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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黛眉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柔然的事情,我一直觉得很对不住理国公府上。毕竟咱们两家也是世交旧友,从祖上关系就很不错。这么多年的情分岂能因为柔然这些糟心事就断了。若是传将出去,也是影响娘娘跟理国公府的关系。所以我想着,这结亲不成反成仇的事情咱们不能做,可若是不想成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恐怕唯有成亲才能弥补得了。”
  君少优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杨黛眉,不明白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杨黛眉看了眼老老实实坐在沈青棉身边的庶女君芷萱,笑眯眯说道:“我是想着要同理国公府结亲,奈何他们家并没有适龄的嫡出女儿。所以我便想着若是嫡出不能成亲,庶出成亲也是好的。”
  君少优心下一动,不觉看向沈青棉身边,面色苍白,有些摇摇欲坠的君芷萱。他觉得自己隐约有些明白了,为何今日杨黛眉一反常态,竟带了府中庶出子女出来拜访的缘由。
  而另一旁,坐在沈青棉下首的君芷萱已经忍不住露出一丝惊惶忐忑,说不清心中思绪究竟是惧怕还是期待。她拿不准这件事情的利弊,不由可怜兮兮的看着身旁的沈青棉。沈青棉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脸询问的看向君少优。
  君少优沉吟片刻,若说出了君柔然的事情后,他跟理国公府的关系着实有些尴尬。让他很有一种无言面对李誉的感觉。纵使李誉依旧大大咧咧的不以为然,但是上次去理国公府登门拜访的时候,也确实遭遇了冷待。不过这种结结实实打人脸面的举止也不能怪理国公府生气,若不是碍于皇家威严和永安王府的势力,恐怕理国公府脾气再好,也难以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这事情若放在君少优自己身上,至少也得算计得对方家破人亡,不然实难消这口心头怨气。
  所以就算碍于皇家名誉不能声张,两家的仇怨怕也定了。如今杨黛眉却突发奇想要以庶女同理国公府家的庶子联姻,看似是想赢得理国公府的原谅。实质却将历经两个月才算慢慢平息的流言再次提到台面上。无异于是往看似平静的油锅上洒了一层凉水,还嫌不够热闹吗?
  君少优皱了皱眉,心中略微不喜。
  坐在下首的君芷萱见状,不觉怅然的叹了口气。她与君少优同属庶出,生母便是与沈青棉交好的陈姨娘。上头还有个庶出的哥哥君少岚,原本同君少优的关系不错。只在君少优嫁入王府后,这两年不怎么往来,关系就渐渐远了。
  想到这里,君芷萱更加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
  同为姨娘侍妾所出,那君少优母子早先被夫人厌恶排挤,就连府中稍微得脸的婆子丫头都能给他们没脸。往日间还都靠着陈姨娘在国公爷跟前儿的体面,才能稍稍庇佑一二。总得来说日子过得远远不如他们。谁知一夕之间君少优便得了永安王的青眼,得以嫁入王府为正妃。从此以后潜龙出水,青云直上,不过一二年间才名尽显。到了如今,竟成了她们巴结都巴结不上的人物。可见人生际遇,着实难以预料。
  君芷萱有些眼红的看了看上首正忙着给君少优夹菜盛汤的庄麟。身份贵重,名声显赫,行事果毅,气度渊然,难得面容还十分俊秀,脾性还专一长情,这样的夫君谁不想要。奈何全天下的女人竟没有君少优一个男人有福气。若是旁人也还罢了,可她自幼与君少优一同长大,就算当年关系还好,可眼见着一个处境不如自己的人竟然能越过自己活得愈加风光得意,说自己能真心实意的替他开心那是假话,心中陡然而生的酸楚嫉妒才真真是无法言说。
  恨不能以身代之。
  所以当日君柔然发了疯一般的举动,君芷萱隐隐是能体会明白的。不光是她,恐怕护国公府后院内的所有子女都有体会。然则感同身受是一回事儿,像君柔然一般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就去犯傻的事情君芷萱永远都干不出来。
