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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镇川预约了MOE的拜访,任令曦的身份是秘书,而贺云朝则是随身保镖。
  劳斯莱斯上任令曦一边解释今天要关注的问题一边双手利落盘发,末了一个黑框眼镜收尾,遮掩住她大半的明丽气息,就连细碎的鬓发都被她规规矩矩收到了耳后。
  贺云朝靠窗撑着颔角,从后视镜里直勾勾打量她的面容,有些出神。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任令曦不得不和他确认。
  “听着呢。”
  “那你……我这样有什么奇怪?”
  “没,你哪样都好看。”
  任令曦听到身后常镇川嗤笑声。
  她有些羞恼,这个人为什么能这么光明正大当着他哥的面调情?
  她轻咳,“我不需要好看,我需要别人注意不到我。”
  这样才方便她在MOE内部观察和行动。
  “没必要太刻意,痕迹过重反而欲盖弥彰,现在这样就差不多了。”贺云朝说,“我可以让他们注意不到你。”
  贺云朝果然说到做到。
  只是……任令曦没想到贺云朝所谓地让“他们注意不到她”是以对比法来完成。
  与她的低调相比,贺云朝今天就仿佛一只开屏的花孔雀,平日那个隐匿声息的小菜鸟,今天站在常镇川身旁却一副恨不得全世界都关注他的骄傲劲儿,他真的很明白如何展现自己的外在优势,即使戴了一副墨镜隐蔽五官,镜片后也能迸发出光芒,甚至让任令曦一度怀疑起他这么做单纯只是为了站在常镇川身边突出自我。
  有一说一,这两个兄弟的外形同时站在人前就已经足够夺目,她确实不太需要担心自己。
  MOE的拜访倒是没什么特别,安排接待常镇川的是MOE的执行董事庄歆,任令曦在来MOE之前就做过充足的功课,自然也认识她,这是少有能在这么大集团公司里博得头把交椅的Beta,足以见得其能力,从见面开始庄歆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常镇川和她聊得很愉快,中途庄歆几度夸奖常镇川即使只是身边一个特勤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而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显然把兴趣目标放到了显眼包贺云朝身上。
  毕竟,一个手握钱权衣食无忧的上位者,又有谁愿意拒绝荷尔蒙吸引的愉悦呢?
  任令曦倒是很乐于接受这种结果,这期间她则不动声色地观察整个MOE以及内部的工作人员。前些年MOE是联合党的主力资助企业,与联合党关系密切,然而在联合党过去两年作死爆出两桩丑闻导致MOE牵连其中股价暴跌之后,MOE又在去年被揭发出新型药品成分致畸案,而MOE的药品能过审,跟联合党扮演的角色自然也脱不了干系,联合党为求自保壁虎断尾,内部上下一阵清洗,MOE赔款一度濒临倒闭,两者最终决裂。
  所以今年,如果MOE还想要再入政坛掺一脚浑水,与其修复狼狈之间的关系,不如押宝在黑马候选人常镇川身上。
  事实上,常镇川这一趟来MOE拜访之前,MOE确实也曾给常镇川透露过接触的意向,不过常镇川似是看不上MOE的作派,一直没有应允,这次MOE还当是投石问路有了回应,哪里知道是他们三人虎穴探秘呢。
  “洗手间?哦,这里出去右拐走到底的左手边,有指引牌。”接待员给了任令曦十分热情的回应,“我可以带您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任令曦点点头道:“谢谢。”
  她向会客室的几人交代了下去向,转身走出了房间。
  MOE不愧是大企业,一层抬眼望去错综复杂,任令曦循着之前的记忆走,进洗手间换上了自己带来的轻便衬衫——MOE的员工工服,再戴上了一张伪造的工牌,洗手间附近自然没有监控,她很快凭借新的装扮,消失在了拐角处。
  没多久,MOE的大楼里响起警报声。
  还在会客室攀谈的庄歆立刻警觉,门外闯入的安保解释道:“是火警警报,请各位跟随我们迅速撤离。”
