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青欢连忙抚摸脸颊，手感并没有什么不对，何丹已经调出前置相机举到她面前，便看到自己眉心多了一道细长的红痕，乍看好似皮肤皲裂，但触感却光滑无比。
她怔怔摸了摸那儿，忽然听到顾烛轻声叹息。
他倏地俯身接近，两人的脸颊距离只有寸许，对方清冷的呼吸拍在脸上，她本能想后退，却听冷冽的一声“勿动”。
顾烛伸手按在她的眉心，又轻轻沿着那道红痕抚摸，力道很轻却又不容忽视。
“太早了，”他的语调似叹似愁，“还不到时间。”
她注意到何丹的目光越来越震惊，便意识到顾烛一定带来了什么变化，因此等他站起来后，她连忙抢过好友的手机再次查看。
果然，眉心那道红痕已经不见了，只是若仔细查看，依旧能在那个位置看到一道细若牛毛的红线。
灵山之邀
杭青欢心中已经堆积了许多的问题，偏偏一开口系统就是“自行探索”，让她在外伤之余，简直再添内伤。
比她伤的更重是夔牛，原本他与犀渠，也就是那只山一般的凶兽，实力不相上下，但他们都没料到居然还有另一只凶兽钩蛇潜伏水中，这才着了道。
回到客栈后夔牛便接连发布了好几次客房服务，都是需求灵气的，偏偏客栈中储备的食材等级都不高，杭青欢心中愧疚，干脆氪金买了一件水属性的家具放进了地字三号房。
她忍不住问系统：“如果这些异兽伤势沉重到不能救会怎么样呢
？”
“……消散天地间，和那些已经灭绝的族群一般，彻底被遗忘。”
多么残忍的答案，却又并不让人觉得意外，在系统隐约透露了一下的万年之前，已有不知多少异兽族群埋葬在时光之河中。
客栈自然不会因为她受伤而停业，不过她受伤不利于行，何丹干脆将大部分事情都揽了过去，她变得比之前还清闲。
休养了五六天，她收到了夏家祖孙的消息。
祖孙三人再度来访，直言前段时间三人一同回了一趟灵山。
杭青欢不免好奇：“我以为灵山是一个组织的称呼，原来还真有这么个地方？”
夏爷爷抚须而笑：“两者都有，不过如今的灵山，可比不上当年气派了。”
老爷子记忆中的灵山，独踞钟灵毓秀之地，每年都会有斗法、集市，买卖的是符篆灵器，就真的像小说里那般，自有一番凡俗难以想象的盛景。
她不觉奇怪，不是说灵气衰竭么，老爷子童年的记忆，距今也就几十年吧。
系统对此却不以为然：“灵气衰竭并非消失，对于异兽来说，剩余的灵气连支撑正常的生活都不够，但那一点灵气足以支撑人类修行了。”
“那为什么灵山又衰落了呢？灵气复苏，他们更应该如鱼得水呀。”
然而049没再回答，她便懂了，这个问题又关乎到它的目的，除非她自己察觉端倪，否则系统不会给予提示。
只能先按捺好奇，继续听夏爷爷的说灵山的故事。
“如今灵山都没有几个修行之人了，也没要供一座山的租金，所以现在灵山只在一些城镇设立了办事处，我们前几日就是坐高铁去了最近的一个分处而已。”
……总觉得修行、灵山、办事处、高铁什么的，出现在一个人的嘴里很违和。
但事实就是如此，灵山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神秘，甚至办事处也不全是为了接待自家成员，更多还是管理如今灵山的产业。
按照夏爷爷的说法，灵山中如今还操持祖业的人已经不多了，各行各业的人才倒不少，毕竟人都是要吃饭的嘛。
像他们南夏这个家族，如今不也是开公司做生意，谁能想到背后还有神秘的传承呢。
总之，老爷子摆摆手道：“虽然也有过重现昔日荣光的想法，但人嘛，总要先解决衣食住行的问题，我们这些传承多年的家族，借着祖上出过修行者的荣光，子孙后代在体力或智商上多有杰出之辈，比起一般人来已经十分幸运了。”
虽然点灵成功，但他还是那个豁达坚韧的人。
他们这次过来，其实还肩负了一个任务，只见老爷子神色一肃，郑重将一张请柬放在桌上。
“小杭，我这次是代表灵山，想邀请你前往一叙的。”
杭青欢拿起请柬，入手便是一惊。
看似轻薄如纸却有不小的分量，而且触之如玉温润，仔细一看，这请柬就是玉石刻成，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
翻开请柬，入眼是铁画银钩的一手毛笔字，她虽然对此没有多少研究，但也看得出这手字极好。
倒是内容中规中矩，无非就是时间地点，落款则是徐若虚。
“徐若虚？莫非是北徐家的人？”她想起那位徐院士，也不知过了这么多天，对方的心情好一些没。
老爷子反倒有些惊讶：“原来你知道北徐，对，就是他们家，灵山在许多年前便由四家轮流执掌，这五年刚好轮到北徐，若虚老头就是徐家此代家主。”
杭青欢好奇询问：“四家？我只知道北徐南夏，还有两家是？”
“东齐西李，不过……”老爷子有些不屑，“东齐已经不参与灵山事务，虽然没正式退出但也差不多了，听说连老祖宗留下的传承都丢了。”
夏盛撇嘴：“齐家如今年年在全球富豪榜前十，不知过得多滋润，爷爷你也说过，不能修行学了那些也没用，干嘛还……哎哟——”
……学不乖的少年，果然今天也是挨拐杖的一天呢。
“以前你说说就算了，现在你都点灵成功了，学的那些就不算没用，”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前两天又让你姐代替你画符了吧？等会一起跟你算账。”
夏盛一下子瞪大眼睛，悲呼一声：“姐，你居然出卖我！”
“我没有，”夏繁连忙否认。
老爷子又举起了拐杖：“还需要你姐揭发？我一看就知道了！”
夏盛怪叫一声，跳起来就跑：“我去吃点东西，好饿！”
“咕噜——”
少年一句话，倒引得老爷子的肚子也叫了一声。
老人家大方承认：“外头的饭菜怎么吃似乎都少了点东西，这几天一直有吃不饱之感。”
