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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PO文学 > 武侠仙侠 > 梅夫人宠夫日常 > 第29节
  怀着这种担忧,他们向着须提寺出发了。须提寺的位置偏僻,距离长安也有些远,此时骑马赶过去,也要到傍晚才能到。
  梅逐雨一手扯缰绳,一手抱着乱蹦哒的小姑娘,骑马奔驰在城外官道上。小姑娘原本很活泼好奇的四处看,嘴里问个不停,可是突然的,她不知看到了什么,身子猛地一震,紧紧闭上嘴缩到了梅逐雨的怀里,还转头将脑袋埋到了他胸口,吓得瑟瑟发抖。
  第50章 第五十章
  虽然武祯变成小孩儿还没有一天, 但梅逐雨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夫人年幼时究竟是怎样一个脾气古怪不可捉摸的任性熊孩子。
  这样一个几乎可以说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突然如此恐惧的缩成一团, 梅逐雨当下就感觉惊异不已, 一手抱着小姑娘不让她乱动摔下马去, 抬眼看向刚才小姑娘看着的方向。
  只见在他们前行的路边, 有两棵树, 这两棵高大的树平时应该是供行人歇息的, 树底下有几块被人蹭的光滑无比的青石, 在烈日炎炎下, 那两片树荫看上去很吸引人。
  不过梅逐雨的目光定在了两棵树中间。那里缠绕着一个黑色的网, 像是蛛丝一样的巨网连接在两棵树的枝桠之间, 巨网中心趴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看上去是一只硕大的蜘蛛,就横亘在必行的道路中间, 像是正在等待猎物的猎手。
  这是一种精怪,名为蛛妇,看着虽然很可怖, 但其实并不害人, 相反,它们抓的都是些游荡的秽气与害人生病的小虫精怪。
  梅逐雨低头看着怀里瑟瑟发抖一声不吭的小姑娘, 她紧紧埋着头,不敢看那东西一下, 靠得越近她就抖的越厉害, 像是害怕极了, 但再害怕她都没有哭也没出声,不仅如此她还下意识放轻呼吸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是真的害怕至极。梅逐雨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什么,武祯,她难道也是从小就能看见这些东西?她的反应告诉了梅逐雨,她幼时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是如此——沉默着发抖。
  这想法让梅逐雨有点愣,他没想到。她是猫公,从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梅逐雨就没见她怕过任何东西,她也会害怕吗?这个滑不溜手,假装害怕伤心时会擦着眼睛露出可怜兮兮神情的小姑娘,真正害怕的时候是不会哭,也不会撒娇的。
  梅逐雨一下子,心疼的有点受不住,手上一紧把马勒停了。他深吸一口气,把钻进自己怀里的小姑娘掏出来,然后对她说:“不怕,你抬起头看看,蛛妇已经不在了。”
  小姑娘半晌才拉着他的袖子小声道:“不能说话!”
  “它会过来的,会抓我的脚。”
  梅逐雨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要想到武祯年幼时会经常吓成这样,他就忍不住把声音放得更柔了,这辈子都没这么轻柔过。要是现在把他的师父师兄师侄等人拉过来,就他这语气,能一次性吓死一半人。
  “真的,它不会过来,你看。”
  就在说话间,他抬手飞快的画了个灵符,灵光笼罩在蛛妇与那张大黑网上,让它们一下子消失了。虽然它们其实还在原地,但暂时不能被看见。
  也许是因为梅逐雨给她的感觉太值得信赖,小姑娘终于悄悄扭头往后看了一眼,这一眼,她只看到空荡荡的空中明晃晃的,没有了令她恐惧的黑网和大蜘蛛。
  小姑娘就好像一只发现危险消失的小狐狸,又谨慎的探出脑袋,扶着梅逐雨的胳膊四处张望,见真的没有了那只大蜘蛛的踪迹,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坐回了梅逐雨怀里。
  梅逐雨还待再安慰她,却见小姑娘飞快的恢复了之前的活泼,再度翘起脚丫开始叽叽呱呱。
  梅逐雨:……
  他想了想还是和小姑娘解释了一下蛛妇不会伤害人这件事,他们两人已经离开了那两棵树的附近,小姑娘听完了,一歪头看着他问:“你也能看到?”
