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饮僵住了,他也很僵。他说:没填平。
接着方饮和办砸了事情似的,垂着脑袋,乖乖把手松开了。
陆青折这时候感觉右手不是自己的了,触感不太真实,温度也不太真实。在懵懂中,他去把灯关了,没有直接去沙发,去了浴室。
方饮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听到浴室的水声像是在遮掩着什么,水流很大,响得和自己此刻怦怦的心跳声能够齐平。
他想睡着,然而等到陆青折出了浴室,也还是没有困意。
挣扎了大概有半个钟头,他试探着喊:陆青折?
陆青折没回答他,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等他的下一句话。
安静的寝室里,他揪紧了怀里充当抱枕的枕头,瞧着眼前一片黑暗,不太敢继续说了。
陆青折问:睡不着?
方饮睡眠浅,喜欢搂着东西睡觉,这枕头太大了,搂得不太习惯,翻来覆去不对劲。他模糊不清地嗯了声,道:能不能让我抱一下你的胳膊?
第39章
抱住胳膊没多久,方饮酝酿着睡意, 不知不觉缩在陆青折的被子里, 腿搁在陆青折的腿上。
他白天太兴奋了, 到了晚上还和陆青折待在一间屋子里, 折腾了这么久还是不困。他嘀咕:陆青折, 我睡不着。
除了他以外,没人会让陆青折替自己去解决失眠问题,搭讪也会挑着陆青折的兴趣爱好来。
而方饮抱怨得那么理直气壮,好像那么多人心里的白月光就该哄着他。而白月光确实围着他转了,侧过脸去问他:你习惯睡前听歌吗?那样似乎会睡着得快一点。
不习惯。方饮说,也不怎么习惯睡前看网络课,不要播。
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不知道是谁收到了新消息。他伸出胳膊要去拿手机, 陆青折不让他拿,怕他一看手机越看越精神:明天再说吧。
那现在干什么?方饮说。
这话讲得有些暗示性, 也略微带些强势的要对方陪自己玩的意思, 他回过神来感觉不太对,补充道:唔,我可以看着你睡觉。
你知道220和284之间的联系吗?陆青折问。
方饮对此毫无印象:那是什么?
陆青折道:把他们除本身外的因数加起来,答案等于对方。*
方饮默默地琢磨了一下284的因数, 1+2+4+71+142确实等于220。他惊讶:原来还能这样啊。
嗯, 这是亲和数,也有人称它们为恋爱数。你能不能想到第二对这样的数字?陆青折问。
存在肯定是存在的,方饮思索了半天, 陆青折就耐心地等他,再提示了欧拉法则,在方饮掌心里比画着公式,很轻,挠得方饮发痒。
在连草稿本都没有的情况下,心算过程久,饶是他的数感很好,一时半会也答不出来。
方饮说:1184和1210?
对。陆青折笑了下,还有17296和18416,其他的数字太大了。你有发现什么规律吗?
方饮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计算上,现在放松下来,不禁累了:没呢。
陆青折说:有个猜想说这对数字的数值越大,两数相比越接近于1。*
它被证明了吗?方饮听得云里雾里,仔细想想,好像还真的挺接近,但讲不清楚是什么道理。
没有。恭喜你,你现在位于亲和数研究的前沿。陆青折说。
方饮有点得意,好奇:你学奥数还学这个呀?
陆青折道:不是,这是我妈妈和我说的。那时候我读初一,讨厌自己的数学辅导老师,不愿意去上课。
方饮倒是第一次听陆青折讲自己的事情:原来你也会厌学?
连逃课都干过。陆青折说,然后我妈妈把我锁在房间里,和我谈心,跟我讲这个,问我有没有觉得数学很有趣。
方饮道:你被激发了兴趣?
哪会,我说我以后不靠数学吃饭,买菜又用不到欧拉法则。
方饮勾着陆青折的手指:你妈妈是不是拿你没辙了?