那是自然，已经点灵之人身体对灵气本能渴望，外头的饭菜滋味可能很好，却由于缺乏灵气，因此身体始终得不到满足。
老人家都这么说了，杭青欢当然也不能小气，只是端出来两个果盘后却有些为难，看了夏繁一眼，到底还是嘱咐了一句：“小繁吃这一盘就好。”
她已经尽力说得婉转，但夏繁毕竟聪慧，立刻明白了这句叮嘱背后的含义，年轻的女孩还没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虽然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还笑着答了一声“好”，眼底到底露了一丝苦意。
杭青欢心中也是一叹，但此刻无论说什么都太虚了，她也只好装作不知。
忽然厨房那边传来夏盛的叫声：“姐姐你快来。”
三人一起看过去，就看到他探出半个身子来一直招手，好像真的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夏繁连忙起身跑了过去。
老爷子一叹：“其实这次我过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您说。”
“小繁这孩子还是太可惜了，所以我想让她假期的时候来客栈打工。”
“打工？”杭青欢一怔，“可我这儿不收普通钱币，自然也开不出工资。”
如果是何丹这样的修行者，工资用灵石结算反倒更好，但夏繁只是普通人，那不就是来打白工了？
“不用工资，”老爷子斩钉截铁，“以我们家的实力，还用不着让她这么辛苦，你先别急着拒绝，我这样请求其实是有私心的。”
“劳烦夏爷爷解惑。”
“灵山之中有一个流传已久的说法，入修行之道看的是先天资质，但若常常得灵气滋润，便有可能得一分后天的机缘。”
她一听就明白了老爷子所说的“私心”是什么意思了。
这点愿望倒是举手之劳，她想了想便同意下来。
老爷子长出一口气，拱了拱手：“多谢小杭，咱们再来说说我家欠的债。”
夏家多占了一个点灵的资格，还有夏盛前段时间天天一日三餐的蹭饭，这些都还没算账。
但灵器并不是那么好找的，夏老爷子在灵山已经算是有头有脸的前辈了，也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拿到什么好东西，于是提出了另一个先抵债的方案：
“灵山四家中各有擅长的本事，我家最厉害的就是符篆，如果你不嫌弃我理论大于实际经验，老头子愿意将这身本事悉数相传。”
杭青欢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介意，我巴不得呢！”
这可不是客气话，自打知道夏盛苦哈哈的作业是画符后，她就一直在打着老爷子的主意了，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起而已。
想不到夏老爷子反倒主动提了出来，她哪会推辞，当场就定下了以后学习的时间，并且表示以后夏家三口可以随时过来吃饭，一日三餐准时报道都没问题。
“夏爷爷，我的朋友能不能付费一起学？”杭青欢试探着问。
何丹也是修行者，总要学点什么才好。
夏爷爷瞥了一眼厨房，自然知道她说的朋友是谁，微微沉吟后点头：“可以让她来试试，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她不是夏家人，若没有天赋我是不会传授符道的。”
她很高兴，连连点头：“当然，这是应该的。”
……
灵山相邀的日子就在后日，夏老爷子按照约好的时间来了客栈，指点她最近的灵山分部位置。
想象中应该笼罩着神秘面纱的组织，分部居然设置在邻城最繁华的cbd中，占据了整整三层写字楼。
看着“灵山集团桐城分公司”的牌子，杭青欢难得哽住。
这难道就是大隐隐于市的最高境界吗？
等走进去她才知道，这不仅仅是掩护，或者说……灵山那些传承下来的东西，只是占据偌大公司一个小小的档案柜的故纸堆而已。
她递出那封请柬，由穿着套装挂着职业微笑的助理带领着，穿过忙碌的格子间，坐在会议室中等待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总觉得她不是来赴灵山之约，而是回到了过去，代表公司出来谈业务。
夏老爷子也是一派感慨：“世道变化，过去那些叩山门、递拜帖的规矩，如今的小辈大概已经没几个记得了。”
杭青欢还没说话，便听得门外有人接了话音：“夏爷爷，时代在发展，我们自然也要跟着改变。”
一行人走进会议室，当先一人大约三十左右，每一根头发丝都精心打理过，是世人眼中最符合精英人士的模样。
老爷子开口介绍：“这是徐世鑫，灵山对外的各种生意都是他在负责。”
他正要再介绍杭青欢，徐世鑫已经接话：“我是灵山集团董事长，杭小姐最近在网络上很红，我也有所耳闻。”
说着就坐在了会议桌的另一头，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开口问：“杭小姐，我个人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网络上那些视频的。”
“小徐……”夏爷爷皱眉想说什么，却第二次被打断。
徐世鑫嘴角挂着客气的微笑：“夏爷爷，李家爷爷今天也来了，你要不要去叙叙旧？”
等于是明着在逐人了，夏爷爷顿时脸色一沉，却忍住了没说什么，僵持片刻后老人家十分抱歉地看过来：“小杭，我……”
看出老人家的为难来，杭青欢笑道：“夏爷爷，您去与老朋友叙旧吧，年轻人的事情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