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暂停,林炎禾抱着妹妹去厨房拿酸奶,反复问她:“你刚才自己下来的?下楼的时候看到电视里有鬼,你就一点儿都不害怕?”
林小鸢看着不是人类的哥哥,眼里只给出茫然的情绪:“不怕啊,爸爸说,电视里的都是、假的。”
真实的心理活动是:再鬼吼鬼叫,我就扮鬼吓死你们!
“好吧,从今天开始你叫林大胆。”林炎禾送了妹妹一个不那么好听的名字,拿了酸奶回到客厅。
门铃响了。
周湛和庄浩宇受不了的抱成一团,又是谁啊,大半夜的不要搞心态了好不好,求求了……
林大胆见哥哥僵直的站着,脚下生根似的迈不出步子,她没辙的摇头、叹息,轻轻挣扎着落地,拿着酸奶走到门前,先按视频,确定来人,再按解锁。
门打开,云山樾的神仙厨子不怎么高兴的走进来:“怎么那么久才来开门?怎么不开灯?怎么是你?”
最后一句是望着小不点儿问的。
“哥哥他们、不敢。”林小鸢扭头望那瑟瑟发抖的眼罩三人组,嘻嘻嘻地笑话,“胆小鬼。”
饕餮也笑了:“眼罩封印了你们的力量是吗?拿去壮胆吧。”
走到林炎禾跟前,将手里拎的那坛酒塞给他。
林炎禾没搞清楚状况,一呼一吸间,梨花的清香浸入肺腑,要了命了!
不等他问,饕餮道:“赠给你们饮。”
林小鸢连忙问:“饕饕,我的呢?”
“没有你的,睡觉去。”饕餮懒得回头,径自去后院与林筑龙他们碰面。
林小鸢跟了他两步,眼见觅食无望,遗憾的发出叹息,拿着酸奶回楼上。
少吃点儿吧,真的变成胖妹可怎么办……
客厅里,林炎禾抱着一坛顶好的梨花酿,半响反应过来,这是饕餮大人送的毕业礼物!
赚大发了!
欢呼!
有了一小觉的林小鸢睡意全无,也不想去后院粘着爸爸,独自来到二楼露台的藤椅上,喝酸奶,赏个月。
露台在后院的另一端,空间上不重叠,相对安静。
林小鸢晃着小脚丫,用眼神和月亮做着友好交流,正下方,艾与晴的到来似乎打破了谁独享的安宁。
“不介意我在这儿呆会儿吧?”她落落大方的询问。
“不介意。”朱厌回过神,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
艾与晴拿着自己那包烟走到他旁边蹲下,熟练的叼一支在唇间,发现没带火机。
朱厌绅士给先她打火,再将指尖那支点燃。
吐息间,淡青色的烟雾丝丝缕缕的飘散在夜色里,就像成年男女的心思,都是有迹可循的。
艾与晴缓了烟瘾,主动道:“蕊恣姐这人一向热情,关心朋友,她就希望我快点找到幸福,像她一样享受家庭生活,所以……先前多有打扰,见谅。”
“无妨。”朱厌说,“大家都凭实力单身,心思想法差不离。”
他们条件都不差,真想找对象,简直太容易了。
艾与晴笑眯眯地伸出手:“很高兴和你达成共识啊,大作家。”
朱厌被她恭维得舒心笑了,伸手和她握住:“能跟大画家摁头配对,我的荣幸。”
艾与晴没形象的蹲着,别开脸,不以为意地‘嗨’了声:“大约上辈子做的善事多,这辈子投胎投得好,对画画有点儿兴趣,稀里糊涂就成了。”
朱厌没接这话。
哪有稀里糊涂就成的事?
搞艺术的恰恰最吃天分,艾与晴成名早没错,画室里一坐,没日没夜、废寝忘食的画,那才是她的常态。
“对了,你以前不是做野外摄影的吗,为什么忽然想到写小说?”艾与晴好奇罢了,不忘肯定,“不过写得真不错。”
朱厌意外:“你看过?”
她点头:“周教授给你找的出版社跟我有过合作,上前天,他们老社长亲自找我,说是可能得到了中国版的《霍尔利特传奇》的开篇,提前跟我预约,想我画几张插页帮忙宣传,当时我心说只是个开篇不至于吧,写完少说也要半年,现在就跟我约,写得是有多惊天地泣鬼神?”
朱厌轻微扬起眉,任她质疑。
艾与晴噗嗤笑了:“我就跟老社长打了个赌,要是那开篇能打动我,免费画三张插页,结果恭喜你啊朱老师,小说还在创作中,插页我已经画好一张了。”
这发展是朱厌没想到的,连忙给她夹在指尖的第二支烟递上火:“先谢谢了,艾老师,回头请你吃饭?”
