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刘氏似乎想起来了,杨伯齐对刘氏接着说道,“今日你不止险些伤了平南亲王,就连母亲也被你气得卧病在床,你说你干得这叫什么事儿。”说着一拂袖,起身转过去,背对着刘氏,深深的闭上了双目。
杨伯齐都说的这么清楚了,刘氏自然也明白了事情的要害,只是,她不甘心啊。
她尖声辩解道,“苍天可鉴,今日犯下此等大错,我也是实属无奈啊。”
狠狠的吸了一口气,红的双目看向李若初,咬牙道,“若非我这好外甥女一心要置我儿于死地,我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都是她,都是她,都是这个女子蛇蝎心肠,我儿已经成了残废,你为何还不肯放过她,你好狠的心啊。”
刘氏这话一说,似乎又将事情引向了另一个点。
刘氏今日之事与杨伯齐之前因为截肢的事情并无关系。
“你什么意思?”杨伯齐转身,急忙追问道。
刘氏冷笑一声,“就在今日,我儿被我这好外甥女丢进了池塘,可怜见的,我儿只有剩一条腿啊,把他扔进池塘不就是死路一条,这不是谋杀是什么,我可怜的显儿啊……”一提起自家儿子的遭遇,刘氏那眼泪珠子便掉个不停。
“二嫂嫂,你是说显儿没了?”杨氏急忙上前问道。
刘氏苦笑道,“显儿被下人救起,至今昏迷不醒。”
一旁的秦时可算开口了,他看向刘氏,淡淡问道,“你是说,你儿子落水是李家大小姐做的?”
“不是她还能是谁,是下人亲眼所见,就是她做的。”刘氏早已气急攻心,也顾不得与她说话的人是谁,本能的就回应着。
“住口,有你这般于亲王殿下说话的吗?还不赶紧请罪。”杨伯齐低斥一声。
杨伯齐这般一说,刘氏这才看向厅内主位的方向,不过仅一瞬,刘氏便立刻低下头去。
她虽未曾亲眼见过亲王殿下,可刚才她只看了一眼,便觉那人威严有加,周身都散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刘氏支撑着身子对着平南亲王跪下,随即又磕了三个响头,随即道,“臣妇拜见亲王殿下,臣妇今日无意伤害亲王殿下,还望殿下恕罪,但臣妇今日之言句句属实,还望亲王殿下为臣妇主持公道。”
闻言,平南亲王只但笑不语,只看了一眼李锦道,“李相,你以为呢?”
一句话直接将话头抛给了李锦,他觉得刘氏所说不像有假,他倒想要看看,这样的状况下,李锦会如何做。
被问话的李锦看向李若初,只淡淡问道,“初儿,可有此事?”
简短的可有此事四个字,还真是直接又犀利。
这时,李若初只淡淡扫了一眼刘氏,回应道,“是,但又不是。”
李锦蹙了蹙眉,问李若初,“这是何意?”
不只李锦,在场的众人都有些不明白。
什么叫是,又不是,到底刘氏说得是不是真的呢,杨文显是不是真的是被李若初扔进池塘的?
李若初淡淡一笑,承认道,“的确是我将显表哥扔进池塘的,不过那只是我对他的小小惩戒,算不得谋杀。”
一听李若初居然当众承认了,众人看向李若初的眼神皆变了变。
李若灵当即就忍不住对着李若初指责道,“二舅母说的不错,大姐姐真是蛇蝎心肠,明明显表哥都已经成了残废,你还狠心将他丢进池塘,你这就是谋杀。”
李若灵口中轻飘飘的残废二字,听得刘氏心口一阵抽痛。
杨氏也看着李若初摇了摇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初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怎么能这样做,再怎么说显儿他也是你的表哥啊,你……”
平南亲王看了一眼李若初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由越觉得有趣,一度怀疑刚才留下来没走是正确的,不然就瞧不上今天的这出好戏了啊。
之前在寿宴上被李若初下了逐客令,秦时是打算就此离开的,可没成想杨老夫人却昏过去了,他便没急着离开。
此时,李锦却再次问道,“初儿,你刚才说你将你显表哥丢进池塘是对他的惩戒,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事实上,李锦已经猜测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除了他,还有众人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闻言,李若初只浅浅一笑,“想来显表哥因为之前的事情怀恨在心,所以今日找人对女儿下了迷药,好在女儿天生对迷药不敏感,故此才逃过一劫,如若不然,女儿这会儿怕是已经去会阎王了。”
“迷药?”李锦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你胡说,你这是污蔑。”刘氏自然不允许李若初对她儿子有所诋毁,张牙舞爪的就要朝李若初这边冲来。
不过却是被一旁的两名婆子给按住了。
李若初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刘氏,她道,“初儿能理解二舅母的护子心切,但我今日所说句句属实,若非看在显表哥是宁昌侯府的血脉,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只将他与两名小厮同时丢进池塘。”
李若初这么一解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算是很清晰了。
杨文显因为之前旧事对李若初怀恨在心,所以今日借此机会报复,不想报复没成,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被人丢进池塘不说,结果被他母亲一知半解的误以为是李若初要谋杀她儿子,故此,才有了寿宴场上刘氏举刀胡乱冲撞一事。
“这不可能,显儿平日里都是坐着轮椅,他怎么可能会去害你……”