没有那么快放弃,她说以后说不定能拿这个去搭讪喜欢的女同学。我反驳她,讲别人听到这个早就睡着了。陆青折答,能用来哄你睡觉的话,其实不错。
你可别说,我还真的眼皮子直打架方饮道,比安眠药还奏效。
接着,他开始梦会周公。后半夜里,隔壁男寝的呼噜声传到这里来,虽然不算响,但是把他隐约惊动了,脑袋朝陆青折的肩头蹭了蹭。
在他睁开眼之前,他朦胧地感觉到自己被揽进了臂弯里,搂着自己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背,很舒服,于是他又渐渐地沉睡过去。
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他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压在陆青折的胳膊上,压了一整晚。
陆青折还没醒,他就继续窝着,揉揉眼睛,待在对方的怀里数对方的睫毛。
最开始方饮想数出来一共有几根,可惜陆青折的睫毛又长又密,数不清楚,他随之放弃。
陆青折的手机常年开了七点钟的闹铃,铃声一响,方饮飞速地把它关了,再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躺回去玩。
昨晚的消息是方徽恒发来的,他爸终于想起来还有个儿子,在长假即将结束之际,问了他这个假期怎么过,怎么大学生变自由了,也不去爸爸家住段时间。
方饮以前还会为这样的话语感到激动和喜悦,现在却发过去一行字:怕我妈知道了揍我。
方徽恒很快回复道:你要和她好好说理,她也不容易。
方饮嗤笑一声,对方徽恒这打圆场的语句感到百般复杂。然后方徽恒问他有没有空,空的话今天中午一起吃顿饭。
[方徽恒]:你考了大学,我这边请几个好朋友来简单地吃一顿,你和他们也好久没见了吧?周叔叔之前还问起你呢,关心你考了哪所学校。
[方徽恒]:纪映和年威要是空,你让他们一起来。
方饮答应下来,再和方徽恒解释:年威去年就出国了。
[方徽恒]:啧,现在出国没什么用!那种洋文凭啊不值钱了,大家都知道是花钱买来的一张纸,什么意思也没有。
方饮没生气,突然觉得眼界窄小的方徽恒有些可怜,也不打算和方徽恒多解释,让人开开心心地一辈子被圈在棋牌室里就好了。
我不挪,你还要我继续枕下去啊?方饮打字的间隙里,感觉到陆青折醒了,嘟囔着,你胳膊不酸吗?
陆青折揉了揉眉心:我一动,你就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在跟我哼声,我哪里能把你推到边上去?
叮的一声,方徽恒发来一串地址和包厢号,而纪映也答应了陪他去。
今天中午我要和我爸吃饭。方饮道,下午回来的,到时候来找你。
陆青折应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他不赖床,起身去洗漱。方饮甩下手机,轻快地追在他身后,和他一起刷牙。
卫生间里有两个洗手池,他偏偏要和陆青折挤一起,在漱口前,先亲了陆青折一脸颊的牙膏沫。
陆青折的室友回来时,寝室里只有陆青折一个人了,正在阳台上念英语。
他这期间回了一趟家,整理了一箱子秋冬的衣物,千里迢迢地拖过来。打开门,腰酸背痛地把行李箱搁在一旁,看到沙发上有一条被子,看着柔软又干净,不禁想补觉。
他的薄被子被他带回家了,厚被子还在衣柜里没晒过。他看着阳台上的陆青折,光线正好,暖洋洋地洒在陆青折身上,显得陆青折格外温暖好说话。他斗胆问:陆哥,你这被子能不能借我盖下?
陆青折抬起眼,说:不行。
见了纪映,方饮一脸好心情,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拍了下纪映的肩膀。
纪映不知道方饮脚上受伤了,只感觉方饮的走路姿势别扭,先是震惊万分,再是一脸算了算了说不定是小方主动投怀送抱的表情:噫,昨晚在哪里逍遥快活啊?
方饮答:在陆青折寝室里。
寝、寝室里?纪映的神色转而变得非常嫌弃,陆青折那么抠门,你不能傻不啦唧地陪着他吃苦啊!在寝室里,那多不合适,床都不够你打两个滚的。
等等,我和他没打滚。方饮道,苏未被你拐走了,我又忘记带钥匙,在陆青折那里睡了一晚上。
你俩没盖一床被子?纪映不信。
方饮说:盖是盖了,但真的没打滚,我感觉我和他还没到做那什么的程度吧?
万一他感觉已经到了做那什么的程度呢?你要是还不打算和他睡,别离他那么近,注意安全。纪映道,你这瘸腿是怎么了?
方饮走进饭馆,无奈地耸耸肩:可说呢,新鞋子把我脚腕磨出血了,我真的信了那个导购的邪,和我说穿了以后能跑马拉松。我他妈的就想再问问他,我是竖着去跑,被抬着回来吗?
