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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相见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这大夫人的性子他哪里会不晓得,后院儿里的众多姨娘们就没一个在她跟前讨过好的。
  杜相瞧着九姨娘怯生生的样子,又听她说是给饿晕的,自然能想到九姨娘怀孕头几个月受了苛待。
  不待杜相开口,大夫人瞧着形势不对,立刻笑眯眯的上前,对杜相说道,“真是恭喜相爷了,咱们杜家又要添丁了。”
  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只道:怀是怀上了,能不能顺利生下来可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但见杜相冷哼一声,双眼看向大夫人,透着浓浓的警告之意,“夫人,九姨娘怀的可是我杜家的子嗣,劳烦夫人务必要好生照料。”
  大夫人闻言,呵呵干笑了两声,“那是自然了,就是老爷不嘱咐,照顾好九姨娘,让九姨娘顺利生下腹中孩儿也是妾身分内之事。”
  一旁的杜老太太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言语中同样隐含着浓浓的威胁之意。
  大夫人听了这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脸尴尬的笑。
  其实,杜老夫人一向不大喜欢这个大儿媳。
  自打这大儿媳入府,可没少仗着自己郡主的身份在她跟前摆谱儿。
  性子跋扈,尖酸刻薄,这杜家不知道有多少未出世的孩子葬送在她手里头。
  最可恨的是,就,偏生每回都不能拿出确凿的证据。
  若非如此,这女人早就不知道被他儿子休了多少回了。
  九姨娘看了看屋里的一干人等,一双眯眯眼微不可见的闪了闪。
  像是不自觉的捂了捂肚子,抬眼看了看杜相,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夫人一直瞧着九姨娘的动静,眼下见九姨娘似乎有话要说,立刻上前,温声关怀道,“你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杜相一听就姨娘不舒服,立刻紧张的看向塌上的女子,张口就要喊,“大夫”
  不待杜相喊出,只听九姨娘不好意思的抿抿嘴,小声的对杜相说道,“老爷不用喊大夫,奴婢就是饿了。”
  杜相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待杜相开口吩咐下人,大夫人已经开口吩咐下人,“来人,快去大厨房准备上好的吃食。”
  “等等。”杜老夫人冷声开口拦截了大夫人的话。
  转而又对九姨娘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你想吃什么,尽管说。”
  九姨娘捂着小腹,一脸的娇羞状,“奴婢不挑,米饭管够就成。”
  大夫人闻言,冷笑一声,果然是乡下女人,还真是不挑食。
  杜相却是觉得此刻的这个农家女子实在是可爱极了,真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大手一挥,“来人啊,花重金去请京城最好的厨子,负责九姨娘的一日三餐。”
  九姨娘努力的睁了睁眼,似乎不敢相信耳边所听到的,小心翼翼的伸手拉了拉杜相的袖角,“相爷,不用那么麻烦的。”
  杜老夫人笑出一脸的褶子,亲热的拉着九姨娘的双手,“这不麻烦,只要你顺利生下腹中孩子,往后的好日子享之不尽。”
  又对杜相说道,“还有,上好的水果也不能断,多吃水果,孩子生出来皮肤好。”
  杜相咧着嘴角,笑出一脸老褶子,“对对对,还是母亲想得周到。”
  偏头看向大夫人,“夫人,母亲说的这些,你可都记下了?”
  大夫人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紧忙道,“老爷放心,妾身都记下了。”
  嘴上应着,心中只道,不过是个农家女生孩子,能有多娇贵。
  想当年,她怀孕的时候也没见相爷这般小心仔细过。
  这厢,九姨娘的院子里热热闹闹的。
  那厢,杜承逸已经从容娘的小院儿出来,叫了自己的两名贴身小厮,正在商量着一件大事。
  今日在医馆被辱一事,他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医馆内,直到最后一个病人离开,医馆的大门才缓缓合上。
  忙碌了一天,大家都累坏了。
  柳夫人坐下歇脚,又喊芍药,“芍药啊,忙了一天,你也累了,早些歇着吧。”
  “好了,就快忙完了。”芍药应道。
  蝶儿上前,在柳夫人跟前蹲下身子,懂事为娘亲捶着双腿。
  麻子帮着芍药将医馆里所有的东西归纳整齐,双眼瞧着芍药傻乎乎的笑着。
  柳先生正坐在外堂自个儿捶着腰,麻子想到自家寨主对他的提醒。
  紧忙上前,也不管柳先生同意还是不同意,自个儿就跑到柳先生的背后,伸出双手替柳先生揉捏着双肩。
  柳先生自是不愿意麻子替他按摩,只挪了挪屁股,坐到了另外一张凳子上,朝麻子笑了笑,“不用麻烦了,这么晚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麻子心里惦记着自家寨主的好心提醒,只挪了挪脚步,重新站到了柳先生的背后,嬉笑道,“不麻烦,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
  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再说,寨主已经吩咐近了,近几日我都要留在医馆值夜。”
  芍药一听麻子这话,诧异问道,“你这几日留在医馆儿,那酱油铺子那边儿怎么办?”
