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混账东西简直就是坑爹！
双方剑拔弩张谁也不肯退步，大厅里一片沉寂。
冷飒微微抬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站在大厅中央一副要和全世界对抗的傅钰城。
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这是还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啊。
不过如今傅家的千里驹，麒麟儿，曾经被视为最有可能带着傅家走向辉煌的傅凤城废了，这位可不就是一下子金贵起来了么？
不知过了多久，傅督军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冷飒，迟疑了一下道：“冷老，这个混账东西这副样子，就算明玥嫁过来了也是委屈。我这里有一个提议，不知道你觉得如何？”
“督军请赐教。”
傅督军沉声道：“让明玥嫁给凤城。”
“什么？！”
“不行！”
冷二老爷和二夫人齐声道。
傅凤城已经废了，半年前傅凤城奉命从北方押送一批重要物资回雍城，途中遇到了劫匪。傅凤城废了一双腿不说，最重要的是…还有传言说傅凤城不仅废了双腿，还伤了要害，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嗣了。
冷老太爷也沉下了脸，“督军说笑了。”
傅督军摇摇头道：“老太爷放心，我们傅家绝不会委屈明玥。等这事儿过了，过个一两年如果明玥还愿意跟凤城过自然是好，若是不愿意，我傅家绝不刁难。我可以送明玥去京城，甚至出国，明玥下半辈子傅家也绝对会照顾妥当。就当…就当是多了一个女儿！”
冷老太爷微微眯眼，“既然如此，四少……”
不等他说完，傅四少已经道：“不可能，我不会娶她的！”
当下众人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位傅四少哪里是意外跟郑小姐有了什么，分明就是早就已经暗通款曲了。
心中虽然鄙夷，除了二夫人其他人面上却没有表露什么。
“明玥丫头，你怎么说？”傅督军看向冷飒道。
冷明玥抬眼正要说话，冷老太爷突然抬手阻止了，“督军，这件事情我们冷家需要时间考虑。”
“要多久？”傅四少忍不住道。
冷老太爷淡淡道：“四少放心，总归不会等到令郎或令爱出生。”
傅四少顿时涨红了脸，显然是被冷老太爷说中了心思。他确实担心冷家故意拖延，若是等孩子都出生了或者是大着肚子阿缨才进门，无论是对傅家郑家还是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虽然是新时代，但傅家很多规矩却还是遵循旧例，否则傅家的庶子也不会一直出不了头了。
霍督军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那咱们先回去了。”
“不送。”
第3章 谈条件!
“玥儿，你刚刚想说什么？”送走了傅家人，冷老太爷注视着冷飒问道。冷飒平静地抬头与他对视，轻声问道：“祖父，退婚，可以吗？”
“砰！”冷老太爷手里的拐杖重重地在地上杵了一下，冷大老爷和冷二老爷都忍不住抖了抖，倒是冷飒出奇的平静。冷老太爷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冷飒点头，“我知道，现在退婚虽然不好听，但这事不是我们冷家的错。如今也没有从前那般严苛，至少……”至少不会有人因为退婚就被逼死，除非是自己想不开不想活了。
就连大多数家族都不会这么做，现在逼死婚姻生变的女儿，并不会让人觉得家规森严，只会让人认为这个家族不近人情沽名钓誉。
