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折说:他不太懂这个。
方饮哦了一声,在自己看中的那张床上坐下,刚想开口讲要不然就这个好了,陆青折手机又响了。
另外个同学同样发现了问题,这会说的是中文了。陆青折道: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外面。
那同学也不懂该怎么改,只会推翻重来。他觉得这太耗时间了,而这是陆青折做出来的,陆青折自己动手应该比较轻松。
方饮又皱眉了,不太开心地看了眼那打搅好事的手机。陆青折说:那我回去改一下,明天上午给你。
这本是彼此纠正完善的过程,有偏差可以搁置。然而他们对成绩要求比较高,希望陆青折赶紧搭把手。
同学为难:本来打算你传完以后,我们通个宵的,不然又出bug就来不及弄了。
言下之意是希望陆青折现在回去完成。看方饮脸色不佳,陆青折没松口:现在推翻重来,也不会太久,和我要花的时间差不多,就算回去,车程也得半小时。
况且他负责的太多了,那部分本来就不归他管,见大家都对此头疼,才帮忙完成的。不过他没用这理由去推辞,怕方饮知道以后,炸毛炸得更厉害。
那是你数学比较好。同学道,搁那么多数据给我看,做作业的速度和现学差不多。
其实陆青折被这么一说,也想自己动手了。他对队友的水平存疑,重做的新版也许还不如自己最初的那版。
可是在方饮的视线下,他道:啊?我不太懂数学。
同学:
等他挂了电话,方饮嘀咕:这还差不多。
不过方饮高兴得太早,接下来一小时里,有许多电话涌进来。陆青折打电话说的话,比和自己说的话还多。
临近死线,时间非常紧迫,同学遇到了问题也顾不上自己琢磨,直接向陆青折讨教。不过,有的东西连陆青折都很生疏,他看着对方发来的文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方饮对此不满,这群同学利用陆青折,利用得没完没了了。有的事情陆青折闭口不言,不代表自己察觉不到,显而易见的,这是别人借着陆青折责任感强,拼命偷懒。
他小声地嚷嚷着:到底是什么啊?我也学过点,给我看看。
看了以后,他心里更加冒火。妈的,何止不会做,自己看都看不懂。包括陆青折和同学聊的那些内容,他压根不理解。
请问您要买什么呢?房间整体是什么风格?导购热情地接待他们两人。
方饮冷淡地道:别问我,是我边上那个要买。
陆青折随便指了一款,被方饮冷冷地找碴:太高了,不小心摔下床得疼死。
随即陆青折又挑了一款,又被方饮找碴:造型有点旧,像工业革命前的古董。
陆青折知道方饮在生气,纵容他闹腾,看他平静点了,再试探着询问:那你喜欢哪种?
方饮不顺他的意:现在买的是你的床,我在陪你逛,不是我要逛。
陆青折拿方饮没办法,把手机关了放进口袋里。接下来不管同学再怎么拼命发他消息,他也不打开来看。
随着手机的振动频率由高变低,估计作业完成度连着分数一起蒸发。他中午还在系办公室保证自己的成绩不会下滑,这不是打脸吗?
不过打脸就打脸了,陆青折说:那买张凉席,把旧床一丢,我在原处打地铺。
方饮说:打什么地铺呀?喜欢躺地板?
不喜欢,所以可以每天深刻检讨一遍,反思下自己为什么没床睡。陆青折说,都是我不好,怎么惹得陪我买床的人罢工了。
方饮心情好了些,随即复工,没继续挑三拣四,选了一张床去结账。
明天要去看复映的电影,地点离学校比较近,所以他们回了宿舍。路上没什么人,他们在开着迎春花的墙边牵着手。
陆青折捏了捏方饮的掌心:今晚是例外,周三周四都没这样过。
周三周四轮到方饮忙,满课脱不开身,两人不可能出来玩。方饮扫兴:算我倒霉。
为了不让方饮继续郁闷,陆青折道:明天我全天关机,好不好?