  芍药是想着,因为医馆开张,她已经过来医馆儿这边帮忙了,麻子若也过来,她担心酱油铺子那边忙不过来。
  麻子见芍药担心,朝芍药笑了笑,“你别担心,我已经通知坊主了,酱油铺子那边这两日他会重新安排人手过去。”
  芍药闻言,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芍药知道,寨主这样安排,定是因为白日里来医馆闹事的那位公子。
  瞧那公子的穿戴,还有身边的护卫,想来那公子并非寻常人家。
  寨主让麻子留在这儿,也是担忧那公子会回来找麻烦。
  芍药能想到的,柳先生和柳夫人夫妇二人自然也想到了。
  柳先生见麻子坚持,也没拒绝,只由着麻子给他揉捏按摩双肩。
  柳先生和柳夫人二人对视一眼,眼里显露出担忧。
  从前柳先生再巫山县开医馆儿的时候,就生过类似的事情。
  今日医馆开张才第一日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夫妇二人不免觉得闹心的很。
  白日里,李若初已经将近几日防护的事情全权交给了麻子,但至于具体如何安排的,柳先生一家并不大清楚。
  柳先生对麻子说道,“如此,那便辛苦你了,今晚,你便同老夫一道睡吧。”
  又看了看柳夫人,“让她们娘仨挤一挤。”
  医馆里面的小院儿就两间房,原本的安排是柳先生和柳夫人一间,芍药和蝶儿挤一间。
  但眼下多了个麻子,柳先生只能暂且这般安排。
  麻子却说道,“柳先生,不用麻烦了,我就在这医馆外堂随便就两张桌子一拼,凑合凑合就成了。”
  柳夫人一听,自然不同意,“那哪儿行啊,让你为咱们家保驾护航,咋还能让你睡外头。”
  麻子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柳大娘您千万别这么说,我自小没了爹娘,在我心里,早就将你们当成了一家人,一家人不用客气。”
  芍药闻言,抿嘴一笑,“行了,什么时候一张嘴这么会说话了,我一会儿去屋里抱床被子,你就自个儿在内堂休息室将就一下吧。”
  “这”柳夫人还是觉得不妥。
  芍药看了一眼柳夫人,示意她放心,别多想。
  麻子一听芍药这么说,乐得咧了咧嘴,“我听芍药的。”
  芍药抬眼看了一眼麻子,抿嘴一笑,“我去抱被子。”说完转身进了里院儿找被子去了。
  柳先生环顾了一下辛苦弄起来的医馆儿,无奈轻叹一声,也转身进去了。
  “柳大娘你也早点儿休息,不用管我。”麻子对柳夫人说道。
  柳夫人看了一眼麻子,拉着蝶儿进里院儿了。
  不大一会儿,芍药抱了一床被褥从里院儿走出来。
  麻子立刻凑了上去,没话找话道,“芍药,你今天累不累。”
  “我不累。”芍药说着将被褥放到内堂的一张桌子上,又看向麻子,“不知道一床被子够不够。”
  “够了够了。”麻子笑道,“我一个大男人没那么讲究,凑合凑合就能睡。”
  “那我去给你烧水,你洗把脸再睡。”芍药说着就要转身。
  刚转身,却被麻子一把拉住了手腕。
  被麻子这么一拉,芍药猛的回头看向麻子。
  二人的视线瞬间交接,麻子烫手似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低了低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说话也有些结巴了,“对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几乎都没了声儿。
  麻子低着头,不敢看芍药。
  芍药脸热一阵,猛然背过身去。
  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我去烧水。”说完紧忙离开内堂,跑进了里院儿。
  芍药进了里院儿,却并没有去烧水,而是直接奔进了自个儿的卧房,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颊,久久不能回神。
  卧房里,蝶儿坐在小方桌前的凳子上,双手托腮,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家姐姐好奇的瞧着。
  “姐姐,你是不是也喜欢上麻子哥哥了。”蝶儿突然低声开口说了一句。
  声音低低的,小小的,生怕说大了被隔壁的爹娘听见。
  芍药以为房里没人,这会儿蝶儿突然冒出声音,吓她一大跳。
  芍药诧异的看向身后的蝶儿,诧异出声,“你怎么在这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蝶儿捂嘴笑了笑,“姐姐还没回答我的话,我也不回答你。”
  芍药皱眉看向蝶儿,一时心虚的她自然知道蝶儿说的什么意思,只下意识的就回应道,“你小小年纪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喜欢他啊。”
  语气中是满满的不在乎。
  “一点点都没有?”蝶儿不死心的问道。
  芍药不在乎道,“是的,一点点都没有。”
  蝶儿闻言,撇了撇嘴,“如果这样的话,麻子哥哥一定会很伤心的。”
  “真是人小鬼大,洗洗睡吧你。”芍药懒得跟自家这个机灵鬼妹妹说话,年龄不大,说起话来跟个小大人似的。
  不过,她真的一点都不喜欢麻子吗?