冷老太爷冷笑，“你以为不是你的错就行？不像从前那般严苛…那说得是寻常人家！你去问问，那个大户人家愿意娶一个被退婚的姑娘？还有你那些姐姐妹妹，你大姐二姐刚嫁过去几年，你问问她们在婆家好不好过？还有你那几个妹妹和侄女！不要以为让你多读了几年书，你就能长本事了。”
“那祖父是什么意思？”
大厅里沉默了一会儿，冷老太爷才沉声道：“方才傅督军说的……”
“老太爷！”冷二夫人忍不住站起身来，“这不行！那傅家大少爷……”二夫人素来是有些畏惧这个公公的，但是为了女儿她也不得不站出来了。冷老太爷扫了她一眼，“你一个妇道人家，多什么话？”
冷二夫人心中一酸，她的女儿她竟然没有资格多说一句话么？都说如今是什么新时代了，但在冷家却没什么区别，依然是冷老太爷的一言堂。若不是玥儿早早和傅家四少爷订了婚，冷老太爷只怕也不肯让她出去上学。就是上学，也是当初玥儿自己费尽了心力才跟老太爷争取来的。选的也是冷老太爷觉得女子该读的，而不是玥儿自己喜欢的学院。
旁边冷明玥轻轻握住了二夫人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她不用担心，二老爷看了看冷老太爷，神情凝重，“爹，这不合适。傅家做事不讲究，难道咱们也要跟着…哪里有聘给弟弟却嫁给哥哥的道理？这传出去也太难听了。”
“难道被退婚就好听了？除了傅冷两家谁看过订婚书？”
“……”这哪里需要谁亲眼看到？傅家四少爷和冷家三小姐的婚事不是早就传遍雍城了么？老太爷的意思是，不承认就当没这会儿事？他们不承认，难道雍城的人就会忘记吗？
冷飒垂眸道：“我明白祖父的意思了。”
冷老太爷神色稍缓，“你明白就好，祖父这也是为了你好。就如傅督军所言，过两年等这事儿过了…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就算离开傅家你后半辈子也不会没有依靠。”
冷飒笑了笑，“祖父，原本冷家可以从这件事里干干净净地摘出来，傅四不要脸是他的事，跟冷家有什么关系？你这样搅和进去…再过二十年雍城的人都会记得，冷家三小姐被傅家人退婚了，还厚着脸皮要嫁给残废了的大少爷。”
“这件事我自然会替你办妥，不会让脏水泼到你身上。”冷老太爷道。
冷飒摇摇头，“就如祖父所言，世人愚昧，谁会在乎你有什么苦衷？他们只会当成一则趣闻笑谈在雍城流传上几十年。”
冷老太爷盯着冷飒，“你想要如何？如果想要退婚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冷家绝不能有被退婚的女儿，要不你们一家四口就一起滚出冷家！”
“爹？！”冷二老爷脸色惨白地望着父亲，他没想到父亲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冷飒点点头，“冷家不是不能有被退婚的女儿，而是不能丢掉傅家这门姻亲。”
冷老太爷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冰冷起来，就如他脸上的神情一般。
“冷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不求你为冷家做什么，至少…不能拖了冷家的后退。老二，你明白么？”
冷二老爷满头大汗，苍白着脸恳求，“爹，这事儿不成…这不是毁了玥儿一辈子么？”
冷老太爷冷声道：“什么毁了一辈子？过两年将她送去京城或者送出国一样能成婚生子。傅家老大如今那样子也不能如何，你有什么可担心的？这就算毁了一辈子，那早些年那些为了家族被送入宫中一辈子不得宠老死深宫的姑娘算什么？”
冷二老爷有些茫然地望着父亲，他没什么大本事半辈子都老老实实。无论是做丈夫，做儿子还是做父亲。父亲总说他们冷家门第如何，读书人的风骨如何，但是现在父亲说的这些又是什么？