  “你的秘书还没回来。”庄歆正准备交代安保,常镇川却先一步说:“你的人也不认识她——”随即转头对贺云朝下令:“你去找Anya,尽快带她一起出去,别耽误时间。”
  “是。”
  火警警报当然是任令曦的杰作,想要引起警报不难,简单的诱导烟雾就能引发警报,任令曦自然没有打算在层层防护的MOE里窃取他们电脑里的机密信息,这是商业间谍的行为,她好歹还是一个联邦的调查官,而且……她也达不到黑客的技术水准,她的目的很直接,在警报引发混乱后,悄悄混在人群里,假装回去取重要资料,避开之前参观时记下的监控位置,绕过几个关键死角,到达了四楼的监控室。
  监控室此刻已经没有人,由于监控室也没有重要文件,保安走得很匆忙,她甚至都不需要撬锁就能直接进入。
  任令曦戴上手套开始迅速在面板上操作,寻找她要的东西。
  她在查找一个神秘楼层的监控,这个楼层没有出现在访客电梯里,也不在他们今天参观的内容中。
  B1。
  消防平面图里显示这栋建筑有地下层,而且不用于停车和仓储,应该是空置状态,可是任令曦调查过这栋建筑的用电量,在今年有显着增长,然而地上建筑层并没有增加任何新设备和项目,粗略计算后,目前显示的用电量显然超出了这栋大楼当前四层应该有的用电情况,这多出来的用电量,很可能出自地下层。
  可惜,监控并没有找到地下层的监控视频,很有可能地下层拥有自己独立的安保系统。
  即便如此,按照火警警报的标准处理步骤,也是需要全楼撤离的,任令曦聚精会神盯着监控画面,发现监控里南楼的一层西侧走廊,出现了一群相继撤离的人员身影,而楼层导览地图上,南楼这一侧并没有供给这么多人工作的研究室和实验室。
  再三确认了一遍没有其他需要关注的东西,任令曦循着原路返回消防出口。
  此时四层早就没有人,通往三楼的消防楼梯间也空寂如死,任令曦扶着扶手飞速下楼,脚步声在楼道回荡,哒哒哒下到三楼,恰好撞上三楼的消防门被人打开。
  在干坏事的情况下遇到变化很考验个人的心理承受力,好在任令曦做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面上不慌不忙,假装低着头和对方颔了颔首,实际上也是为了他别注意自己的相貌。
  但任令曦是调查官,注意他人长相是职业习惯使然,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个子不算高,长相她没看太清。比起MOE的工作人员,她觉得对方更像是一个青涩的大学生,身上穿的也是便服。
  任令曦故作慌张地打了个招呼继续飞奔下楼,在火警情况下,这种慌张并不突兀。
  等她闪到二楼,逃生门旁,有事先打过招呼的贺云朝接应。
  “如果有人追上来,帮我打个掩护。”她说,旋即在对方还没跟上来的时候,迅速沿原路回到了洗手间。
  她换上原本的衣服,脱下工作牌,出来时已经敛去了甫先的风行电掣,显得从容许多。
  贺云朝就在门口。
  任令曦边疾行边看表,“多久?”
  “从让我出来找你开始到现在不超过四分钟。”
  “还行,之前偷偷安在三楼的定时诱导装置打了个时间差,现在应该已经烧干净了。”两人边走边赶往消防楼梯间,“刚才我身后的人有注意到我吗?”
  “你身后?”
  “嗯,我到三楼的时候撞见了一个很年轻的男生。”
  “没有人下来。”
  “什么?”
  “你之后没有人从楼上下来。”
  任令曦停顿了一瞬,不明白这算是什么情况,心想也许对方也是落下了什么,回头去取了,可……那个人像是MOE的人吗?
  等到了大楼前的空地,已经有不少人聚集。
  庄歆已经先回去了解事态安排工作了,常镇川和另一名特勤以及顾问伍宁站在人潮后方。
  几个人碰头,常镇川神色自然地问:“找到你要的了吗?”
  “没有,但是确认了这栋楼里存在一些违规的活动在进行,换句话说,MOE确实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常镇川挑眉,“怎么?”
  “地下一层的工作似乎是独立的,而且不在公开申报范围内。”
  “地下一层?”
  任令曦点点头,“消防警报后地下一层的工作人员从秘密出入口离开,我在监控里看见了。”
  “你怎么确认他们是MOE的人?”
