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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湛得了这么一个答案,倒是真出乎意料了,她原本还想再调侃两句,朱韶竟然已开了门。
  秦湛看了看时间,问朱韶:“这么快?”
  朱韶:“……”
  朱韶被秦湛这么一问,差点以为自己做错了,好在他很快稳住,对秦湛说:“阿晚姑娘原就只是一时郁结,只需和她说清楚一些事情,便也就好了。”
  秦湛想了想自己当初闹起来有多难哄,便对朱韶的这话持以怀疑。
  她想了想,还是和一剑江寒一起走了进去。阿晚坐在院里石凳上,看着石桌上横放着的封疆发呆,却也的确是不哭了。
  秦湛看了看一剑江寒,一剑江寒上前一步,轻声道:“阿晚。”
  阿晚听见了一剑江寒的声音,却未回头,她对一剑江寒道:“一剑前辈,我是不是配不上封疆。”
  “封疆从未输过,却在我手上输了。”
  一剑江寒听见这句话顿了一瞬,但他也从不是会搪塞之人,便也直接告诉了阿晚答案:“是。”
  秦湛听见这话没开口,朱韶听见这话嘴角却忍不住抽了一瞬。
  他觉得自己那些所有的费心安慰,都要毁在一剑江寒的这一句回答里了。
  果然阿晚的眼睛红了,一剑江寒却只是继续道:“论以封疆在风泽手中的光景来论,你不仅是配不上的问题,而是差的很远。今日第一试,若是风泽全盛时期出手,胧月清手中的桃枝已经断了。”
  阿晚没有说话。
  一剑江寒便继续说:“封疆于你而言到底是什么?是风泽,还是你想追寻的剑。”
  “若是风泽,便不存在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你只是缅怀逝者,算不上用剑,便也算不上辱没。”
  “但若是后者,你比起胧月清,差得很远。”
  阿晚沉默了,她好半晌才说:“我执封疆,原是为了抓住主人的最后一点痕迹,但我后习封疆,却是在使剑了。”
  她道:“我配不上封疆。”
  一剑江寒没有反驳。
  朱韶看着略叹了口气。他先前想到自己,想到自己无论如何要留住朱羽剑,也多少能体会一二阿晚的心境。所以他才会来这里,他没有去劝阿晚放下剑,而是劝她不要将此事挂心。要追随一个身影,并非只有握住了她的剑才是追随——心才是。
  朱韶不知道阿晚有没有听懂,但好歹她的确是不哭了。
  可如今一剑江寒毫不犹豫不加掩饰的将事实给阿晚看,若是她没能理解朱韶原先的意思,怕只会难过的更深——就好像曾经的朱韶那样。
  可阿晚没有哭。
  她将封疆收入了鞘里,冷静地将剑呈给了一剑江寒,她说:“我配不上封疆,此剑归还于昆仑。”
  一剑江寒看着她,而后收下了这把剑。
  他问:“然后?”
  阿晚恭恭敬敬地跪下叩了一首:“昆仑弟子风晚,习昆仑寒剑,在悟此道前,将不执剑。”
  一剑江寒道:“你若是还想习剑,便不可无剑。”
  阿晚道:“我知道,而且我知道自己并无剑意,无法并指为剑。所以我想请前辈借我三尺铁。”
  一剑江寒深深看着阿晚,他未说话。阿晚跪在那里,眼中神情平静,却远比她对抗胧月清时决绝的眼神更为坚定。
  秦湛见了,不免道:“别请一剑了,他穷得叮当响,我借你吧。”
  阿晚看向了秦湛,秦湛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找了找,当真找出了一把样式普通的剑。这把剑不足三尺,样式也简单,倒是比封疆更适合阿晚的使剑习惯。
  秦湛道:“此剑无名,倒也适合此刻的你。”
  阿晚取了剑,向秦湛行了一礼,低低道:“多谢剑主。”
  秦湛走了过去,她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说:“没有人能永远留在你的生命里,就算你用尽手段也留不住。你能做的,该做的,也不该是抱着他的幻影不放,立名‘继承’。”
  秦湛温柔道:“你如果万分舍不得,便去走完他的道吧,这才是真正的‘承’。”
  阿晚看着秦湛,眼中忽然便蓄满了泪水。她哇的一声痛哭了出来,擦着眼泪说:“我真的想留住他,我那么努力的想要留住他的影子,可我却做不到。”
  “我留不住他,也留不住他的剑。我真的不甘心,我好不甘心。”
  秦湛僵了一瞬,有些求救的看向了一剑江寒。而一剑江寒竟然只是看着,秦湛看见他的眼里流出了无奈的温柔。
  秦湛心想,做朋友嘛,她往日里便宜占得多,这时候就得还回来。
  所以她伸手轻轻抱住了阿晚,阿晚被她抱住,干脆便攀着她的手臂彻底嚎啕大哭了。
  秦湛听着她呜咽,最后却是说——“我留不住他,却也不能侮辱了他。我会去追他的背影,踏上他走过的道,我会很努力的去追,总有一天,我会能看见他的背影。”
  秦湛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而朱韶站在一旁,却回答了。
  他说:“会的。”
  阿晚最后哭得睡着了,秦湛将人放进了屋里休息,也算是帮了一剑江寒。一剑江寒在院里陪阿晚,秦湛便也告辞。
  她和朱韶离开了一剑江寒的院子,走出了两步,秦湛方才想起问朱韶一句:“你还习剑吗?”