冷飒有些同情地看了看眼前明显三观碎裂的亲爹，轻叹了口气，“既然祖父已经决定了，我好像也只有听从了。”
“玥儿？！”冷二老爷和二夫人惊道。
冷老太爷和旁边的大老爷神色顿时缓和了，大老爷笑道：“还是玥儿懂事，当初爹送你去大学读书还真是没白读。”
冷二老爷着急地望着冷飒：“玥儿，你别胡说，这事咱们……”
“闭嘴！”冷老太爷冷声打断了儿子的话，“你想不认爹，不认兄弟子侄，带着你这一家子滚出冷家？”
冷二老爷顿时哑口无言，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他们一家子在雍城根本待不下去。如今这世道也不算太平，若是拖着一家子背井离乡，别的不说才年方十二的儿子和体弱的妻子要怎么办？
“爹……”冷二老爷祈求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爹，不用担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的。”冷飒说罢看向冷老太爷，微笑，“祖父，既然我答应了，那么…咱们接下来来谈谈条件吧。”
大厅里一片寂静。
“你要跟我…谈条件？”冷老太爷打量着冷明玥，这个孙女在冷家几个姑娘中无论是相貌还是脑子都算是出众的，但冷老太爷一直都跟不太喜欢她。
小时候他记不太清楚了，但是长大了的冷明玥恭敬的外表下总是给冷老太爷几分疏离冷淡或者说漫不经心的感觉。这让一向习惯了高高在上，独断专行的冷老太爷十分不舒服。如果不是傅老太太生前看中这丫头的生辰好给傅四少订了婚，冷老太爷绝不会允许她去学校念书的，只怕早早就给嫁出去。
现在，这丫头竟然说要跟他谈条件？！
冷飒微微扯了下唇角，“我牺牲自己的名声和青春嫁到傅家去，好处却全让别人得了，难道我们不该谈谈条件？”
“……”
第4章 银狐
冷二老爷和二夫人回到自己院子里脚下还有些打飘儿，就连看向女儿的眼神都是漂浮的。这些年，冷家上下对冷老太爷敬畏有加，即便是最让老太爷看重的嫡长孙冷衍也不敢顶撞老爷子半句。但是就在方才，他们这闺女竟然跟老太爷讲起了条件。关键是……竟然还真成了！
“玥…玥儿啊。”二老爷眼神发直地望着自己的女儿，被二夫人暗地里掐了一把才终于元神归位，轻咳了一声，“玥儿，你怎么就答应下来了？这事关系着你一辈子的终身啊。你、你让爹想想法子……”
“爹。”冷飒摇摇头，“你能有什么法子？我要你带着娘和小峰我们一家四口离开冷家你觉得行么？到时候我们就不仅是要离开冷家还要离开雍城，甚至…南六省。”
二老爷有些无力地垂下了头，“都是爹没本事。”
二夫人拉着女儿的手腕，红着眼睛抽泣，“这雍城谁不知道傅家大少是怎么回事？你就这么嫁过去也太委屈！”就算只是两三年时间，以后女儿也要远走他乡，说不定一辈子都见不上了啊。二夫人忍不住哭出声来，“我们好端端地招惹谁了？当初也不是咱们家求上傅家去要定亲的啊。就算是督军府…这也太欺负人了！”
冷飒轻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二夫人的背心，“娘，你别担心。这事儿…也未必就全都是坏事。”
“难不成还能是好事？”
冷飒道：“就算这次跟傅家退了亲，你知道祖父会把我随便塞到谁家？到时候就算你们不同意，眼下这些问题也一样还是存在的。反倒是傅家…如果我能跟傅大少和平相处，我就是傅家大少夫人谁也欺不了我。或者就按照傅督军说的，过个两三年弄个傅家大少夫人病逝，我离开雍城哪里去不得？到时候…小峰也该长大了。”
“可你的终身……”二夫人皱眉，只当女儿还小不懂这些事情。女人一辈子哪里能这么糟践了？