这里是炒家常菜的,一盘盘食材摆在门口,上面飞舞着苍蝇,被围着围裙的老板娘用苍蝇拍挥赶。柜台前面摆的饮料都被晒得变色了,却也没撤下去,和凝结了一层油渍的柜台互相呼应。
方饮没注意这些,可纪映注意到了,他叮嘱:你等会少吃点。
他怕这里不够卫生,搞得方饮胃疼,等到菜上来,他认为自己这是说了一通废话。
方徽恒虽然混账,但不愧是方饮的爸爸,对方饮爱吃的口味了如指掌。而方饮没什么干净不干净的概念,一般情况下甚至对菜馆没任何要求,只要好吃就行,此刻服务员把热菜一盘盘地端上来,他的筷子和嘴巴就没停过。
小伙子长得越来越帅了,有没有谈恋爱?有位叔叔问完,假作自然地提起另外一个人,和老周的女儿倒是能撮合一下哈哈哈。
在对方拿出手机要给方饮看照片之前,方饮不买账:我在谈恋爱,这还是不要知道了比较合适。
被称为老周的叔叔道:你们好多年没见过面了,就这么淡了关系也怪可惜的,以后你俩可以互相帮助。她也在读大学,平常闲得慌,以后毕业了回a市,没什么人脉关系,可能还要你这个做弟弟的带带她呢。
哎,不太好。纪映帮忙阻拦着说,他女朋友会不开心的。
多大点事,这也要不开心?对方不以为意。
以前方饮为了照顾他爸的自尊心,能体谅的地方他会尽量体谅,敷衍应付对他来讲不算难事,但他今天就是不想配合了。
他道:嗯,醋劲大。
在其余人发表意见前,他轻而易举地把他们未出口的话全部堵了回去:但我喜欢就好。
紧接着,他被自家爸一句话给噎住了。方徽恒盯着愈发耀眼出挑的儿子,询问:那你给我瞧瞧你女朋友的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这种真理和事实要不要标出处,怎么标注出处orz尽量用自己的理解概括了下。以及确实有这个猜想,但我不知道这猜想的名字。以防误会,补个以上的亲和数发现者:220和284是毕达哥拉斯,17296和18416是费马,1184和1210是帕格尼尼。
尽量不出现学习方面的内容,容易催眠=v=
第40章
方饮反应迅速,低下头拿出手机, 打发道:我来找找。
纪映看热闹不嫌事大, 憋笑憋得很辛苦, 假惺惺地问方饮:找得到吗?说不定我手机里存了, 我帮你看看。
你手机里存了, 那问题可就大了啊。方饮推开他。
哟,你儿子动作还挺快的哈?周叔叔搓搓手,打了个圆场。
方徽恒挥挥手,道:这也没办法,孩子大了管不住了!
人家a大高材生嘛,我还担心他和我女儿玩不到一起去。
那不会,小姑娘有哪里不好了?现在都是随便玩玩,等以后要稳定下来了, 肯定还得和我们多商量一下。方徽恒笑道。
有个叔叔附和:对啊,方饮, 这可得让你爸把把关!
几个中年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自己没混出什么名堂,对别人倒是指手画脚十分自然。方饮没怎么听进去,回答:是我谈恋爱,又不是我爸谈, 关我爸什么事?
总归要听听你爸的意见的, 小年轻懂什么。
方饮没继续回答了,继续在相册里找合适的照片,然而找到一半, 突然不乐意把陆青折由其他人顶替,干脆道:还没到见家长的程度呢,别看照片了。
是长得不好看,还是怎么?让你拿不出手啊?方徽恒道。
方饮嘟囔:舍不得拿出来。
他不由心想,怕拿出来把你吓死。
方徽恒没彻底放弃牵线搭桥的主意,将信将疑地盘问:真的在谈?
叔叔,我作证,他真的在谈。纪映说,我们学校管院的。
管院是什么玩意?管是修水管的那个管吗?你们学校的专业怎么奇奇怪怪的,我现在还是搞不懂,天文学读出来到底能干什么?还不如当个老师或者医生实在。
我喜欢就好。方饮重复发言。
那你说天文学读出来能干嘛?可以去哪儿工作?
方饮道:天文台或者研究所,卫星发射中心也能去,可以成为科学家。
这年头还有科学家?方徽恒笑笑,和他朋友们说,老方家居然要出一个科学家了,哎呀,吓死我了。
方饮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你接触不到,不代表没有。搞科研的人相对来讲确实不多,但当科学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吧?
方徽恒道:好笑啊,怎么不好笑?哈哈哈哈。
方饮:
纪映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