  朱韶答:“剑招能学会,剑意终究不能得悟。”
  秦湛道:“但你刚上阆风不久,就学会凝金成器了。”
  朱韶道:“我是半妖,天生善此道。”
  秦湛笑了笑:“剑呢?”
  朱韶答:“在心。”
  秦湛看了看天,又是傍晚火烧云。
  有妖族前来寻朱韶,朱韶向她行礼告别。秦湛颔首,在屋外站了一会儿,刚打算回去,却见到了不知何时来的越鸣砚。
  秦湛道:“放心,阿晚无事了。”
  越鸣砚却没有开口。
  秦湛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她开口问:“怎么了?胧月清难道出事了吗?”
  越鸣砚缓缓摇头,他看着秦湛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越鸣砚问:“师尊,何为心动?”
  第49章 摘星11
  秦湛:“怎么忽然问这个?”
  她沉吟片刻,回答越鸣砚说:“心有所感,情有所触,皆是心动。”
  越鸣砚闻言,将话在默念了几遍。他脸上的神情瞧着有些晦暗难辨,情绪不明。
  秦湛见状,顿了一瞬,开口问:“你遇见什么事了?”
  越鸣砚也算不上遇见了什么事。
  他和云松拦了阿晚与胧月清的最后一式,自然也要善后。胧月清倒是无大碍,阿晚看着却有些异常。越鸣砚原本是打算送阿晚回去,而后将此事通知一剑江寒,却未想他还未来得及安顿好阿晚,胧月清先寻了过来。
  越鸣砚自然不能将胧月清拒之门外,便托了云松看顾阿晚,自己随她往外走去。
  胧月清身着淡粉色服制,却分毫不显轻浮。她的唇线微弯,不笑也似笑,加上气质温和,立在石阶上,倒比这云水宫的云水间景,更像是春日的绝色。
  胧月清见此处清净,方停下了脚步,回首向越鸣砚颔首道:“越师弟。”
  越鸣砚不明胧月清其意,方才回了一礼问:“胧师姐寻我何事?”
  胧月清微滞了一瞬。
  她突然叫住了越鸣砚,原也要算得上是冲动为之。台上一试,对手竭力而攻一剑,让原本有足胜把握的胧月清都措手不及。但她心里清楚,摘星宴上有诸多前辈在,便绝不会让比试的双方有太大过失。只是她没想到来阻止比试的,不是绮澜尘或是一剑江寒,而是越鸣砚和云松。
  眠冬未出鞘,却比桃源的冬式还要更快的凝结了她的春和。
  青年眉眼清俊,执剑静然,胧月清见着冰晶从眠冬一路凝冻上她手中的桃枝,她认出了那柄剑,也认出了帮了他止式的青年。
  越鸣砚。
  燕白剑主秦湛的徒弟,眠冬剑主,前日里为她指路的人。
  胧月清眼帘微合,而后方才轻声道:“道谢。一谢越师弟今日剑台相助,二谢越师弟前日帮我寻师妹。”
  越鸣砚没想到胧月清是要道谢,他笑了笑道:“师姐言重了。阆风桃源原本便是世交,师姐大可不必因此而谢我,更不必放在心上。”
  胧月清自然知道这是越鸣砚的客套话,她顿了一瞬,仍是接着说:“还有阿晚姑娘……我并非故意想要伤她。”
  越鸣砚微微一笑:“师姐最后一式为春景而非夏景,为得不就是能让阿晚可以避开吗?”
  胧月清定定的看着他,忽而又无奈的笑了。
  她说:“越师弟还是别对我笑了。”
  越鸣砚闻言反倒怔了一瞬,一时不能明白胧月清的意思。看见了茫然无措的越鸣砚,胧月清原本心里那些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心绪反倒在一时间通彻了许多。
  越鸣砚不明所以,胧月清却立在远处,看向了云水宫的云水间景。
  她说——
  越鸣砚道:“我遇见了桃源的胧月清。”
  秦湛:“唔。”
  越鸣砚说:“她说心动。”
  胧月清认真地问:“越师弟,前夜你照顾着的,是使你心动的人吗?”
  “我见了你当时的笑,之后却再也没见过了,那笑令我尤深,以致你此时对我笑,反倒令我觉得难过了。”
  秦湛怔住,她听完越鸣砚的话,第一个反应是——胧月清是不是看上了越鸣砚。
  但她很快又把这种想法给打消,桃源的人是个什么性格她太了解了,内敛优雅,哪怕喜欢到了骨子里,面上也要装得云淡风轻。若是胧月清察觉到了自己的感情,她大概连“笑”都不会提,更不要说是和越鸣砚讨论“心动”了。
  秦湛思来想去,只能寻到一个答案。
  她不太确定说:“桃源惯来修心……也许她在和你谈论佛法?”
  越鸣砚定定地瞧着秦湛,他并没有把胧月清说出的话都说出来。
  胧月清这么问他的时候,他几乎脑中一片空白,背脊甚至沁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