冷飒冷笑，“什么终身不终身的？娘，我还要半年才满十八岁。不说两三年就算五年后我也才二十三，我有手有脚有学历还有钱，还能养活不了自己？再说了，难道将来小峰长大了还能不管我？刚才都跟祖父谈好了，下半年就送小峰去雍城中学，私塾虽然也能学到东西，但还是学校里妥当一些。还有爹，祖父答应给二房的产业你好好想想，是要自己经营还是怎么着。如果…不想自己经营的话，你也该找个正经差事做了。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老太爷，整个冷家都靠他一个人，他都快七十了，能靠到几时？”
冷二老爷羞愧极了，“玥儿说得对，都是爹没本事…你放心，以后爹一定好好做事，好好教导你弟弟。就算你将来…也有爹和你弟弟在。”
冷飒笑了笑，“好，等地契送过来了爹你先想一想，我也可以帮你出出主意。”其实这两年她也不是没有建议过，只是她老爹过了半辈子这样的日子早就习惯了。不到如今这个境地，说了也只是当耳旁风，笑笑就过去了。
这会儿发现自己连女儿都护不住，才知道痛。
冷飒倒没有怪她爹娘的意思，这正是新旧交替的年头，有人往前走，有人原地踏步被抛在了时代的后面。冷家就是后者，靠着帝师的名声抱着那些旧日的荣光不放。他爹是冷家嫡次子，不需要继承家业也从不缺什么东西，上面还有个严厉专断的父亲，自然被养成了这个样子。他性格温和，脾气好，心思端正对妻子儿女好就已经是天幸了。
二夫人拽着手帕，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玥儿你放心，你的嫁妆娘一定好好给你办！”那模样像是恨不得从冷家咬下一块肉给自己闺女。
冷飒道：“刚才我已经从祖父那里掏了不少东西了，娘你悠着点。”到底没有阻止，她娘也需要个发泄的渠道。
二老爷看看冷飒，忍不住有些迟疑地道：“傅家那四少爷做出这样的事情，怎么就还闹得沸沸扬扬了？”就算是郑家女有孕了，暗地里设法把婚事退了也不是做不到，怎么就还一下子闹得满城皆知了？虽说无论如何名声都要受损的，但也有轻重之分不是？
冷飒笑道：“这个么…自然是得罪人了呗，总不能是他自己传出来的。”
“谁啊下这么恨的手？”二夫人也不知道该幸灾乐祸还是怪那幕后的人。若不是这事突然爆发郑缨怀孕的消息被传了出来，谁知道傅四少为了退婚会做出什么恶心事来？她们没有防备说不定玥儿的名声都要被人给毁了。但是如今…她女儿要嫁给傅大少，好像也没比被退婚好多少。
冷飒耸耸肩，“谁知道呢，就他那脾气早该挨揍了。”
二老爷和二夫人看着眼前的女儿对视了一眼，都在心中暗道：“玥儿这是被刺激得很了，这脾气…有脾气好，有脾气才不容易被欺负！”
冷飒从爹娘房间里出来，漫步在曲折的回廊上。远远地察觉到有几个若有若无的目光在注视着她，那目光里似乎带着些同情和怜悯。
冷飒抬头望着屋檐外的天空，淡淡一笑。
其实，并没有必要。
她并不是真正的冷明玥，三年前冷明玥刚和傅四少订婚不久，不小心掉进了水里。
被救上来之后再醒过来冷明玥就变成了冷飒。
她是冷飒，国安特别行动组织狐狸窝的银狐。她还记得，她和蓝萌为了救血狐和白狐被困，最后两个人跟着整个仓库的怪物一起被蓝狐用一颗地对地送上了天。再醒过来之后，她就成了刚刚落水的冷明玥。她和蓝萌肯定是活不成了，希望那两个没事吧。
狐狸窝五个女孩，要论出身冷飒是最普通。
不是说不够好，而是最正常。
青狐是孤儿，据她自己吹嘘是老大从黑街拎回来的，从小就是黑街小霸王。血狐出身军旅，家里几代人都在军中标准的根正苗红。蓝狐一家子科研大佬，虽然不知道一个全是高智商人才的家族是怎么生出来一个头脑简单的单细胞生物的，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物极必反吧。当然，蓝狐在某些方面也是堪称天才的，算是对得起蓝家的基因。青狐曾经一度认为，蓝萌之所有那么分裂，是因为从小被她们家的科研大佬们给做了基因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