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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面竟然出乎预料的平和?
  平彰保持两只手扒着城墙的姿势,眼中闪过浓浓的茫然。
  直到位于平彰下方的人满是焦急的询问平彰怎么停了下来、是不是城墙上发生了什么、殿下有没有危险平彰才回过神,以笨拙又狼狈的姿势从城墙外面翻滚到城墙里面,身上亮银色的轻甲沾满土灰色。
  平彰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怪异的走到重奕前方,能随时为重奕挡下刀剑的位置。
  后面的赵军比平彰还要狼狈笨拙,每个人上来都要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些人左右张望后,纷纷在城墙上诡异的气氛中自觉的闭上嘴,默默去重奕和平彰周围找暂时落脚的地方。
  随着城墙上的赵军越来越多,燕军中间忽然响起清脆的金属声。
  众人问声看去,是刀落在地上时刚好砸在盾牌上的声音。
  须臾后,金属撞击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所有拿着刀剑燕军都将武器扔掉,甚至有人自觉的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
  尤将军没因为燕军的行为愤怒,脸上却浮现为难。
  洛阳要求他尽量拖延赵军攻城的速度
  赵军占领这里的过程是不是过于轻易?
  正值春季末尾,无论白天的温度多高,早晚依旧会有寒风。
  刚好有阵寒风顺着尤将军的衣领灌了进去,刺激的他打了个哆嗦,才从苦恼中回过神来。
  这才发现,城墙上除了他之外的燕军都已经扔掉武器抱头蹲下,以至于他站在一群蹲着的人前方格外显眼。
  无论是地上的燕军还是对面的赵军都在盯着他。
  尤将军狠狠咬牙,立刻单膝跪下,将怀中的令牌高举过头顶,语气说不上是遗憾还是松了口气,燕国户县驻军首领尤俞超,愿携户县驻军降于赵国,还请太子殿下手下留情。
  重奕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抬起下巴,示意平彰去将尤将军手中捧着的令牌接过来。
  平彰听到尤将军如此轻易的归降,自从爬上城墙后就十分僵硬的表情越发怪异,手上的动作却极快,立刻将尤将军手中的令牌抓到自己手里。
  他瞥了眼城墙下没了主人,正在闲庭信步的马匹,还有在绳子边排队的一万九骑兵。
  是让他们爬上来?
  还是命燕军开城门?
  宋佩瑜很快收到捷报。
  重奕带兵出发的当天就又拿下一座燕国县城。
  重奕处理这座县城的方式与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先烧花名册,然后将愿意归乡的士兵全都遣送回生地,大小武官和文官们则被赵军押送到宋佩瑜所在的地方,具体要怎么处理全由宋佩瑜决定。
  宋佩瑜让人将从户县送来的人全都带下去好吃好喝,等到这些人的心境平和后,宋佩瑜才会与他们见面。
  出乎宋佩瑜预料的是,只过了半天的时间,金宝就告诉他,从户县来的燕国人很平静,甚至会主动打听他们怎么样才能被赵国朝廷启用,迫不及待的想要为赵国效力。
  刚开始的时候,宋佩瑜还以为这是燕国朝廷想出来拖延时间的新招数。
  直到他亲自与尤将军见面,被尤将军抓着手臂追问重奕究竟是哪位神君下凡。
  宋佩瑜短暂的怔愣后,不动声色的从尤将军处打听到重奕在户县外的所作所为,顿时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原来重奕与他说的带兵要稳妥,就是这样的稳妥?
  宋佩瑜深吸了口气,将目光放在墙壁上挂着的四个大字上。
  纸上谈兵
  他要相信重奕,起码重奕是被慕容靖百般称赞,在行军上有天赋的人。
  怎么也比他这种看兵法就打瞌睡,只会纸上谈兵的人强。
  还是好气,而且完全没办法放心。
  等他将手头的事都交代下去,就去追重奕。
  尤将军丝毫没察觉到宋佩瑜的怒火。
  他还在纠结重奕究竟是什么神君,并执着于从宋佩瑜口中知道这件事的答案。
  宋佩瑜被尤将军弄得哭笑不得,却不能任由尤将军误会。
  谁知道这些话传开后会离谱成什么样。
  已经决定要去追重奕的宋佩瑜也没那么多时间与尤将军解释,只能专门找人与尤将军说重奕多年征战的事迹。
  综合重奕的带兵经历,从城墙下面走到城墙上面,虽然稀奇,却称不上绝无仅有。
  起码不是除了重奕,再也没有人能做到的事。
  宋佩瑜以为尤将军只是稀奇事见得少,才会一心一意相信当初永和帝为了替重奕拒婚楚国想出的谎话,认为重奕是天上的某位神君。
  等尤将军听到更多的稀奇事,眼界也更加开阔,就会回过神,认清重奕也是肉体凡胎的现实。
  宋佩瑜却没想过,这些稀奇事都发生在重奕身上,只会让尤将军更坚定最开始的想法。
  赵国太子是天上的神君!
