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星注意到他情绪不对,怎么了?
他不知道,俞沉特殊的力量能穿过最表面的油画,看到下方隐藏的底层画布。
人影有了脸,是蒋星。
并不像表层油画穿着优雅的罗马式长袍,反而披着仿若无物的透明轻纱。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稚嫩与成熟兼具的美好躯体若隐若现。
不再是纯粹的人体之美,俞沉看到了欲.望。
蒋星:有什么不对?
俞沉摇头,走向下一幅画,仍然是人像。
是一位抚摸天鹅颈的少年,面容清晰,纯粹的西方人。
但俞沉看见了底图。
神话中,荒.淫的主神变作天鹅与丽达媾.和,后世便给这纯洁美丽的生物蒙上了隐秘暗示。天鹅缠着少年肩颈,正被柔情抚.摸。
下一幅仍是如此。
所有作品,都用无可指摘的表层油画掩盖住了白落云污秽的欲.望。
他将之送到学校中展览,邀请蒋星观赏,都是为了满足内心的阴暗想法。
蒋星跟着俞沉绕了一圈,皱眉道:俞沉,你在做什么?
俞沉扫过对方一无所知的面容,突然想起那幅挂在书房中的油画。
他面色微动:我们回去一趟。
啊?蒋星不解道,你在想什么呢?
俞沉恼怒于白落云行为,却又不得不感叹对方真是上赶着给自己递刀。
回去告诉你。
蒋星见他不像开玩笑,勉强同意。
俞沉翘了下午和晚上的课,这可是头一遭。蒋星倒想知道俞沉回去要做什么。
管家见二人回来,有些惊讶:小少爷?
蒋星笑着撒娇:想家里的饭了嘛。
管家哪还顾得上探究蒋星回来做什么,笑得停不下来:好好,我让人给您炖鱼汤,上学那么累,补补。
俞沉:家里有不要的刀吗?
见管家疑惑,他解释道:要做个小手工。
书房柜子里有美工刀,您直接用就行。
俞沉默默颔首,用眼神示意蒋星跟上。
蒋星更好奇了,俞沉要刀做什么?手工又是什么意思?
俞沉锁好书房门,拉着蒋星让他在沙发上坐下:你看着。
蒋星:别装神弄鬼了。
俞沉微微勾唇,安抚地拂过他耳发,马上。
接下来俞沉做的事简直让人意想不到。
他取下白落云送给蒋星的画,美工刀粗暴地刮下上头干结颜料。
蒋星噗嗤一笑:你不会是嫉妒白落云吧
他声音渐弱,睁大双眼。
随着颜料剥落,一幅完全不同的画逐渐展露真容。
极美与绝恶在此融合。
俞沉:看。
冷淡声音惊醒蒋星,少年愤怒地起身,抄起水杯泼向油画。
水滴因油脂滞留在画上,更添几分混乱靡丽。
那些表面上纯净美丽的色块,都是为了掩饰其下饱含绘画者丑恶幻想的真实。
水杯砸落地毯,蒋星冷声道:烧了它。
俞沉按倒画框,暗色水渍蔓延开来。
地毯扔了,换新的。蒋星冷冷看着地面,给白落云打电话。
白落云在酒店里来回踱步,心跳快得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让少年去画展,更知道自己不应该画出幻想。
但他要被内心的恶魔逼疯了。
它每时每刻都在催促白落云,不要管蒋星的身份地位,只要污染他就够了!在肖想多年的身躯上泼洒世间最直白的色彩!
经纪人:巡回画展有人问你卖不卖画。这个价格你觉得
不卖!白落云脸色阴沉,一幅都不!
经纪人满脸恼怒,我说了多少次,画要卖出去才有价值,你
不用说了!白落云掀翻烟灰缸。
地板被砸出一声巨响,两人都冷静不少。
白落云深吸一口气:这一批不卖,下一次再说。
手机屏幕亮起,他心跳漏了一拍,是蒋星。
他看了画展吗?他会说什么?
会像之前那样,赠与自己世间最动听的夸赞吗?
白落云对经纪人做出噤声的手势,接通电话,面色骤然柔和下来。
蒋星
白落云。
白落云浑身一僵。
蒋星语调是从未有过的冷厉:肮脏的狗东西。
蒋星知道了。
这句话盘旋在白落云脑海中。他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绝望与兴奋同时控制大脑。
他恶心的、低贱的想法终于揭开了。
蒋星的电话被人拿了过去,是陌生的声音:以后都别画了。
白落云露出个扭曲的笑,声音颤抖:他看到了,怎么样?他什么反应?