  梅逐雨点头。他刚点头,就见小姑娘带着点同情的目光,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脑门,安慰他,“不害怕不害怕。”
  梅逐雨:……不,我觉得是你比较害怕。
  但是小姑娘显然不想和他说这些,目光已经被路边的果树吸引了,兴奋的扯着他的衣袖指着路边果树:“杨梅!有杨梅!我们去摘杨梅!”
  梅逐雨想起之前和她去鳞经寺的时候,摘了一捧樱桃。这样看来,其实长大后的武祯和小时候也有着一些相似的地方。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到了南山脚下的须提寺。此时倦鸟归巢,寺内的钟声传出,回荡林间。在夕阳余晖下,寺中白烟袅袅,也不知是前院的香火还是后院的柴火烟气。
  梅逐雨下了马,又将小姑娘抱了下来。小姑娘手里还捏着一个大杨梅,好奇的盯着林间露出的寺庙一角和隐隐绰绰的寺庙大门。
  “我爹在这里面啊?”
  “对。”梅逐雨弯下腰跟她说话,“等一下你见到父亲先不要激动,知道吗?”
  他只是带武祯来看看豫国公,却不准备让豫国公看到武祯这个模样,否则事情很难解释,武祯恢复之后要处理的事情会更多。
  奈何他是这么想的,事情却没法按照他的预料发展。
  他牵着小姑娘进了寺里,求见在此修行的岳父豫国公,这一路小姑娘确实乖乖的被他牵着,路过的大小和尚也没有看见小姑娘。但一见到豫国公,小姑娘就瞪圆了一双眼睛,开始挣扎着要向豫国公扑去。
  豫国公武淳道很是奇怪自己这个寡言的女婿梅郎,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间一个人突然来拜访。让豫国公觉得更奇怪的是,女婿一只手好像紧紧拉着什么东西似得,袖子微微摆动。他不由往女婿空荡荡的手里多看了两眼,心里直犯嘀咕。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在意那里,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
  收回探询的目光,武国公非常和善的询问女婿来做什么,问她武祯最近怎么样,一路过来要不要用点斋饭之类的。
  梅逐雨一一恭敬答了,在武国公面前坐下,顺便手上一用巧劲,把张牙舞爪扑向武国公的小姑娘给拽了回来。
  只是看不见听不见声音而已,可如果武祯这会儿扑过去,武国公无论如何都会感觉得到。为了避免老岳父被这种突发状况吓到,梅逐雨很努力的克制着小姑娘。然而,小姑娘战力超群毅力惊人,忽然扭头朝着梅逐雨的手背上一咬。
  梅逐雨一惊,手背上被软乎乎的小白牙啃了一口,不痛,但那种湿漉漉痒呼呼的触感让他手一抖,下意识松了手。
  下一刻,小姑娘在空中显露出了身形。
  武国公正在问自己女儿武祯最近是不是还在流连乐馆,就感觉眼前一花,一个小姑娘凭空出现朝他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光脑袋,嘻嘻哈哈的摸着他的头笑着喊:“光头!”
  武国公:……我好像看到了小女儿小时候的样子,她还喊我光头。
  梅逐雨迅速的探身一把将小姑娘拖了回来重新牢牢握住,再一脸寻常的坐回原地,甚至另一只手端起茶杯若无其事的喝了一口茶。
  武国公:……
  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正直女婿,又往空荡荡的周围看了一眼,半晌才说:“刚才,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小女娃。”
  梅逐雨:“没有。”
  武国公:“我是眼花了?”
  梅逐雨沉默一下,昧着良心说:“可能是。”
  武国公低头一看,从自己怀里捡起了一个大杨梅,默默放到了两人面前的案几上。那是小姑娘一直拿在手上的杨梅,刚才朝他扑过去的时候为了摸他的脑袋就给扔了。
  武国公突然叹息一声,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用瞒着我了,是不是长安的妖市出了事?”
  梅逐雨听他提起妖市,这才明白武国公知晓夫人的身份,终于是松开了手。于是武国公就再次看到了那个笑嘻嘻的小姑娘。小姑娘确实是女儿小时候的模样,那个欠揍的没心没肺的小模样,猴子一样踩着他盘起的腿就毛手毛脚的摸起了他的脑袋。
  顶着一只小猴子,武国公神情复杂的问女婿,“这是怎么回事?”
  梅逐雨还没说话,小姑娘先拍着光头大笑,“爹没头发了哈哈哈!”