  明知不可为而极力去做,是傻子才会有的行径。与君柔然的自视甚高不同,君芷萱想要的只不过是借势而为,借着君少优的大旗为自己谋夺一些好处罢了。她如今已过了及笄之年,本该议亲的时候,府中却无一丝动静。杨黛眉把全部的心神放在君柔然和君少安两个儿子身上,偶尔忽略了家中庶女也是情有可原。然而眼看着如今一年大似一年,君芷萱就是再淡定自持也免不了焦心忧虑。
  原本子女的婚事都合该嫡母去张罗操持。若是平常,杨黛眉看在君芷萱本本分分谨小慎微的份儿上,也乐得装一装嫡母的贤良大度,为她谋一个不上不下的婚事博得众人称赞。然则君柔然刚刚被诊出了身孕,大儿子年过二十五六还没定亲,小儿子也到了弱冠之年,杨黛眉忙活自己亲生的都顾不过来,又如何有精力搭理君芷萱这个庶出女儿。所以君芷萱无奈之下,只得巴结着跟自己姨娘关系较好的沈姨娘,期望沈姨娘能为自己的婚事操些心。
  然而沈青棉纵然得了杨黛眉的青眼,助其操持家事甚至府中嫡出公子的婚事,本质上还是个二十多年不曾与人来往交际的姨娘侍妾。何况其本性便有些冷漠孤僻,不擅交际,又因身份所限,京中勋贵仕宦家的女眷即便看在永安王妃的面上表面尊敬一番,但正室夫人如何能打心眼儿里瞧得上姨娘侍妾出身的沈青棉。何况君芷萱又不是君少优的胞生妹子,就算将来想借君芷萱的关系攀附君少优也稍嫌远了一些,又有杨黛眉早先年传出来的不好名声在先,君柔然举止轻浮莫名其妙毁了婚约入宫侍奉在后,哪家家风清正的人家肯娶这么个女儿。
  一时间挑挑拣拣的,有门第的家里子嗣不兴,有子嗣好的家中门第又匹配不上。种种不如意之下,君芷萱满腔柔情也渐渐冷淡下来。她知道自己不能把希望放在沈青棉的身上,还不如求她在君少优跟前儿说两句好话,只要身为永安王妃的君少优肯对她的婚事稍微上心一点儿,随意说句话恐怕比她们费尽心机还强一些。
  想明白过来的君芷萱立刻寻到了自己的亲娘陈姨娘,又让陈姨娘找沈姨娘说话,沈姨娘斟酌再三,方才去软语求了杨黛眉。如此方有了今日杨黛眉带领家中嫡庶子女来永安王府请安拜访的事情。
  如若不然,杨黛眉大可以带着沈姨娘和两个儿子过来。至于庶出子女的死活,她才不会认真放在心上。
  奈何还没等君芷萱思量好该如何巴结君少优,杨黛眉竟然出其不意先发制人,提出来这么一个主意。一时间君芷萱自然是又忐忑又惊慌,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能嫁入理国公府,哪怕是嫁给庶子为妻,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竟比这些日子所看的多少户人家都强一些。可若是当真能嫁入理国公府,当日君柔然给了理国公府那么大一个没脸,恐怕理国公府心中早已嫉恨。纵使慑于永安王府的威势勉强答应下来,可是理国公府的人能真心接纳她吗?
  届时理国公府阖家上下都对她敌视不满,那她下半辈子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可若是不能嫁入理国公府,以护国公府如今的声名和她的家世背景,又岂能寻到如意的婚事?
  一时间,君芷萱已经自顾自纠结的入了魔怔。手中一方锦帕更是绞的拔了丝抽了线,扭扭曲曲的不成个样子。
  不过很显然除她之外,这荷风轩内所有人都被杨黛眉一席话吓怔住了。
  若说善妒不慈,恐怕这是历朝历代正室夫人的通病。至少君少优自己个儿便是深受其害。毕竟正室同小三的敌对乃是古今之常情,就像男人不能忍受自己被人戴绿帽子一样,这世上没几个女人能对丈夫的公然出轨报以宽容一笑。所以对于丈夫出轨的证据——庶出子女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君少优能理解杨黛眉对庶出子女的苛待愤恨。但理解不等于接受,君少优自己便险些死在这种妒恨之下,所以他分外排斥杨黛眉这种将庶出子女当做棋子,没事儿的时候虐待着撒撒气,有事了便搬出来当货物一般赚得更多好处的行径。
  君少优原本还对今日杨黛眉带着所有庶出子女前来拜访感到惊奇。误以为杨黛眉是见君柔然有了身孕,所以才想着做些母慈子孝的场面事儿来扭转不好的名声。却没想到猪就算迁到了京都还是猪,杨黛眉这种行为,与卖女求和又有何分别?