这让方饮感到满意,但他没让陆青折真的关机:开着好了,万一真有什么要紧事,玩消失不太好。
那些事情不是没了我不行。陆青折说,约会的话,没我确实不太行。
方饮笑了笑,害羞地低下头,过了会,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期待地答:明天见。
以防自己丢三落四,方饮早早地拿出打算穿的衣服,再把电影票摆在桌上。由于兴奋,他翻来覆去了半天才睡着。
方饮睡得晚了,便把闹铃的时间推迟了半小时,定在早上七点钟。只是寝室出现了灵异事件,他妈的闹铃声却在六点开始叫唤。
响了有两分钟,他烦闷地睁开眼睛,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闹铃声,喊道:苏未,关一下呀。
喊完没人回应他,苏未周末去打工了,住在员工宿舍里,寝室只有他一个人。
这就有点惊悚,他困顿地下床寻找声音源头,发现桌子背面被人故意放了一只闹钟。郁闷地关掉以后,他扶着桌沿,暗自调整了一会心态,到厕所洗了一把脸。
他稀里糊涂地对着镜子,镜子上被泼了红色液体,八成是打造流血效果。其中还有个血手印,边上写着还我命来。
方饮慢半拍地理解了眼前画面是什么情况,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头重脚轻地要去阳台上透口气。
刚才他穿鞋没好好穿,鞋带是散开的。方饮的左脚不慎踩在右脚鞋带上,被绊了一跤,猛地往后摔去,疼得他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方饮吸吸鼻子,后知后觉今天是愚人节。
阳台上的几个朋友听到闷响,面面相觑,也不蹲在外面吓唬方饮了,手忙脚乱地走出去,把方饮扶起来。
他们提早问苏未借了钥匙,在半个小时前,轻手轻脚地过来布置好一切,计划着给方饮开一个愚人节玩笑。不料方饮这么一摔,场面陷入了窘迫。
疼不疼啊,小方?班长忧心忡忡,帮忙给你揉揉。
方饮连退几步,果断拒绝他的好意:你走开。
他没责怪也不买账,垂头丧气地掐点下楼。陆青折看他走姿奇怪,没精打采地打开车门,坐下去的同时表情咬牙切齿的,不自禁关心了几句。
方饮正在思考着自己究竟为什么那么晦气,委屈地揪着衣角,说:屁股疼,你要帮忙揉揉吗?
第56章
跟陆青折讲清楚来龙去脉,方饮难过地说:讨厌死了。
陆青折看方饮脸色发白, 是真的摔疼了。他给方饮拧开了一瓶牛奶, 让他慢慢说, 别累着自己, 继而附和:真讨厌。
这话从陆青折嘴里说出来, 有点幼稚。方饮反而为此开心,没再抱怨什么。
他不爱记仇,过了十分钟气也消了。班长打电话来问他怎么样,他道:来的时间点和算过的一样,刚消火。
我还真的算过。班长嬉皮笑脸地说,嘿,一般五分钟你就不计前嫌了,这会儿肯定人淡如菊。
方饮觉得班长的用词有哪里不对, 可也说不出来。他道:给我把镜子擦干净再走,门口囤了两包垃圾, 也给顺手扔一下。
他说完心里一惊, 怕班长吐槽垃圾袋里全是炸鸡和麻辣烫的空盒,里面甚至装着两盒自热小火锅的包装。
苏未节俭,能去食堂绝不点外卖,这些东西是谁吃的, 不言而喻。
好在班长自知理亏, 没敢和方饮打嘴炮,爽快地答应会扔垃圾。来捉弄方饮的另外三个人也过意不去,保证额外提供拖地板和擦饮水机服务。
愚人节四个家政保姆找上门, 真是吃饱了空。方饮道,你同学还烦你吗?
陆青折说:没有,他们自己慢慢磨了。
方饮嘟囔着那就好,打量陆青折的脸:哥,你怎么有黑眼圈了?
虽然他们没烦我,但搞出来的东西令我看不下去陆青折道。
他的责任心太强,如其余同学的愿,早起把文件检查了一遍,从凌晨三点钟坐到七点钟,把作业改到完美为止,再下楼接方饮。
方饮道:你不能和学霸抱团吗?管院又不是没人了,你和几个成绩差不多的同学一起写作业,肯定轻松很多。
学霸是个相对而言的词,考85分的对刚及格的人来说是学霸,拿满分的对保持良好的人来说是学霸。
陆青折的同组同学在人群里是拔尖的,在陆青折身边却是拖累。方饮替陆青折闹心,频频叹气。
下次不会了。陆青折说,因为国际生和我软磨硬泡,说他平时分低得快要没法救了,拜托我帮帮忙,所以这次才答应的。
方饮道:唉,我想想也知道,别人肯定坐视不理,就你心软。
陆青折再次保证:下次真的不会了。
你在路边停一下,我开车好了。方饮说,你稍微眯一会。
他们调换了一下位置,到影院时,其实陆青折刚浅睡没多久,被叫醒后继而坐到影院的软椅上,他又想睡了。
他偷偷掐了几把自己的胳膊,让自己强行打起精神来,陪方饮看完了整部片子。
和昨晚说的一样,陆青折把自己的手机给关机了,一直到下午才打开。屏幕显示十二通未接来电,是同学轮流打来的。
陆青折原先对类似情况没有不适感,经过昨晚那件事,看到电话就一个头两个大。回拨过去容易惹方饮不开心,直接无视又不太好,他成了选择困难症。
干什么呀?你们的作业还没写完?方饮看陆青折陷入沉默,心里腾升出不祥的预感,凑过来问。
陆青折摇头:不是。
那就好。方饮松了一口气。
瞧了眼未接来电,他对这几个备注有印象,脑海里浮出几张人脸,全在自己刚才所说的学霸范围内。
方饮道:集体来跟你开愚人节玩笑?