艾与晴没跟他客气:“上哪儿吃?除了云山樾别的地儿我就婉拒了。”
朱厌大笑:“你都点明了,回头我安排。”
“靠谱啊兄弟!”
“必须靠谱!”
才一小会儿的功夫,楼下二位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两岁零八个月的林小鸢坐在露台藤椅上独自喝酸奶,品尝了一整瓶寂寞的滋味,默然离开。
虽然是不小心,但偷听是不对的。
回到卧室里,她打开小台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将前几日在邮局买的一叠明信片拿出来,开始分配——
阳光最灿烂的这张海景留给云琅,希望他的世界多一点明媚。
戴红帽子的雪人送给甜甜,她们约好南城的冰雪天地开业,一起去堆雪人的。
还有两张同款破坏熊,分别寄给孙胜意和孙胜思这两个傻小子。
小姨的新戏快杀青了,选一张太阳底下红红火火的辣椒串儿,讨个好彩头。
哦对了,手绘的年夜饭是寄给饕饕的,林小鸢已经想好写什么:想每天都吃到饕饕做的好吃的!
楼下又是一阵惊吓过度的鬼吼鬼叫,属林炎禾嚎得最大声。
“哎,就不能、勇敢点……”林大胆摇着头,挑出一张超人明信片送给哥哥。
这时,卧房的门从外面打开了,林筑龙探了半身进来,看到女儿坐在床上,很有数的安排明信片,他故作诧异:“我们小风筝一觉醒来,等不及要去邮局了?”
“爸爸!”林小鸢脆声喊他。
林筑龙走进来,坐到床边关怀道:“是不是哥哥他们太吵了?”
林小鸢摇着头钻进爸爸臂弯里,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老爸的身上有一股香喷喷的烧烤味儿,闻得她发馋。
“哥哥他们、不吵的,是我自己睡醒、了,哥哥还给我,拿酸奶。”她一五一十汇报,眼神特别真诚。
林筑龙用了个温软的语气哄女儿:“那回头爸爸奖励哥哥,给他买十个恐怖游戏,好好充实一下他这个不用写作业的暑假。”
显然,林总也认为儿子在胆量这方面还需加强。
林小鸢没给反应,通常这种内涵的长句,字面意思她最多理解三分之一。
要是全部理解了,还接了爸爸的梗,就该换林总惊悚了。
有的时候,她还是会纠结。
只想到大伯开解自己的那番话,成长无非是一个过程而已。
她有幸重来,珍惜每分每秒就好。
况且啊,她也时常利用当下的年龄优势施展糊弄大法,敷衍不想正面回答的问题,还有那些麻烦的大人。
总会长大的。
等她长大了,她会敞开心扉,把一切都告诉爸爸,配上当时丰富的内心活动,一准能让这段父女关系得到全新的升华。
当然也有可能是全面决裂……
现在嘛,就让林筑龙先生享受养女儿的纯粹乐趣。
全当她提前尽孝了。
林小鸢在想着这些的时候,林筑龙也在观察女儿仿佛深沉的表情。
这不是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应该有的表情。
有犹豫,有思量,还有想要坦白的欲言又止。
林筑龙洞察到了的。
他私下问过周谛,想直观了解女儿的内心世界。
结果周教授用四个字回绝了——难得糊涂。
其实这已经侧面证明女儿来历不简单。
回想最初,从公园里将她抱回,也只有那夜歇斯底里的嚎啕,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宣泄过后,至今再未哭过一次。
还有刚才,林筑龙看到她从楼上走下来,在炎禾身后站了半响,心里一定很清楚当时不管怎么样都会把炎禾吓到。
电视屏幕那么大,游戏画面那么惊悚,她那么小的一丁点儿,难道真的不怕么?
答案是:她不怕。
她甚至正色告诉炎禾,爸爸说电视里的都是假的,她要喝酸奶。
林筑龙哭笑不得。
今天的派对来了很多年龄差不多的小朋友,除了晚饭时,女儿和甜甜、孙家的双胞胎坐在一起边吃边闲话了几句,大多数时候,她宁可呆在树屋看小图书,也不愿意和其他小孩一起玩儿,肉眼可见的没劲。
以前林筑龙只当女儿喜欢安静,如今再看,又是另一番想法了。
每期去云山樾,她都会在饭后溜到亭子里,跟饮茶偷闲的饕餮唠上几句。
就连去邮局寄明信片,往返了那么多次,给大伯寄,给大姨小姨寄,给朱厌大块头寄,甚至给素未谋面的云琅寄,却从未想过给甜甜和孙家两个小子寄。
林筑龙不是没想过为什么。
女儿都不爱追在儿子身后,闹着要哥哥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