  难道杨黛眉竟天真的认为只要将一个庶出女儿塞到理国公府,就能弥补两家之前的裂痕吗?
  一时间,君少优从先前的莫名其妙,继而转到有些哭笑不得。实在是对杨黛眉这种自说自话自鸣得意的性子感到佩服得紧。作者有话要说:蟹蟹什么人扔了一个地雷,成为瓦的小萌物厂c3、、,c3冲、,c3、、
  第86章
  庄麟一路大步流星进入内堂,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上首端坐的君少优身上。瞧见君少优今日面色红润,精神奕奕,庄麟略略放下了半悬的心。
  满屋子的宾客立即起身向庄麟问好。庄麟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目光落在唯一面生的君少安脸上,开口笑道:“这便是大哥罢。慕名久矣只是一直未得相见。今日一见,果然是见面更似闻名。”
  君少安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清晰可见的潮红,起身抱拳道:“末将见过大皇子。”
  庄麟笑眯眯的握住君少安的臂膀,亲切说道:“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如此见外。大哥若不嫌弃,直呼我昭明(庄麟的字)便是。”
  君少安略微拘谨的板脸说道:“尊卑有别,在下岂敢唐突。”
  庄麟微微一笑,也不十分勉强。随意同堂上宾客寒暄几句,方才转入后宅。少时,换了家常衣裳出来见客。
  彼时天将正午,厨房早已备好了酒菜佳肴。侍立的小丫头子来问何处摆饭。君少优打量着满满一堂屋的宾客,开口笑道:“就摆在荷风轩罢了。”
  君少优性格风雅,最喜碧叶荷花,波光粼粼的嗜好早就随着他文采翩然的才名传遍京都。何况众人也并不是第一次在永安王府用膳,听闻此言都不意外。
  一时间众人说说笑笑着前往荷风轩。彼时轩内早已安设桌椅,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捧着沐盆端着巾帕肃然而立,服侍众人简单洗漱后。宾主各自落座。有小丫头子捧着菜肴酒馔鱼贯而入。
  饭菜齐备后,又有乐师班子在偏殿悠然奏乐,应着波光粼粼,水声潺潺,颇有意趣。
  众人习以为常,并不觉如何享受。唯有君少安心情甚好的看了看波光荡漾的湖面。他倒是没有什么附庸风雅的诗性,纯粹是觉得这里视野开阔,比憋仄昏暗的室内要好很多。
  庄麟暗暗吩咐一旁布菜的丫鬟将君少优食案上的酒水换成酸梅汤,引来君少优莫名其妙的一瞥。庄麟谄笑连连,低声解释道:“你不是说这两日吃的油腻导致肠胃不适,我便想着你少喝些酒水,吃些酸甜开胃的果饮,倒是也能多进些饭食。”
  君少优对此不以为然。不过他此刻确实没什么喝酒的兴致,不过是碍于饮宴上的礼仪罢了。
  坐在下首的杨黛眉见状,不免开口附议道:“王爷说的很是。娘娘身子本就虚弱,平日里合该小心保养才是。饮酒伤身,若能不饮还是不饮的好。何况我们并不是外人,娘娘若执意礼数周全的招待,反倒显得彼此生疏了。”
  这话说的十分对庄麟的心思。庄麟不觉赞赏的看了杨黛眉一眼,眉开眼笑的说道:“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长者的吩咐,我们合该听从才是。”
  言罢,不由分说叫丫鬟撤了酒水,伸手夹了一筷子鱼肉,小心翼翼剔了刺后放入君少优面前的骨碟里,开口笑道:“这是我让厨房特特做的糖醋鲤鱼,你尝尝看是不是那个味道。”
  一番温柔小意的举止看得堂下众人颇为艳羡。杨黛眉更是见缝插针的奉承道:“王爷对娘娘当真有心。既能看到王爷夫夫如此琴瑟和鸣,我也算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