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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他要开溜去找茅厕方便,可我就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打断他,笑道:“没事儿,我家火锅还有三鲜的,那个不辣。”
  我一直往锅子里煮菜,给他碗里夹菜,手拍了拍那个锦盒,笑道:“说起也好笑,我这酒楼都快开业了,还没个正经名号呢,既然大人慷慨解囊,那好人做到底,帮妾身想一个呗。”
  梅濂拳头紧紧攥住,面上却一派的云淡风轻,细思了片刻,笑道:“你化名丽夫人,另外一个铺子叫丽人行,这个酒楼便也落在丽字上……嗯……我希望你同主子爷以后和和美美的,和、丽……莫若叫丽和酒楼,也有风和日丽之意。”
  “这个不错。”
  我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真有你的啊,这时候都不忘恭维李昭。
  我笑着给他满了杯酒,举杯,敬他:“妾身多谢大人赐名,愿今后日子如大人所愿,风和日丽,请。”
  “请。”
  梅濂双手举杯,一饮而尽。
  而此时,他肚子里的声音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我憋住笑,趁喝酒的空耳偷摸打量他,他额上大汗淋漓,俊脸憋得绯红一片。
  “那个……”
  梅濂再次开口,笑道:“我还有些公务……”
  “大人待会儿回去的时候,给莲生带套美体护肤的膏子吧。”
  我用帕子轻轻擦拭唇角,笑道:“我也不好白拿你的银票,阿良,快去库里拿一套虞美人。”
  我故意拖延时间,给他倒了杯花雕,挑眉一笑:“再跟你说个好事,我今儿同教坊司做成了笔大生意,不仅将我库里的存货全都清了,而且明年的买卖都有了着落,教坊司果然是销金窟,宋妈妈出手就是阔绰,一下子买了二三十套。”
  “哦,是嘛。”
  梅濂举杯,唇已经变了色,一直发发颤,可人却坦然自若,笑着与我碰了杯:“真是恭喜你了。”
  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试探着问我:“你在教坊司……可曾见过一个叫赵燕娇的姑娘?”
  我心里一阵恶寒,但没表现出半点厌恨,叹了口气:“见过的,是个貌美又可怜的丫头,同我当年的遭遇很像,那日我和李少谈完生意从后门离开,看见她和前未婚夫说话,哭得好伤心,今儿又听见消息,说那五公子要成亲了。”
  “是么。”
  梅濂脸色越发差了,双腿紧紧并住,强忍着,眼里的恶毒遮掩不住,他轻抿着酒,淡淡一笑:“人各有命,也怪不了谁。”
  “对啊。”
  我摇头一笑,留心着这畜生的一丝一毫表情,叹道:“还说呢,昨儿谈生意,我看见赵小姐站在湖边,仿佛有轻生的念头,宋妈妈说,这丫头刚小产,心情抑郁……”
  说到这儿,我扭头看梅濂,佯装好奇,凑近他,轻声问:“大郎在场面上混,你可知她怀的孩子是哪个官人的?”
  “这我怎会知。”
  梅濂脸色越来越差,唇角噙着抹难以琢磨的坏笑:“她在教坊司已经有三四个月了,迎来送往的,入幕之宾不计其数,兴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吧。”
  “可怜哪。”
  我鼻头发酸,垂眸,盯着杯中之物,没言语。
  “对了。”
  梅濂轻咳了声,小心翼翼地四下观察了番,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操着难懂的南方话,小声问:“你可曾听过陛下说过赵童明这个人?”
  “谁?”
  我故作不解:“赵童明是谁,朝中哪个官员么?你要我帮你打听么?”
  “你小声些。”
  梅濂冲我挤眉弄眼,随后默然,指头在桌子上来回磨,不知在盘算什么,忽然一笑:“也不是什么要紧人物,我就随口一问。”
  “这样啊。”
  我微笑着点头:“我对朝政不懂的,在那个讨厌的人跟前也不敢多问。”
  我知道梅濂已经快要憋到极致了,几次三番提出离去,我偏不让他如愿。
  “你怎么不吃呢?”
