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都这样,那方饮更惨了,下笔都不知道怎么下笔。
感觉补作业的日子暗无天日,全是些不忍直视的公式,唯有陆青折比较养眼,可以当作慰藉。
不对,此时台风已过,陆青折要上课,说不定不能陪着自己了。
唉,不提每天在医院和学校之间折返跑有多么耗时间,自己一时心痒和他流露心意,光这点,就可以把陆青折吓得看到自己就绕路走。
方饮终于后知后觉地为自己的直率忧愁起来,他只顾着流露自己的感情,再惦记陆青折的回复,差点忘了去想,万一陆青折的回复是否定的呢?
班长问:小方,你在出什么神?我们在你边上,你心不在焉的。
方饮咬咬嘴唇,愁眉苦脸的:没什么。
这种事该怎么提?他喜欢上了一个人,已经属于单向明恋了,并且,那个人以往对表白的态度,无一例外都是拒绝。
他还没被拒绝,有争取的空间,可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怎么能把人拿下。以及如果拿不下,可不可以看在同学一场的面子上,再陪自己睡几晚,不然他在医院里太无聊了。
那你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走了?班长说,心情好点,不要那么紧张。
接下来,方饮一个人写作业,先把简单的给扫了,剩下一大堆不会的,堆在桌上,打算慢慢啃。
摊开一本微积分的题目,方饮给自己鼓气,意图攻克难关。过了十分钟,整个人已然开始神游,心说,他征服不了微积分,还不能征服征服了微积分的人吗?
想到这里,他给陆青折发了条消息:台风刚过,温度有点低,你记得加件外套。
[陆青折]:知道了。
看着这短短的一行字,方饮捧着手机傻笑,要不是正在输液,他可以在病床上打两个滚。
陆青折给别人开过实验室的门吗?陆青折给别人下雨天送过伞吗?陆青折背过别人去医院吗?
大概都没有,甚至是许多人眼里的不可能。
这些不可能都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他岂不是最可能和陆青折谈恋爱的人?
如此想着,方饮再旁敲侧击:请问折叠床需要收起来吗?
[陆青折]:挡到你走路了?那先让护士收起来好了,不要自己动手,那张床有点重。
方饮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在心里呐喊,这说明什么?
说明今晚还能一起睡!
听了方饮的关照,陆青折回寝室拿外套,忽然想起,原先方饮给他洗的那件衣服,一直塞在袋子里没有拿出来过。
他把搁在柜子里的袋子找出来,把外套抖了抖,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再仔细一瞧,袖子因为过度搓洗,颜色居然变得有点浅。
不是特别明显,把两只袖子搁在一起做对比,这才恍然大悟。
自己无意让方饮洗得那么干净,却被方饮那么用心地对待,这出乎了陆青折的意料。他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那道黑笔痕迹消失了,可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膨胀。
他说不出来,这反应比生病还恐怖,生病尚且可以吃药,这好像脱离了人为控制。
再回过神来时,陆青折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他望着趴在书上睡觉的方饮,碰了碰方饮的胳膊。
陆青折说:怎么在这里睡觉?小心着凉。
题目太催眠了。方饮伸了个懒腰,怪题目,不怪自己。
方饮伸完懒腰趴回桌上,侧着看陆青折,委婉地说:现在是晚上六点钟,都过去十二个小时了,我等得好辛苦,在豁出去和难为情之间打了好几个来回,此刻又轮到了豁出去。
陆青折看向他,他直视陆青折。
他继续说:你不会忘记了吧?我真的就差把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明明白白说给你听了。
话音一落,他神色怔了怔,继而狡黠地翘起了嘴角,酒窝又露了出来。他把半张脸埋在胳膊里,那双清澈的眼睛瞥向陆青折。
方饮轻轻地补充:哎,一不小心,已经让你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努力加更!(握拳)
第27章
虽然方饮把话说得很轻快,但绝不是一时兴起的捉弄, 陆青折知道。
以前常被告白, 尤其是开学季和毕业季, 陆青折早就听惯了那些各有不同实际千篇一律的话语, 但碰到方饮对他这么说时, 他甚至开始疑惑,这是在追求我吗?
这疑惑简直让人发笑,他告诉自己,这肯定是啊。
陆青折不禁问:为什么突然这样子?
