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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妃愣了下,笑着屈膝见礼:“妾全听殿下的,回去后就让钰儿仔仔细细地读这个故事。”
  李昭冷笑了声:“希望你们母子真能读懂。”
  他挥了挥手,撵人:“罢了,待会儿六部要来议事,你留在这儿不合适,下去吧。”
  曹妃纵使万般不愿离去,听见这话,只能讪讪告退。
  我看见此时殿里空荡荡的,李昭独坐在高位上,手撑着头,疲累不已。
  忽然,他看向我这边,眼里升起抹兴奋之色,起身就要朝这边走来,谁知就在此时,胡马公公来报,六部官员已经在殿外等了许久,要不要宣进来。
  李昭对着我的方向苦笑了声,偷偷抱拳告罪,然后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宣。”
  ……
  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忽然疼了一下。
  我神魂落魄地走到绣床跟前,脱鞋上去,平躺下,闻着枕头上熟悉的小龙涎香的味道,不知不觉,竟然掉泪了。
  我嘲笑自己,怎么忽然多愁善感起来。
  原来,这就是更真实的李昭。
  他当了十多年的太子,每日都这么忙乱,一口饭都来不及吃,事情就来了。
  朝臣的骄悍是非他要处理;
  后妃的勾心斗角他要处理;
  被人算计他要装作不知道;
  他的那手忍耐的功夫比我更深;
  他是精明且工于心计的,让两派臣子争斗,以便他更好拿捏;
  他是心狠手辣的,眼都不眨地杀人、抄家;
  他是个好丈夫,容忍妻妾在手底下做小动作;
  他是个好父亲,让了一大步,旁敲侧击地拉儿子回头。
  以前从密档上读他,我以为已经很了解他了,可忽然发现,我了解的很浅薄。
  我曾经对他说过,这世间妍华孤身一人,可他呢,好像也是孤身一人。
  想着想着,我就开始犯困,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梦里乱七八糟的,仿佛很多人在我耳边吵,让人厌烦,忽然,我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脸,那人的手凉凉的,很舒服。
  我眼睛缓缓睁开,发现李昭坐在床边,他已经换了寝衣,帮我将散开的头发别在耳后,笑道:“睡了这许久,晚上可又要使劲儿缠我了。”
  我四下看了眼,发现天早都黑透了,头和身子都酸软得厉害,看来确实睡了很久。
  “等不来你,又没有别的事可做,只能睡喽。”
  我笑着坐起来,歪头看他。
  “虽说是盛夏,睡的时候也要盖被子,咱们年纪都不小了,更要好生保养。”
  李昭笑着嗔我,他还像之前那样,拍了拍肩,疲惫道:“妍华,帮我揉一下吧。”
  我搂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媚笑:“今儿哪,妾不想给您掐肩捶背了,咱们换个花样。”
  李昭垂眸,看了眼我半.露的酥.胸,无奈一笑:“行行行,都依你。”
  我觉得,他应该知道我想生个孩子,但今天我改主意了,并不想跟他行房。
  我扭头,四下看去,目光落在书桌上的一个大锦盒上,好,云雀果然把我要的东西弄来了。
  我松开李昭,赤足下床,小跑着过去将盒子打开,里面是杆烟枪,还有盒上等的烟叶。
  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摆在地上,盘腿席地而坐,一边给烟锅里装烟叶,一边朝李昭招手:“你过来,我给你弄来个好玩意儿。”
  李昭笑着走来,坐在我跟前,搂住我,让我靠在他身上,笑骂:“原来你是想叫我抽烟。”
  “是啊。”
  我将烟锅对准烛火,抽了口,劲儿太大,呛得我直咳嗽,我将烟嘴挪到李昭的口边,笑道:“妾这些年在市井生活,知道那些平凡男人们身上的担子也重,他们心情烦闷了,用力抽一口旱烟,然后呀,把心里的烦躁全都吐出来,也能稍稍解点乏。原本给你备了鼻烟,可那玩意更冲,试试这个吧。”
  “行。”
  李昭笑着抽了口,谁知也被呛着了,捂着口直咳,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味儿太重了,弄得嘴里面麻溜溜的。”
  虽这般说,李昭还是尝试着闭眼,他眉头皱得紧紧的,似乎想到了什么烦心的事,用力抽了口旱烟,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顺道把灰白的烟吐了出来。
  “妍华,再给朕装一锅吧。”
  李昭抬手,将玉冠拆下,任由头发披散下来,他身子佝偻着,一手抱住膝,另一手举着烟,闭眼,吸一口烦躁和重压,然后把放松吐出来。
  我从小荷包里把梳子取出来,跪在他身边,帮他篦头发,他的白发好像又多了几根。
  “妍华。”
  “嗯?”