没人会和我干这种事的陆青折说。
这种节日,方饮最容易变成恶作剧对象,他性格活泼外向,而且玩得起,大家都喜欢和他亲近。
像陆青折这样的,别人即便心知他外冷内热,也不会举止太亲近。
方饮抿了下嘴,不情不愿地说:问问他们呗。
这几天陆青折好不容易忙完了比赛,他以为总归能回归正常了,可以黏黏糊糊如同寒假那样,现在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有些自我怀疑。陆青折是不是没有错?这状态是不是不需要改变?不正常的是不是他自己?
陆青折没问,道:排完队再说,你不是想吃这家的蛋挞很久了吗?
方饮否认:不想吃,我现在想回家睡觉。
已经到蛋挞店门口了,扭头离开不是他的风格,可他此刻真的没任何胃口,只希望能关起门来独自静静。
陆青折知道他在闹别扭,打算独自进去排队。方饮说:真的想去睡觉,你别买了,买来我也不想吃。
不要和蛋挞过不去。陆青折道。
方饮抱着胳膊,挑了个陆青折没法反驳的理由:我要好好养胃,蛋挞吃了容易不舒服。
话音一落,陆青折果然有些在意,不继续坚持了。他道:要试试新床吗?
昨晚买的床,今早已经送到了,正好保洁来打扫卫生,他叮嘱过那人帮忙把床铺好。
我是个念旧的人,打算常回家睡睡。方饮说。
他感觉到陆青折一直在看着自己,接着还朝自己笑了下,便郁闷地问:你在笑什么呀?
陆青折说:发脾气的样子挺可爱的,以前没见到过。
我没有发脾气。方饮不愿意承认。
陆青折用手指碰了下他的脸颊:酒窝失踪好几天了。
这周除开上课,也就见了两天面。方饮把脸给扭开。
他一心想回家,和他唱反调绝对会把他惹得更生气,陆青折顺着他来,送他回家里去。
方饮看着自己家的大门,瞧着陆青折心事重重的,心说这人怎么反而更忧郁了,自己走掉了,不是正好能随便打电话吗?想打多久打多久。
保姆见方饮回家,惊讶地接过了他的外套。她一边把衣服挂起来,一边嘘寒问暖地说:最近升温升得快,但你也要多穿点,当心着凉了。
我要去休息了,可能要睡到很晚,到了饭点不用来叫醒我。方饮说着,伸了个懒腰,往楼上走去。
昨天他和赵禾颐在实验室撞见,今天在房间外又面对面站着。方饮默默地感叹了一句冤家路窄,赵禾颐则直接出声:周末不约会,被男朋友冷落了?
方饮说:管那么多,是看上我了还是看上我男朋友了?
赵禾颐道:如果我是弯的,看上你男朋友的可能性会大一点。
方饮懒得斗嘴,冷淡地与他擦肩而过,硬着头皮要回房间。现在他自知自己是个火药桶,再呛几句就要炸了。
赵禾颐注意到他的走姿不对,想歪了:打完炮就送你回来,也不留你吃顿晚饭?不过也对,你俩除了干这事,八成没什么话题可以聊。
本来他们只要相遇,免不了互相嘲讽。有些重组家庭能够变成一家人,可惜他们一直针锋相对,见到对方就下意识排斥,不可能有好脸色。
这不过是一句日常讽刺,搁在往常,方饮绝对能轻松杠回去。可他现在步子顿住,凉凉地扫了赵禾颐一眼。
赵禾颐说:我说错了?
自顾自说着,他其实并不了解方饮和陆青折的相处状态,单纯猜测了下,觉得方饮这样散漫的公子哥和优等生之间,不管是人际圈还是日常生活习惯,都仿佛两个平行世界。
他也许猜对了,答题奖励很响亮,他的脸被方饮一记拳头打偏过去,整个人倒在一面没有玻璃的展示柜前,上面的藏品噼里啪啦砸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