  芍药想到刚才麻子拉着她手的那一刻,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快。
  就像心口有一只小兔子,快要从口中跳出来了一样。
  这一刻,芍药心里是纠结的。
  毕竟,在她心里,可是一直拿麻子当好朋友的啊。
  她与麻子二人年龄相仿,无话不说。
  她还总是欺负麻子,笑话他一脸的麻子一点儿都不俊,可饶是这样,麻子也从来不生气,总是任由着她欺负。
  她依稀记得,在庄子上的时候,麻子就对她说过,若她这辈子嫁不出去,他就来照顾她一辈子。
  当时,她还生气来着,追着他跑了好几里地。
  想到二人之间的种种,芍药不自觉的抿嘴笑了。
  “姐姐,你在偷笑什么?”蝶儿敏感的捕捉到了自家姐姐脸上神情的变化。
  芍药上前,伸出手指在蝶儿额头上点了两下,“没什么,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多嘴。”说完便跑出去旁边的偏房烧水去了。
  只听到蝶儿在后面大喊,“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麻子在内堂,捧着自己刚才拉过芍药小手的那只手,傻乎乎的笑了好一会儿。
  又躺到芍药为他铺好的临时床铺上,端着那只手看了看,又放在鼻端闻了闻,反复如此。
  终究是没有等到芍药送过来热水,麻子起身,拿了自己的大刀,随即在外堂找了把椅子坐下,抱着大刀闭目养神。
  寨主预估过,若不出意外,今日那在医馆闹事的男子估计今晚就会来报复。
  只是,报复人的方法有很多种,目前并不知道那厮会采取何种方式。
  里院儿的芍药收拾完,关门前朝内堂的方向瞧了一眼,抿了抿嘴。
  一阵大风吹过,芍药冷得缩了缩脖子。
  又抬头望了望天,天空中乌云密布,不见一丝光亮。
  “看来,今晚的月儿注定是被乌云困住了,出不来了。”芍药感叹一句,转身进屋,关上了房门。
  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
  杜承逸带着两名贴身,出了相府,一路直奔医馆的方向。
  到了医馆附近的一个胡同,杜承逸吩咐人上前探了探情况。
  直到上前探情况的小厮回来禀报,说是医馆里的灯烛都已经灭了,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声响,估计是已经熟睡了。
  杜承逸朝空中打了一个响指,紧接着,一行人唯一一盏亮着的灯笼被熄灭。
  随着照亮的灯笼熄灭,一行人摸黑朝医馆的方向小跑过去。
  四周一片黑暗,不见任何人影,不见一丝光亮。
  杜承逸命人将事先准备好的柴火堆满了医馆四周,又让人在柴火上泼了厚厚的油。
  黑暗中,杜承逸冷冷的勾了勾唇,低声说道,“跟小爷斗,先去阎罗殿报到吧,点火”
  一声令下,杜承逸身边的小厮从怀里摸出了火折子,看了一眼杜承逸,不确定的问道,“公子,真点啊?”
  话音落,紧接着这小厮便被杜承逸狠狠的踢了一脚,“怎么,你当小爷我是闹着玩儿?”
  那小厮腿部被杜承逸踢了一脚,只嘴边出嘶的一声,忍着疼痛继续劝说道,“公子,这医馆儿若着了,这靠近医馆儿的一条街”
  “废话那么多,拿来。”杜承逸直接从那小厮手里抢过火折子,握在手里。
  唇角勾起一抹阴狠,“小爷亲自送你们一程”
  说着,举起火折子往唇边凑了凑,撅了嘴正要吹
  可不待杜承逸一口气吹出,握着火折子的手却被一个硬物砸中。
  紧接着,杜承逸手中的火折子坠落在地。
  “啊!”杜承逸手腕被人砸中,吃痛的低声叫出。
  “公子,不好,被人现了。”那小厮瞧着情况不对,立刻对杜承逸说道。
  杜承逸握住被砸的右手,双目紧张的环顾四周,咬牙冲四周道,“谁,有种的给小爷出来。”
  话音落,便见漆黑的四周倏地亮如白昼。
  紧接着,便见一群身着制服的护卫,举着火把突然围了过来。
  只片刻的功夫,杜承逸以及他带来的两名贴身小厮顿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医馆儿的屋顶上,但见一个黑影纵身跃下。
  “大胆小贼,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究竟有何企图。”开口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夜防守医馆的麻子。
  杜承逸闻声望去,现此人正是白日里在医馆连揍他两拳的男子。
  杜承逸心中有火,可碍于今日之事被人抓个正着,便强忍着暂未作。
  但见一旁为首的护卫队长上前,也不说话,直接让人查看了医馆外面的情况。
  “头儿,是柴火和黑油。”一名巡逻护卫查探过之后向队长汇报道。
  不待那队长开口,便见杜承逸身边的一名小厮上前,对那队长小声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小的随自家公子正好路过此地,见情况不对,特地来查探情况的。”
  那护卫队长一双浓眉紧蹙,冷笑一声,“你当我瞎?”
  那小厮并不死心,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进那队长怀里,随即压低了声音说道,“实不相瞒,咱家公子那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