方饮道:也不是很突然啊,你最近没发现吗?你当我同桌的时候,我不怎么找你讲话,到了大学,却总是可以聊上几句。
发现了, 但没往这方面想。陆青折说,因为大学里和我联络的人挺多的。
方饮迅速拉响警报:什么!
陆青折解释:朋友之间的联络。
哦, 你以为我要和你当朋友?方饮嘀咕, 等等,之前你还躲我呢,你连朋友都不愿意当?
陆青折确实不愿意这样,除非自己能轻而易举地放下对方饮的感情, 可他清楚自己根本做不到这点, 该心动的还是心动。
如此之下,再与方饮当朋友,让方饮在他眼前晃, 晃得自己心神不宁,那从理智上来讲,他是疯了才这么找虐。
没有觉得你不好的意思。陆青折努力澄清。
方饮道:是啊,明明你对我这么好,要不这事也干脆点,直接冲我点个头吧,我感觉自己快紧张得晕过去了。
他没撒谎,此时此刻,方饮的确是紧张的,也害羞,耳根都泛着红。
陆青折发蒙,就像以前买下了一颗种子,按照商人的叮嘱,在发芽前不敢太贪心,让它在外面晒太阳,每天浇水施肥,然而它就是不长大。
后来他打定主意放弃养它,途经那块地,自己还是不忍心,依旧照料着,在某天,种子忽然在他面前开了花。
要移到自己的屋子里去吗?
他从未遇到这样的好事,被激起了本能,小心翼翼地担忧着,怕搞砸,怕自己端不起这份喜欢,怕自己还没做好面对一切可能性的准备。
不曾见光的感情被黄昏的落日照亮,他表现得无措青涩,下意识说:对不起。
这个不用说对不起。方饮觉得自己没戏了,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难道有错吗?你以前每次拒绝人,都这样呀?哎,你以后别对我好了,搞得我特别不是,今晚可以陪我睡觉吗?一个人待在这里太无聊了。
陆青折说:不是因为这个道歉的,我以前也没在拒绝人的时候说对不起。
你以前拒绝人的时候怎么说?方饮打听。
陆青折坦诚:就说我不喜欢。
方饮捂心口:靠,真直白,把我听痛了。那你和我道什么歉,难道你背着我干坏事了吗?
我要再想想。
本来已经不抱希望,听陆青折那么说,方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愣了下,说:你再想想?
可以吗?陆青折用商量的语气问。
方饮不知道陆青折要想什么,喜欢就点头,不喜欢就摇头,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他问:你在纠结什么?我真的没在忽悠你呀。
我也当真了。陆青折说,不过,你对家里人出柜了吗?
方饮:
他没说过,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没思考过他爸妈会有什么反应,也没考虑到要把和陆青折的事情告诉他爸妈。
为什么陆青折想得这么深了?
陆青折道:不是让你出柜的意思,只是好奇你家里人的态度。
如果我家里人态度非常激烈呢?你会因为这点,不要我吗?方饮歪头。
陆青折道:我会提前给自己买好保险,受益人写你。
方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那你还要等什么?现在不仅当父母应该考试,做男朋友也要审核?
要吧,我没什么把握。陆青折说,我是不是让你不开心了?
我哪有那么容易不开心,你要审核我多久呢?方饮道,我没有在催你,但不要让我等太久哦。别的不提,万一我被a大退学了,那我们俩不就是
陆青折:嘘。
他不让方饮说不吉利的话,方饮就不说了,朝陆青折笑笑,商量着时间限制:一天之内,好不好?
[纪映]:二十四小时之内?逼婚都没你这么逼的吧?
[纪映]:我勒个草,你和谁这么说话啊,横成这样,没被人家揍吧?
方饮单手握着手机,小心翼翼地瞄着陆青折。陆青折在看书,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头望过来,他又火速盯着屏幕,假装自己并没偷看。
他和纪映说了自己表白的事情,可没说被表白的人是陆青折,担心纪映一个激动,把自己摁进精神科。
[方饮]:想什么呢!暗自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出手揍我!
[纪映]:你喜欢谁啊?大学开学这才多久,你动作怎么那么快,嘴巴憋不住事?
[方饮]:你猜猜呗。
[纪映]:a大那么多人,我怎么猜?拜托给点线索。
[方饮]:管院的,成绩好,性格有点傲,不过在我接受范围内,我觉得还挺可爱的。
[纪映]:汤蓝把你掰直了???不是吧,小方,汤蓝心有所属,你就别掺和进去了,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方饮]:请问您为什么宁可推翻我的性取向,也不猜猜陆青折呢?