  听着这嫩生生小黄鹂一样的声音,武国公感受到了一阵久违的窒息感,那种恨得牙痒痒又拿小女儿没办法的复杂感情在心里复苏。好不容易养大了,像个人样了,怎么又给变小了!
  梅逐雨看看踩着岳父的胳膊爬到他老人家背上去坐着的夫人,也轻叹了一声,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这一说,就说到点灯时分。须提寺里清贫,武国公虽然身份不同,但也诚心向佛,屋内摆设同样简单,一盏灯就摆在案几边,映出周围小小一块,将两人的身影映在窗上。
  蹦跶的小猴子这会儿睡着了,她一手握着那个梅逐雨给她摘的大杨梅,蜷缩在父亲怀里,睡得很安心香甜,偶尔还砸吧砸吧嘴,呓语两声。
  因为她睡着了,岳婿两人交谈的声音都放得小了。
  “她确实是从小就能看到那些东西,我有两个女儿,可是只有她能看见,大女儿看不见。我和夫人同样看不见,但据夫人所说,她的娘亲也能看见这些东西,所以祯儿的血脉应当是继承自她娘亲那边。”
  “许是因为生下来就拥有与常人不同的眼睛,这孩子的性子也与其他的孩子不同。她幼时调皮,让我们很是头疼,她能看见那些非人之物,更让我担忧不已。”
  武国公说到这里时,摸了摸怀中小女儿的头发,看见她脑袋上手艺生疏的两个小丫髻,他忽然笑了笑,眼带怀念与隐痛。
  “她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很害怕,就会钻到我和夫人的房间里去睡觉,一定要夫人抱着才能睡得着。夫人身体不好,被她闹腾了一夜,早上醒得晚,所以每日早上,我都会抱着她悄悄出房间去,亲自给她梳头发。”
  “我梳的不好,她出去疯跑一圈就全都散了,披头散发跑回来,像个乐呵呵的小疯子。”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豫国公武淳道, 年少入伍随太.祖征战,骁勇善战年少聪慧,很得太.祖欣赏看重。几十年前, 他跟随在太.祖身边时, 还是个十几岁的郎君, 容貌俊秀,在一片军中大老粗中间,十分显眼, 当时不知多少叔叔伯伯想招他为婿。
  但是一直到太.祖平定四方, 武淳道依旧没有娶亲, 这时候他也不过才十九罢了。太.祖戏称他不爱女郎爱长.枪, 每日只知抱着他那柄红缨长.枪擦拭, 混迹在一大群兵卒之间, 也不像一般儿郎那样对年轻的女郎娘子们有什么向往之情。
  单身的男子,日子总是过得粗糙,行军打仗之时, 他们的日子难免随意, 但后来天下基本上平定下来, 众人论功行赏封了大官宅子了, 这位小将军依旧是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唯有太.祖, 也就是当时的陛下又派他外出平乱, 才能在这位小将军脸上看见兴奋之情。
  与他一同打仗, 几乎是看着他长成青年郎君的众将士们, 都以为他婚事得好好磋磨个几年才能成了,谁知这一年,他奉命往昆州平乱,带回来了个女郎,向陛下禀明之后,立即就将人家娶回了家。
  为了这个女子,他一改先前的不讲究,求陛下给他换了个带花园的漂亮宅子,就像对待一株从他处移来的名贵花朵那样,小心的将他那个新夫人给请了进去。
  他的同僚们听说他那夫人出自于昆州裴家,是当地望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被他直接带了回来,武淳道不说,也没人去问。只隐约有些谣传,说武夫人是曾嫁过人的,是个寡妇。
  不过,但凡见过武夫人的人,都赞她贞静娴雅温柔似水,除了比武淳道大上两岁,其他容貌气度都与他很是般配。后来很多年间,提起武淳道与他夫人,人人都要真心说一句恩爱。
  只可惜,人间有情人难长久,在他们第二个女儿七岁时,武夫人生了一场病,缠绵病榻一直未好,就那么去了。
  即便过去多年,即便佛祖面前点了好几年的香,想起那个令自己年少倾心,携手十几年的女子,武淳道依旧是满眼痛楚怀恋之色。
  “我的妻子,她是个温柔的女子,虽然身体柔弱,心性却再坚定不过。”提起已逝多年的妻子,武淳道声音低缓,手下抚着女儿脑袋的动作越发温柔了。
  “夫人虽然看不见那些东西,她的娘亲却能看见,所以当祯儿也显露出这种能力的时候,她比我镇定,后来好几年,她都在保护教导祯儿。说来好笑,我是个保家卫国的将军,一个英勇男儿,但祯儿一遇到那些东西,第一个想要依靠的却不是我,而是夫人。”武淳道说到这里,低声笑了笑,也不知是苦涩还是追忆。