  我将盘中的肉全都下进去,连声劝梅濂多吃点,而此时,去库里找护肤美体套盒的阿良来了。
  我忙放下筷子,兴奋地当着他的面打开盒子,将里头的巴掌大小的瓶瓶罐罐取出来:“这些膏子真的不错,但还得用特殊手法使用,我现在给你示范,你回头教给莲生。”
  “那个……夫人哪”
  梅濂的嘴都白了,眼神飘忽,呼吸短促:“我实在是……”
  话还未说完,他忽然弯腰,哇地一声吐了,秽物溅了我一裙子
  我哎呦尖叫了声,下意识往后躲,捂住鼻子,忙问:“你怎么了?”
  梅濂手紧紧抓住桌子沿儿,一直在吐,他将侍从顺子唤进来,抓住顺子的胳膊,颤巍巍地站起来,整个人仿佛被暴打了顿似的,冲我虚弱一笑,致歉:“对不起了,我实在是不适……”
  “要不我给你找个大夫瞧瞧吧。”
  我担忧地看着他。
  “不用不用。”
  梅濂脚底发软,整个人靠在侍从身上,拼着最后的精神,再次笑着给我道歉:“让你见笑了,我、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吧。”
  我一把抓起面纱,戴上,让阿良赶紧去背梅大人,小跑着将他们主仆二人送到后门。
  我一脸的焦急,嘱咐梅家的侍从,让他赶紧去请大夫瞧瞧,梅大人突犯急症,兴许身上出了大问题。
  我担忧地站在后巷,目送梅濂上了马车,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笑出声。
  我回头,看了眼守在我跟前的阿良,嫌弃地瞧了眼他的手,笑着催促:“脏死了,一手的臭味儿,赶紧洗去。”
  说罢这话,我轻松愉悦地往酒楼后院走去,进门后,发现李少此时坐在院当中的小凳子上,他脚边放着壶酒和一盏烛台,手里拿着杆长长的烟枪,正抽的不亦乐乎。
  “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笑着问。
  “就刚才。”
  李少狠抽了口,噘着嘴吐眼圈,斜眼觑我,挑眉一笑:“你也真够坏的,竟敢这么欺负他。”
  “信不信,他乐意让我欺负。”
  我撇撇嘴,踏着小碎步上前,将梅濂给的锦盒打开,拿出厚厚一沓银票,手指弹了下,笑的得意:
  “今儿可算出了口恶气,里外里又挣了三千。”
  说话间,我将银票递给李少,下巴高昂起:“喏,这是赎赵小姐的银票,总不能让李哥你放血嘛。”
  李少瞧了眼银票,没接,抽了口旱烟,仰头看我,笑得难看:“妹子,我没把事办成,宋妈妈她不放人哪。”
  第83章 骚扰信 持续不断的骚扰信
  不放人?
  我心一咯噔, 兴奋逐渐褪去,让阿良给我搬了张小凳子,坐在李少跟前, 轻声问:“怎么回事, 是宋妈妈狮子大张口了?还是梅大人那边不松手?”