  “现在他们都在这,”任令曦朝一处同样是MOE工服穿着的人抬了抬下巴,“就是他们,没有人怀疑,但很显然他们有自己的群体,和楼栋里其他人都不熟悉。”她指的是广场一角很明显的分界,因为消防警报后如果被证实是误报或者危险解除,人还是需要回去工作,所以基本上人们会保持工作时的群体习惯。
  “而且,参观介绍的时候,接待告诉我们MOE大楼内日常工作的人有112人,然而据我所知,除开保安保洁,平时进入大楼的工作人员,至少有130人以上。”
  这一次轮到贺云朝疑惑,“你怎么知道?”
  “蹲点。”任令曦无波无澜,有时候最原始的办法,就是最有效的办法,早在这次来MOE之前,她就在大楼附近观察了三天,每天进入大楼的人数基本都是这个数量上下。
  “他们隐瞒一个楼层和一个工作群体的存在,如果硬要说他们做的是什么光明正大的研究生产,那实在说不过去。”
  任令曦的目光慢慢游移到走进人群的一个背影上,“而且,庄歆在了解事态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他们询问情况,显然他们的工作对MOE很重要。”
  “即便如此,没有搜查令你也拿他们没辙。”常镇川无情泼冷水。
  不过令曦显然没被他扫兴到,反而自信地微微一笑,“有了目标就不一样了,状况总会有的,就像今天一样。”
  常镇川评断:“任小姐好像行事也不怎么光明。”
  贺云朝追评:“某种程度上可以说知法犯法。”
  任令曦白了贺云朝一眼,她有没有知法犯法也不是他这个死……这个身份的人可以说的。
  她耸耸肩:“我只是个不在乎程序正义还是结果正义的人,在我看来重要的只是‘正义’本身。”说罢,她眼神忽而一顿,迅速扒开贺云朝,在他身后的人群里捕捉稍纵即逝的身影。
  不知情的贺云朝随她看去,“又什么情况?”
  “刚才遇到的那个人……”
  “三楼那个?”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指的是谁。
  “嗯,我刚看到他了。”
  可是那个人就好像一抹幻觉似的,等到她想要再找的时候,又不见了。
  MOE之行结束,常镇川送令曦二人回到调查科时已是华灯初上。
  “一起吃顿饭?”常镇川提议道,显然是对着前座的任令曦说的,根本无视身边的男人。
  “不了,我回去吃。”令曦解开安全带,“谢谢你今天帮忙,有进展的话我会联系你。”
  她很快告别常镇川下了车,甚至都没有搭理车上还落着一个自己人。
  回到调查科,很难得,办公室里走了个干净,连灯都没开。
  她的脚步微顿,身后传来贺云朝的声音:“明天放公假,加上今天四街有一家新开的火锅店,阿胜请客吃饭。”
  “他们倒是懂得生活。”任令曦无奈牵了牵唇角,开灯走进了办公室。
  她走向办公桌,贺云朝也跟着。
  任令曦闭了闭眼,“你可以先回去,今天的报告我自己写就行了。”真不是她体贴,让贺云朝写她还得改,她可不想多此一举。
  “既然一起出的外勤,算我一份。”贺云朝拉过椅子坐到她旁边。
  任令曦抿着唇转向他。
  贺云朝回望的眼神很无辜,“我也没干什么。”
  “就是你没干什么,你留在这有什么意义。”
  “报告也你也可以之后写,为什么一定要急着现在加班?”
  “今日事今日毕,你以为我像你?”
  他缩了缩下巴,“我怎么了?”
  “该做的不做,什么都拖着瞒着,等到出了事就是大丨麻烦。”她冷哼。
  “你这有点公报私仇了令曦姐。”
  “谁是你姐?装什么嫩。”
  “可是……”贺云朝轻咳了咳,“‘令曦’不是只有特殊的时候才能叫吗?这可是你之前的要求。”
  任令曦按在键盘上的手指一紧,“贺云朝,你能不能有点自觉?”
  “嗯?”