俞沉:他让我烧掉。
他果然不喜欢白落云垂首,低低地笑起来,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的监牢。
我没办法,我忍不了的
俞沉不说话,白落云继续道:封杀我也没关系、没关系
压抑已久的恶意逼疯了他,声音沉闷:我还是会画,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画下去。
俞沉挂断电话,询问视线转向蒋星。
蒋星踩在画上,眉头紧皱着。
俞沉:你听到了。
蒋星瞥他一眼,似在考虑如何处理。
从他对待朋友无止尽的容忍来看,俞沉很难相信蒋星怒气过后还能解决白落云。
俞沉:我可以帮你。
嗯?让他永远没办法画?蒋星冷笑,你看人眼光比我准啊。
早先更衣室里的话居然一语成谶。
俞沉提着画从厨房拿了一瓶油,走向泳池。
蒋星站在二楼书房的窗前,冷淡地望着他。
俞沉把画仰面扔到泳池瓷砖上,绝美昳丽的人影再次展现。
那是蒋星,被关在樊笼中,戴着锁链、绑着黑布的蒋星。身上泼满了油画颜料,被当做画布挥洒。
植物油浸入木框与画布中,俞沉擦燃火柴,轻飘飘扔上去。
火焰从画角开始蔓延,一点点把旖.旎梦境吞噬殆尽。
浓烟惊吓到厨房的佣人,他们很快提着灭火器过来,被俞沉拦下。
蒋星说的,烧掉。
佣人们面面相觑,他们赶来时画已经毁了,没人看见是什么激怒了向来温和的少爷。
火光之后,俞沉仰首望向蒋星,无声开口:
我不会让你失望。
*
作者有话要说:
俞沉:以后都别画了。
俞沉:画得不像。
猫猫:?你咋知道的
其实这五位各有各的目的
五位哦
第47章 众星捧月9 绝路
白落云的画闹得蒋星心情极差,饭都不吃了。
管家敲不开书房,犹豫之下找到与蒋星年纪相仿的俞沉,希望他能帮忙。
俞沉独自喝完鱼汤,猫舌头舔舔尖牙,好。
他端起托盘上楼,一条完整的鲫鱼躺在浓白鲜汤中,加了些许葱花,青白悦目。与米饭的稻香混在一起,勾得小猫不肯吃猫饭,绕着俞沉转圈。
小猫一直跟到书房门前,俞沉这才低头道:是蒋星的。
它顿时焉了,轻声细气地喵喵叫,似在催促俞沉赶紧送进去。
蒋星听见外头动静,进来。
书房内温暖舒适,厚重的丝绒窗帘已经放了下来,只留下墙角豆袋旁的一盏落地灯。
蒋星洗了澡窝在豆袋里,光裸双脚踩在深色羊毛地毯上,肩头披着毛绒毯,整个人在灯下显得慵懒又温柔。
小猫先俞沉一步,一个猛扑跳进蒋星怀里,喵喵撒娇。
挡着我了。蒋星笑着轻斥一句,语气亲昵,根本没有生气。
俞沉单手拎过一张矮木几,不饿?
倒胃口。蒋星抿抿唇,手指顺着抚摸,深陷入暖柔猫毛中。
俞沉动作一顿,瞥了眼小猫。
小猫头一扭,栽进蒋星怀里逃避死亡凝视,尾巴娇气地勾上手腕。
凭啥大猫可以碰,它就不可以。小猫愤恨想着,它总得找机会再和蒋星亲亲。
俞沉摆好碗筷:身体饿坏了是你自己的,白落云配吗。
蒋星小指玩闹着勾缠猫尾,浅浅的指甲挠得小猫浑身战栗。
连带着俞沉也沉默下来。
好吧。蒋星放下书,喝了口鱼汤,脸上哪还见怒意,好好喝。
俞沉默默注视着他。
蒋星很喜欢美食,俞沉早看出来了。与蒋星一同吃饭是种难得的享受。
每当吃到美味,他会弯下眼尾微笑,似乎遇到了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旁人见了便忍不住吃得更香,什么烦恼都抛之脑后。
俞沉感觉自己又饿了。
猫咪舌头怕烫,俞沉喝不了热汤,等鱼汤冷了,鲜美早去了大半,会有淡淡腥味。
小猫更是馋得快疯了。
蒋星轻点它脑袋,笑说:好咸的,你不能喝。
他在米饭中舀入鱼汤,筷子轻轻戳动,米粒松散开,每一颗都吸满汤汁。
俞沉面不改色,又舔了舔虎牙。
蒋星:你就这么看着呀?