本来是因为等待陆青折回复的过程中太紧张,才找纪映聊聊天,现在,他反而越来越没底了
过了足足两分钟,纪映那边虚弱地飘来一句:陆青折?
方饮慢悠悠走到病房外透气,靠在窗户边上,看着楼下的小花园,傍晚有不少人在家属的搀扶下散步。
他给纪映拨了电话,纪映有气无力的,还在愣神:真的是陆青折吗?操,你为什么会喜欢他?我真的猝不及防,差点,阿嚏阿嚏,不好意思,我感冒还没好。
我操,算了,不在寝室里飙脏话,我到阳台上和你继续说。你什么时候喜欢的?你瞒了我多久了?纪映道,他在电话那端一拍脑门,感叹,天哪他竟没直接拒绝你,你这算史无前例第一人了,够你回学校吹个半年的。
可他也没答应我。方饮苦恼。
纪映道:我估计他现在和我一样,内心完全是懵逼的,脑筋连转都不会转了。你到底什么时候看上他的?我怎么完全没发现?
方饮道:i偶遇他的时候吧,回过神来以后,又被吸引住的感觉。唉,距离二十四小时,才过去了四十分钟,我要落眼泪了。
你别想太多,他也许在装模作样,矜持地和你说他要考虑下,过一天就答应你了。
不是不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没在骗人,是真的在考虑!方饮抓狂,你说说,这到底还要考虑什么?在a大,不是,在整个a市,他能挑出个和我一样条件的吗?比我有钱的,没我好看,比我好看的,没我聪明,靠,这么好的小伙子,建议陆青折千万不要客气。
纪映积极答题:当你男朋友的话,又要教你功课,又要照顾你身体,还得防着你家,可不得做好思想准备吗?
方饮: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能说点靠谱的吗?我家怎么了?我柜门关得很严实,砸也砸不开,不需要防着我家!
父母不够关心他,就有这一点好,他在受到冷落的同时,也足够自由。
再说了,母亲长时间全身心投入工作,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件事,除非赵禾颐嘴巴欠。父亲则根本没管束自己的能耐,就算反对,也奈何不了自己,只能口头教育一下,到时候自己左耳进右耳出就行。
至于成绩和健康,他向来不怎么看重,随便怎么样都可以,勉强过得去便心满意足,完全不需要别人去在意。
挂完电话,又来一通,这回的来电显示让方饮惊讶了一下。
来联络他的人,是他妈妈。
方饮。方母道,你人在哪里?周围有人吗?
方饮回答:二院,情况挺好的,因为保险起见,所以再在医院里住段时间,观察一下恢复情况。
我有事情找你谈谈。方母说。
以往方饮会抽空联系她,两人说一下彼此的近期生活,那时候,她语气是稍加和缓的。当下,她的声音听上去冷静克制,不带感情,也没什么情绪起伏,像刻意压抑着什么。
她不是一个关心孩子的母亲,更没探病的空闲,说是谈谈,那肯定有什么严肃的事情。
方饮看着自己的病房,下意识以为自己的性取向被妈妈知道了,可转念又觉得不应该。知道自己是gay,还能和自己妈妈说上话的,只有赵禾颐,而赵禾颐没理由把自己卖了。
到时候自己妈妈在家里发脾气,赵禾颐肯定跟着遭殃,这个人不会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那是为什么?方饮不太自然地站在门口,飞快地猜测着母亲此行的目的,可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方饮没让自己表现得太过犹豫畏惧,道:好的,不过现在有个同学在陪着我
让他回避。方母道,方饮,几岁了,怎么还叫同学来陪你?大家都是有自己的事情的。
方饮回:以后不会了。
方母估计在车上,有喇叭声。她道:我还要去趟银行,大概四十分钟后到你那边,你把病房号发给我。
挂掉电话,方饮先给方母发了自己的病房号,怕方母看不到,他给方母的司机也发了一份。
慢吞吞地走进病房,他看到陆青折正在对书发呆,他喊陆青折的名字,陆青折就抬起眼睛看他。
陆青折看他脸色不太好,问:出什么事了?
方饮是真不知道怎么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垂着脑袋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