  李少抓住烟杆,在石台阶上咚咚叩了几下, 他用指头抹了下嘴上的烟味,给自己倒了杯竹叶青, 无奈笑道:“倒不是。妹子, 有句话叫民不与官斗, 咱们有钱的终究斗不过有权的, 宋妈妈畏惧梅大人和羽林卫,自然不敢私下把赵小姐给了咱们。真的, 这时候谁敢出面赎赵小姐,很可能就会被扣上个私通反贼的帽子,身家性命全都会葬送。”
  我盘算了片刻, 皱眉道:“要不,我去找梅侍郎, 直接管他要人, 让他松松手吧。”
  李少连连摆手, 喝了口闷酒:“没用的, 今晚宋妈妈还给我透了个实情, 梅侍郎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面, 从最开始买赵小姐的白璧之身, 再到三翻四次到教坊司请她出局子过夜……包括如今在外头偷偷置办藏娇的外宅,都是刑部员外郎邹大人出面,梅侍郎可以说一句话都未曾说过。行, 咱们可以上门找他去,可保不齐人家一摊手,推个干干净净,他压根没见过赵燕娇,等过段时间,他把姑娘吃够了、玩腻了,不声不响地解决,咱们怕是连根骨头都找不着。”
  我冷笑了声。
  这的确是梅濂惯有的做派。
  我大致能猜到他为何这般对待赵燕娇。
  一个是,赵燕娇和我的遭遇几乎一样,他把人家姑娘当成另一个如意;
  另一个原因,我认为更可能些。
  他是明面上造成赵家家破人亡的元凶,我想,他在享受构陷赵家带给他的利益的同时,还在害怕,若是斩草不除根,万一赵姑娘搭上什么了不得的关系,暗中谋划,反咬他一口该如何?莫若把人掌握在自己手里,生死由他操控。
  毕竟,他可是个把魏王子嗣了结干净的人啊。
  我手指轻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低声道:“难道真没法子了?”
  “那倒不是没有。”
  李少凑过来,眨着眼笑:“你去求求长安公子嘛,这不过就是他一句话、一个眼神的事。”
  说到这儿,李少笑得暧昧:“宋妈妈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这才拒绝,若是知道,怕是会把教坊司双手捧上送你,好妹子,我觉得你这别扭也该闹到头了,服个软,退一步,跟他撒个娇,男人嘛,其实有时候比女人更需要哄。”
  我白了李少一眼,没言语。
  后面,我在酒楼盘点了遍菜品和酒,就回去了,走之前嘱咐李少,代我去趟梅府,看看梅濂,该走的形式还是得走。
  约莫一两个时辰后,李少派来人回话,说梅濂回去后上吐下泻,几乎去了半条命,连夜请了太医来诊脉。
  太医说梅大人近日太过焦心劳累,加上冷热荤素一块吃,这才出现腹泻状况,没多大事,开个方子好生调理下肠胃,别熬夜,也别吃重荤腥,很快就会好。
  梅濂连声谢了太医,最后还问李少,我有没有出现不适?托李少叮嘱我,以后少吃辣,要多多保养自己的身子。
  我只想说,梅郎呀,您这些天好好抱着马桶过吧,拉肚子拉软乎了,看你还能往人家小姑娘身上爬。
  ……
  回到家后,我还像往常那样沐浴,用各种膏子涂涂抹抹,准备空腹吃一碗燕窝就睡。
  因心里挂着事,加上屋里实在闷热,我披了件纱衣,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乘凉。
  我用小锉刀修剪着脚指甲,用棉蘸了些茉莉油,仔细地涂在甲面和边边角角,等润泽后,用棉布抹干净,然后在往上抹大红的丹蔻。
  我脑中全是赵燕娇那张明艳绝望的脸。
  现在的这个形势,我和李少是生意人,不可能直接去找邹大人,他也是听上官行事的,肯定会拒绝见我;
  找袁文清?他如今是辅臣,说话是有分量的,可他这回并未站出来为赵元光说话,估计也不会管燕娇的事,即便他是个好人,插手,可这无遗让他直接和梅濂对立,间接也和李昭对立,李昭能容他一次二次直言不讳,怕是不会容他三次、四次直接打君王的脸面。
  找四姐夫?他是个老狐狸,损及孙家阖府的事,他肯定不会干;
  找郑贵妃?她之前暗中救下了赵家遗孤。可她是站在朝政高度去布局行事,并非真的出自好心,估计不会帮我。
  那么大福子呢?他这次也是主办赵元光案的官员之一,让他给教坊司施施压,会不会能成?也不行啊,大福子说到底还是听李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