俞沉过了好一会儿才答话:怎么?
剩的我喝不完了。蒋星点点汤碗,理所应当道:你喝。
是仗着俞沉的喜欢,肆意表露本心的言语,近乎撒娇。
俞沉轻轻碰了下他的脚背,很凉。
他手心热得舒服,蒋星眯起眼,把两只脚都塞到俞沉手中握着。
谢谢啦。蒋星冁然一笑,用勺子轻拨开葱花,吹凉了送到俞沉嘴边。
小猫眼睛瞪大,眼睁睁看着俞沉抿了口鱼汤,猫嘴咧开,口水弄湿了下巴。
你真是蒋星无奈,单手拿了张手帕给它擦,馋猫。
俞沉慢吞吞地喝汤,还是有点烫。
但他突然很想知道同样的食物,蒋星吃在口中是什么味道。
蒋星吃完饭,撑着下巴俯视着俞沉。
你也很喜欢鱼哎。
俞沉:怎么说。
平时你吃东西很快。
俞沉没说话,默默看着汤碗中自己的倒影。
不是喜欢鱼,是想慢慢尝。
蒋星推开木几起身,伸了个懒腰,睡了,烦得看不下去。
俞沉:一个人睡?
不然呢?蒋星笑着反问道,跟你睡啊。
俞沉竟然真点头了。
他说:你的被子太轻,不利于睡眠。
就你懂得多蒋星下意识想反驳。
俞沉继续说:我可以抱着你。
蒋星一愣,破天荒地慌乱了一瞬。
青年明明身处比他更低的位置,却能开出蒋星无法拒绝的条件。
蒋星生身父母离异,谁都不着家,从读幼儿园开始就独自睡一间屋子,顶多是带孩子的保姆夜里起来看看,掖被角。
分床太早,让他潜意识里格外渴望与别人肌肤相触、紧紧相拥的睡眠。
可惜身份限制,只能看着电视里的小孩眼馋,夜里抱着自己的安睡枕勉强替代。
俞沉居然能看出来。
你很喜欢人抱。俞沉起身,低头看向蒋星。
蒋星尝试瞪他,却不知自己眼里的动摇都快溢出来。
俞沉:我去收拾。
就在青年离开书房前,蒋星道:去我房间。
俞沉脚步不停,淡声应了:好。
小猫还趴在蒋星袖管里,抱着手腕舔舔。一起睡,好耶!
管家担心了半天,见俞沉下楼,顿时松了口气:蒋少爷吃了吗?
嗯。俞沉加上一句:他很喜欢。
管家笑说:那就好。
对了老人迟疑道,蒋少爷为什么要烧白先生送的画?
俞沉把碗和托盘放入水槽,顺手洗了,没什么。
这就是不能和他说了。管家心中一叹。
白先生非常尊敬蒋少爷,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管家只希望蒋星不要因此难受。
俞沉进到蒋星卧室,对方正抱着掌机玩游戏,但他技术很菜,打个boss费老大劲儿还不过。
蒋星下意识想喊柳恪,突然回忆起上次混乱的见面,烦得不行。
一条条小鱼苗,怎么都那么叛逆。
俞沉,你会不会玩游戏?
俞沉手中抱着浴巾,摇头。
蒋星双眼一亮,难掩兴奋道:那我教你啊。
柳恪那些重度玩家他打不过,还不能欺负欺负俞沉?
等青年吹干头发坐到床边,蒋星又死了一回。
俞沉眨眼频率很低,静静看着屏幕上的角色做出蹩脚操作。
蒋星:你来试试?
见他不动,蒋星干脆拍拍身边,过来嘛。
俞沉坐过去,被子底下一声猫叫,小猫浑身蓬乱,不满地盯着他。
它正和蒋星贴贴呢。俞沉好烦。
两猫对视,俞沉仗着体型优势,随手扔它下床。
蒋星:这个是手柄摇杆,推着就往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