无人的深夜里,才露出藏在皮毛下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和脆弱。
  洛白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楚予昭好过一些,只能不停地舔他脸上的泪水,尝到嘴里,全是一片苦咸。
  我们被装进两个木箱里,我不知道要被马车运到哪儿去,周围一片黑,憋得快要喘不过气。予策一直在踢他那边的木箱,踢了很久,直到最后渐渐没有了声音木箱最后被打开时,他整个人都已经青紫了
  我每晚睡觉都要点灯,不敢呆在黑暗里。一吹掉烛火,就会听到予策用脚踢打木箱的声音。砰,砰砰,让我的头都要炸开。楚予昭的喉咙里像是被撒入了一把沙子,声音粗粝难听,他急促地喘息着,就像被什么扼住了气管。
  洛白听到楚予昭的声音不太对劲,抬起头去看他脸,发现他虽然脸色正常,却有细密的汗珠挂在额头上,胸脯急促起伏,像是不能顺畅地呼吸。
  楚予昭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睛痛苦地闭上,一只手紧紧握着洛白的爪子,另一只手抠住身旁的石板地面,痉挛地颤抖着。
  我怕黑,这是,这是予策对我的惩罚,是我是我应该受的。他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他又在踢木箱,踢得好大声,你听见了吗?小白你听见了吗?他想告诉哥哥,他很痛苦,很难受,但我却无能为力,没有任何办法
  洛白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而隔着厚厚的石壁,外面打斗的动静也传不进来。
  楚予昭牙齿开始咯咯打战:太黑了,点灯,成寿,把灯点上。
  点灯洛白环视了这室内一圈,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石壁上也没有灯。他这才反应过来,虽然他能在黑暗中视物,但哥哥和其他人一样,天黑了,如果不点灯的话,就什么也看不见。
  可,可我虽然是神猫王,也变不出来蜡烛呀,洛白犯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