  我忙答应着。
  李昭仍闭着眼,笑道:“知道你早都看那几根白的碍眼,也罢也罢,朕待会儿就紧紧咬住烟嘴,忍着疼不出声,你就把它们拔了吧。”
  第29章 凤袍 他的心,太深了
  我用梳子帮他把头发梳顺, 拿玉簪子绾成髻,含泪道:“白头发不能拔的,越拔越多。”
  “那便算了。”
  李昭笑笑, 抽了口烟。
  “殿下……”
  我忽然想抱抱他, 于是从身后环抱住他,身子紧紧贴住他的背, 手按在他胸膛,感触他强有力的心跳。
  我说过, 我很会做戏, 一旦投入了, 连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 我的眼泪顺着面庞往下流,落到了他的脖颈里。
  “没事的, 谁都会老,朕也不例外。”
  李昭笑的寂寥,大手按住我的手, 轻轻地摩挲。
  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 好像变得很激动, 咚地一声将正在燃烧的烟枪放到地上, 起身快步行到大柜子前, 打开, 从里面拿出个极大的锦盒, 一把扫开桌面上的宣纸和古琴等物, 把锦盒放置在桌上,扭头看向我,朝我招招手, 笑道:
  “妍华,你快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我愕然,起身过去,站在他身侧。
  他一手搂住我,另一手把锦盒打开。
  里头竟是件凤袍,还有个金凤凰扑牡丹的冠,金凤雕琢的栩栩如生,每一条羽尾上都有颗拇指头大小的东珠,这是属于皇后的冠。
  “这……”
  我错愕地抬头看他。
  “父皇年初就驾崩了。”
  李昭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头,手下滑,很自然地扣住我的臀,柔声道:“这事还不到时候公之于众,朕登基的龙袍老早就预备下了,这是皇后的凤袍凤冠,妍华,你穿上让朕看看。”
  我忽然百味杂陈,很是激动。
  没想到,李昭竟如此信任我,会把老皇帝驾崩的事告诉我;
  更没想到他还这般宠爱我,让我穿皇后的冕服。
  当初左良傅和陈砚松都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你是有凤命的。”
  原本,我该是李昭的王妃,进而太子妃,然后是皇后,这辈子尊贵至极,可结果呢?
  这一路风风雨雨走来,我从未停歇,哪怕受了再大的委屈,也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而今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李昭宠我,与我说心事,甚至许我怀孕,他是不喜欢素卿和那个曹妃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动了想立我为后的想法?
  我身子有些微微发颤,手抬起,指尖轻轻触摸冕服上用金线绣的凤凰,摸着凤冠上的东珠,忽然,牡丹花瓣割了下我的指头,有些疼,我如梦初醒。
  冷静如意,一定要冷静。
  李昭曾说过,素卿无大过,不能废后,且他这个人嘴上不说,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他的这两个女人的小动作,同样,他知道我心里的恨和不甘,拿这套冕服出来,安知不是在我意乱情迷时试探我,看我最真实的反应。
  如何应对?
  我心乱如麻,用力咬了下舌尖,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羡慕地抚.摸着凤袍,含泪说了句:“真好看哪,只不过好像做的有些窄,不太适合妾。”
  李昭手上移,揽住了我的腰,柔声劝:“别想那么多,不过一件衣裳罢了,穿给朕看看。”
  我仰头正面他,眼泪成串地往下掉,苦笑了声:“凤袍尊贵,妾是不配穿的,求殿下莫要再强迫,可是另一种衣裳,妾却想要。”
  “什么衣裳?”李昭柔声问。
  “嫁衣。”
  我极力遏制住悲痛,哽咽不已:“妾这辈子没穿过嫁衣,去年看见袖儿穿,又羡慕又难过。”
  李昭愕然:“怎么,梅濂竟连个像样的婚礼都不曾给过你?”
  我凄然一笑:“如果说给母亲磕头算成亲,穿件红袄子算嫁衣,那便算有过婚礼了吧。”
  我话还未说完,唇就被李昭吻住。
  他的嘴里带着烟叶的微苦,一点点将味道过给我,霸道地想将我口中所有的痛苦都拿走。
  我不自觉地闭上眼,顺着他的节奏,将头仰起来。
  正在情浓之际,传来几声轻轻的叩门声。
  李昭仍然不停止动作,往开扯我的衣衫。
  我扭头瞧去,看见胡马公公将门推开一条缝,他弓着腰,头深深地低下去,一眼都不敢看,低声道:“回禀殿下,太子妃娘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李昭手扣住我的后脑勺,强行将我的头摆正,按在他的胸口,不让我分心,淡淡地对胡马说:
  “告诉她,本宫已经歇下了,让她明儿来吧。”
  素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