  “夫人是个勇敢的人,她在时,把祯儿保护得很好,那些东西……说实话,最开始时连我也觉得恐惧,但她没有,她在祯儿面前一直很勇敢的保护她。她死前,对我说,要好好照顾两个女儿,特别是祯儿……但我辜负了她的期待。”
  武淳道揉了一把脸。梅逐雨端坐在他面前,静静聆听,在他声音渐沉,骤然停住的时候,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等着他回神。
  武淳道许久才继续说:“那时候夫人刚去世没多久,我那段日子过得很恍惚,就对祯儿疏忽了,她……她遇到那些东西,可能是吓的,也可能是被那种东西逼的,不知怎么从高高的楼上摔了下去,当我赶到的时候,她几乎已经没有气了。”
  “那时候,她才那么小,就和现在这样,小小一团,能完全缩进我怀里。”武淳道的手开始颤抖,那一双布满了厚茧,曾拿起长.枪杀了无数敌人的手,在小女儿软嫩的脸颊上颤抖着,落下一个轻轻的抚摸。
  “我以为祯儿活不成了,但是那天,我亲眼看到了那只猫将濒死的祯儿带走了,然后当祯儿再出现的时候,她已经恢复,同时也变成了一样的非人之物。她能变成猫,我看过她变成猫的样子,她那时年纪还小,有时候不太能控制得住。我不知道她消失那段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她好好的回来了,这就够了。”
  “我也见过那个把祯儿带走的猫妖,他在一个夜里忽然出现在我房间,他告诉我救祯儿是为了报我夫人的一个大恩,他还说自己将要离开,作为祯儿死而复生的代价,她可能需要承担一些责任。”
  梅逐雨就在这时,突然的开口问了一个问题,“那个……猫妖,他是不是上一任妖市的猫公?”
  武淳道抬头打量自己这个看上去很寻常的女婿,见他面容平静,眼里却有些他看不懂的情绪。武淳道看不懂,只点点头:“是的,他告诉我他不能再在长安待下去了,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梅逐雨闭了一下眼,又看向武淳道怀中那个小姑娘,她恰好翻了个身,身上夏日的一件薄薄小袄往上滑,露出了一块白肚皮,像只小青蛙。梅逐雨的眼神慢慢软下来,他低下头轻声道:“原来如此。”
  “那么,是只有国公知晓夫人身份吗?”
  武淳道点头,“是,我那大女儿并不知道,这种事,知道的人多了,对祯儿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只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祯儿告诉你的?”
  梅逐雨摇头:“不,只是阴差阳错之下发现的。”他顿了顿又说:“我也是从小能看见非人之物,之前曾在观中修行,姑且算是个道士,对付那些恶妖精怪,也算是有几分心得。”
  武淳道眼睛一亮,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了他一阵,接着就露出了个笑容,一手拍着梅逐雨的胳膊,欣慰而喜悦的说:“好啊!好啊!”
  静言大师果然说得不错!武淳道心道,难怪静言大师有那种批语,原来还有这一道渊源,看来这个女婿果然能帮女儿渡过劫难!一时间,武淳道只觉得心中大定,看梅逐雨的目光都亲热了不少。
  等到第二日早上将他们送回去,武淳道亲手把女儿送到梅逐雨手中,依旧是一脸的欣慰。
  “祯儿就交给你了,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武淳道瞧着依旧小小一个的女儿,十分慎重的说。
  梅逐雨抱着小姑娘,表情语气,一如当初在婚宴上那般慎重认真,“我会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她。”
  回去的路上,小姑娘安静了很多,当然这并不是说她终于听话了,而是她一路上都昏昏欲睡,最后还又变回了小猫。半途中梅逐雨只感觉怀里一松,一个小猫团落在马背上,被他马上捞起来,才没有团成团滚落马下。
  摸着小猫的脑袋,梅逐雨有点明白,她可能是要变回来了。这么一想,心中松了一口气。
  心狠手辣的梅道长并不怕熊孩子,但他拿变成熊孩子的夫人没有办法,不忍心打又不忍心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