刘氏不相信李若初说的话,一个劲儿的摇头想要辩解,却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见李若初走到杨老侯爷跟前,微微欠身,随即缓缓说道,“外祖父,初儿与外祖父虽是第一次见面,可初儿却能感觉到外祖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之人,今日初儿便将话说清楚。”
杨老侯爷看着李若初,只眯了眯眸子,未曾应答。
“我李若初虽是在乡下长大,但也不是个任人欺辱的主。虽谈不上心地纯良,但绝对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对于显表哥被截肢一事,那是显表哥自己咎由自取,害人害己,我不认为这件事情与我有关。二舅母将这件事情怪责在我身上,我深感委屈,但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我也不会揪住这件事情不放手。但是,今日我将显表哥丢进池塘一事,实属小小惩戒。总之,由始至终,我问心无愧,还望外祖父明鉴。”
话音落,厅内便响起一阵掌声。
鼓掌的不是别人,正是一旁瞧热闹的平南亲王秦时。
“好一个问心无愧。”秦时起身,缓步走向李若初。
秦时便这般静静的盯着李若初看了一会儿,便又看向杨老侯爷,“本王觉得李大小姐说的甚有道理,没理由被人欺负了还不能还手,老侯爷,您说对吧?”
杨老侯爷只恭敬的回应道,“这原本是我侯府的家事,让亲王见笑了。”
“老侯爷这话就见外了,怎么说李大小姐也是本王的皇嫂嫂,本王自然不能见着皇嫂嫂受委屈,不然待本王到了太子皇兄那边可就不好交待了。”秦时只一本正经的说道。
杨伯齐上前一步,朝平南亲王拱手道,“亲王殿下请放心,微臣之妻今日犯下此等大错,绝对不容包庇,微臣心意已决,今日便会休书一封,让这疯妇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闻言,众人一愣。
最惊愣的莫过于刘氏了,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刚才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与夫君在一起这么多年,夫君可从未说出休妻这样的话。
杨氏劝道,“二哥哥,三思啊。”整个厅内,唯她一人相劝。
“是啊,请老爷三思。”一旁杨伯齐的小妾媚娘挺着肚子也跟着上前劝道。
杨伯齐皱了皱眉,低声道,“我意已决。”
这话一出,刘氏彻底心死,整个人无力的瘫软在地,她冷冷的低笑两声,抬眸看向杨伯齐,沙哑着嗓子问道,“老爷,您此话可当真?”
即便至此,刘氏仍然不愿意相信杨伯齐真的会休了她。
二人结为夫妇十几年来,吵闹不断,但杨伯齐从未说过会休妻这样的话。
杨伯齐紧皱眉头,转身不再看刘氏,只吩咐下人道,“来人,拿纸笔。”
“杨伯齐,你敢。”刘氏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支撑着踉跄起身,一把狠狠揪了杨伯齐的衣襟,双目含泪,声音沙哑无声,“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
很快,便有下人拿来了纸笔,刘氏见状,奋力冲过去拦在杨伯齐身前,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杨伯齐,你不要逼我,否则,我便死给你看。”
杨伯齐深深看了一眼刘氏,终究狠了狠心,吩咐道,“来人,把夫人拉走。”
立刻便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上前将刘氏拉开,眼瞧着杨伯齐执笔,刘氏一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之间咬了抓住她的两个婆子的胳膊,奋力挣扎开来,拔足便朝一旁的柱子冲过去。
不好,刘氏要自尽。
见状,李若初眸子一眯,腰间的软鞭迅速飞出,不过顷刻间,便将寻死的刘氏拉了回来,且软鞭捆在她身上牢牢的,任她怎么胡乱挣扎都挣不开,一双眸子似要喷火一般瞪着李若初。
心里那个恨啊,心里那个不甘心啊,这个丫头是不是她的克星,处处与她为难不说,就连死也不让她死,这辈子若不能看着她死,她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李若初这小露身手,着实令在场的众人惊艳了一把。
李玄胤目不转睛的看着李若初,他若没看错,那条鞭子是他赠给大姐姐的,不想,大姐姐竟然随身带着。
杨老侯爷也看的一怔,没成想,这个丫头倒还有些本事。
二皇子是见过李若初的身手的,自然此番也就不那么惊讶了,不过瞧着李若初这使软鞭子的手法,眸子里尽显欣赏之意。
厅内的女眷们齐齐抚着胸口,显然被刚才的一幕吓得不轻。
李若灵死死的咬着嘴唇,心里头是极为的不服气,一个在乡下长大的丫头凭什么这么厉害。
看着李若初救下刘氏的这一幕,杨伯齐先是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才对李若初感谢道,“初儿,多亏了你了。”
紧接着,杨伯齐又对着下人吩咐道,“来人,将大夫人绑了,连同这封休书一并送回囿城。”说着,提笔继续手里的休书。
囿城是刘氏的娘家,刘氏其父是允南省的知府,囿城便是刘父管辖之地,官职从五品,而刘氏是刘家的嫡女。
事展到如今的地步并不是杨伯齐想要见到的,的确是因为刘氏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下大错,如今竟惹上了平南亲王,他今日若不做此决定,他日整个侯府怕是都要因为刘氏受到牵连。
再者,杨伯齐也不怕因此得罪刘氏娘家,不论是从官阶还是地位,区区从五品的知府,他还没放在眼里。
看着杨伯齐下定决心的样子,刘氏心里痛极了,她怎么也想不通,她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何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出嫁的妇人遭休妻,被遣回娘家,往后的日子,她还有活路吗?