  “我们分手了。”
  贺云朝安静了两秒,“……嗯。”
  其实这个说法也很可笑,他们都没有正式在一起过,任令曦想。
  这么想着,对眼前这个人的怨怼就更强烈。
  但她不是那种揪着过去不放的人,她确实喜欢贺云朝,也大胆和他告白过,然后接受了他的拒绝——不管是什么原因,拒绝就是拒绝,既然事实是两人不能在一起,任何接近都是无意义的过界。
  那一晚贺云朝酒醉,她没把持住和他接了吻,所以那以后她格外小心自己和这个人的距离。
  他太容易撼动她的决心了。
  贺云朝是只狐狸,妖孽,危险,狡黠,知道怎么轻取别人的心。
  跟发情期一样,让她无法自控,她不喜欢。
  “报告我可以写。”
  “不需要。”她意志坚定。
  贺云朝点了点头,起身走开。
  老实说,开始还让她有一瞬间的怜悯,总觉得他背影落寞。
  毕竟是喜欢的人,要狠下心没有那么容易。
  但事实很快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贺云朝非但没有回去,还从外面带了一大杯关东煮回来,一瞬间,满室的食物香气,勾得她奔忙了了一天的胃叫嚣不已。
  任令曦捏了捏眉心,“你到底在干嘛?”
  “给我的组长带点吃的。”他笑。
  很好,理由冠冕堂皇,她都拒绝不了。
  任令曦嘴硬地说:“我根本不饿……唔。”
  一个丸子已经抵到了她唇边。
  “你碰到了,我也吃不了。”贺云朝说。
  你吃得还少?!她差点忍不住想开口反驳他,想想还是连着那颗送进嘴里的丸子一起吞了下去。
  莫名其妙,明明她有时候晚上不吃饭都成,可是贺云朝这一杯关东煮,居然真的让她饿了。更郁闷的是为了不让她拒绝,贺云朝老是主动把关东煮连着汤杯送到她嘴边,她有了自己被他投喂的错觉,实在被他缠得焦躁,最后只能把整杯关东煮接过来,自己动嘴。
  结果变成贺云朝满足地一手托着下颚看她吃东西。
  想抱怨,又觉得吃人嘴软,任令曦无奈撇了撇唇。
  “你吃什么?”被看得不自在,她问。
  “你剩下的归我。”
  她喉咙被噎了一道,转脸盯他。
  “我、们、分、手、了。”
  他耸肩,“你一定要强调我们以前的关系我不介意。”
  “我强调的是现在的关系!”
  “好好好,欸,里脊肉片要掉了。”他非常善意提醒。
  任令曦狠狠咬掉签上的肉,咀嚼的蛮劲好像这块肉是属于跟前这个人的。
  她紧紧盯着他,他看她的眼神却越发温存。
  “我很少会这么任性。”他突然说。
  任令曦定了定。
  “从小到大,我都没什么机会任性。”贺云朝弯了弯嘴角,眸子里的光此刻像水一样漾起来,“我没有什么可以为了自己争取的东西,我是这样,我哥是这样,我们一家都是这样。”
  任令曦不得不移开和他对视的目光,他的眼神,会让她动摇。
  “其实我的理性告诉我你说得没错。”
  “那你还……”
  “可是,面对你我就没有多少理性。”
  心脏闷闷地跳动,是悸动,却又酸涨难忍,她知道她不该把这些话听进去,但她的本心的意愿违背不了。
  “抱歉,请原谅我在你面前的任性——”
  贺云朝轻轻吁了口气。
  “毕竟也没多少时间了,任务很快就会结束,我不能再拖。”
  她心神一凝。
  “我以前真的以为没有开始就不会有遗憾,所以到最后我也还是选择瞒着你,但我显然搞错了契机,”贺云朝的手按上胸口,“这里……”
  “其实早就开始了。”
  从她在他眼前顽强抵抗Omega发情本能的那一天开始。
  任令曦还没从他的话中缓过劲来,贺云朝自己却是尴尬地揉了揉脖颈。
  “是不是很肉麻,我也觉得很肉麻。”
  她闷声发哑:“你也知道。”
  后来,两人分着吃完了那一杯关东煮,她写完了报告,贺云朝趴在她身旁的桌上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她确实没有应允贺云朝的接近,但任令曦也知道,其实她的内心那扇门根本没有关上过,他一直都留在里面赖着不走。
  还是不让他知道了吧,反正最终这个人都是要走的。
  而面对他,她也没多少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