没有了,没有活路了,被休的妇人不仅会被娘家人看不起,还会遭人唾弃,连累整个家族。
毕竟,只有犯下大错的妇人才会被休。
眼下,刘氏的眼底终于流露出绝望,死又不能死,闹又不能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挥笔写休书。
心口一阵绞痛,喉间涌出一股腥咸。
噗
刘氏突然狂吐一口鲜血,紧接着便晕了过去。
见此情况,杨伯齐只皱了皱眉,暗暗将心一横,冲着下人吩咐道,“请个大夫瞧瞧,若无大碍,即日便启程前往囿城。”
杨氏暗暗叹息一声,看来,这回二哥哥是铁了心了。
站在角落里的媚娘,面上显现出一副难过的神情,但眼底中是隐藏不了的得意。
对于杨伯齐的选择,李若初只冷眼瞧着。
在李若初这里,没有什么同情不同情,也没有什么可怜不可怜,有的只是自作孽不可活。
刘氏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全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更何况,她早就警告过她,不要招惹她,否则她会让对方死得很惨。
刘氏被下人抬着回了原来的院子,厅内,一下子变得出奇的安静,众人也各怀心事。
刘氏的事情处理完毕了,平南亲王只淡淡的对着杨伯齐道,“杨将军到底是做大事的,要想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理解的极为通透。”
“让王爷见笑了。”杨伯齐恭敬回应道。
众人皆知,平南亲王这番话,算是对侯府处理刘氏的态度满意了。
既然满意了,那么平南亲王便也不打算久留了,只跟在场的众人打了招呼,便要离开。
杨老侯爷要亲自相送,但二皇子只道,“让本王的皇嫂嫂送便可。”
秦时这话一出,李若初的嘴角狠狠的抽了几下,她还真不知道这平南亲王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处处与她针对。
难道就因为她是未来的太子妃?
即便心里极为不愿意,但既然平南亲王已经开口,李若初自然不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去送平南亲王出去。
二人一同走出沁心园,途中遇到了杨伯贤。
此时,前院儿的宾客几乎都走了,杨伯贤这才抽出身来去看望老夫人。
对于杨伯贤,太子只与之随意寒暄几句,便叫了李若初继续往外走。
二人行至后花园时,秦时突然停下脚步,偏头看向李若初,似笑非笑问道,“看李大小姐的样子,似乎并不愿意理会本王啊。”
见对方停下脚步,李若初也只好停下脚步,只目视前方。
闻言,李若初嘴角抽了抽,但又不好得罪,只扯了扯嘴角笑着回应道,“王爷说笑了,小女子当真若不愿意理会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允许那人靠近我三尺距离的。”
“哦?”秦时来了兴趣,双目扫了一眼二人的距离,“看来本王很荣幸,与李大小姐之间的距离只两尺有余。”
李若初也不看他,只回应道,“所以说是王爷误会了。”
秦时耸了耸肩,笑道,“说的倒是,其实本王只想提醒李大小姐,今日你可欠本王一个人情。”
话音落,李若初暗自翻了个白眼,她今日欠他什么人情了?
“小女子愚钝,还请王爷明说。”李若初心知秦时指的是什么,但她就是故意装傻。
什么叫她欠他个人情,她有让他帮忙吗?
闻言,秦时微微一愣,感叹这女子装傻充愣的功夫一流,于是温声提醒道,“今日若非本王在场,侯府可未必会还李大小姐一个公道。”
事实上,秦时如此大费周章,又是偶遇,又是撑腰的,无非就是想要李若初真诚的亲口对他说声谢谢,也好博个好印象。
可李若初呢,偏偏不上道,纵然秦时主动提醒,她也能有本事装傻充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