  这句话最开始从永和帝口中传出,被楚国人和赵国人百般怀疑揣测。
  却在几年后,在燕国人中口耳相传,以至于后来天下皆知,被认为是赵国皇室费尽心思掩饰的真相。
  可惜宋佩瑜的注意力立刻被自从春耕后就小动作不断的陈国吸引,以至于没有及时发现尤将军非但没有醒悟,反而越陷越深的情况。
  陈国如同宋佩瑜最开始担心的那样,打算在赵国和燕国的战争中横插一脚。
  正悄悄在黎国和燕国接壤的地方屯兵,随时都可能挥师北上。
  同样密切注意陈国动向的咸阳,立刻给楚国去信。
  有宋瑾瑜亲自润笔,信上的用词十分委婉,内容却直击要害。
  只要楚国能将陈国拖在黎国,不让陈国有机会在赵国攻打燕国的过程中捣乱,赵国就对楚国不打招呼就出兵黎国,还专门堵死赵军进入黎国关卡的事既往不咎。
  这封信送去楚国,如同石入大海。
  陈国在黎燕边境的屯兵越来越多,在旧黎境内的楚军却不为所动。
  虽然没有回信,但楚国的选择已经显而易见。
  拿下四分之一的黎国后,或者在更早之前,楚国就不再满足始终在赵国面前低着头,以赵国马首是瞻。
  楚国内以楚皇为首,主张和平的人都在逐渐老去。
  楚国属意的新君,是带兵拿下四分之一黎国地盘的嘉王。
  从某种意义上讲,嘉王能从兄弟侄子们中脱颖而出,就是因为他身上的某些特点,符合如今楚国朝堂大多数人的想法。
  楚国对待赵国的态度变化,就像是楚皇和嘉王的交替。
  虽然没什么预兆,仔细去想,却能寻出道理。
  赵国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陈国往黎燕边境增兵却什么都不做。
  陈国增兵的同时,赵国也在增兵。
  如果说嘉王身上能体现楚国朝堂大部分人的想法。
  那重奕就是让赵国朝堂上的人,改成与他相同的想法。
  没人能从重奕手中抢走任何东西。
  也没人能抢走赵国已经圈好的地盘。
  在各国的心神都被一触即发的赵、燕、陈吸引时,仍旧在燕国境内,带领西梁军为赵国作战的梁王忽然赶回咸阳,正式对赵国递交降书。
  从此,西梁成为梁郡,梁王仍旧是梁王。
  永和帝将肃王府隔壁的大宅子赐给梁王作为府邸,并允许梁王世子在继承王位前留在梁郡统领西梁军。
  因为双方早有默契在,连西梁百姓也早有心理准备。
  西梁成为梁郡的过程自然平和,却给楚国施加巨大的压力。
  楚国北边的西梁、东梁和卫国,都在这些年中陆续成为赵国的土地。
  楚国东边的黎国也变成昨日黄花,被楚国和陈国瓜分。
  燕国不复存在只是时间问题。
  夹在燕国与陈国之间的兖州与青州,也就比当年的卫国好些,恐怕已经在发愁,是投奔赵国还是投奔陈国。
  楚国原本与赵国十分亲密,程度甚至不亚于西梁和赵国。
  按照楚国与赵国早些年的情分,楚国完全不用担心未来。
  就算赵国与陈国两分天下,赵国也不会主动对楚国出手,还会在陈国想要对楚国出手的时候帮助楚国。
  除非赵国或者陈国彻底完成统一,否则楚国完全不用担心像卫国似的被打穿。
  如今的情况却大不相同。
  与楚国接壤的弱小国家都陆续覆灭,更远些兖州和青州委实太过遥远,楚国怎么也不可能将手伸到那边。
  如今与楚国接壤的赵国和陈国,都是楚国,起码现在的楚国惹不起的存在。
  楚国在楚皇的带领下沉寂了太久,放弃了太多机会。
  赵国与陈国却始终在拼尽全力的壮大自己。
  等到北边战事彻底尘埃落定,赵国和陈国随时都有可能对楚国出手。
  甚至有可能发生,赵国和陈国各凭本事,默契瓜分楚国的情况。
  西梁在这个时候变成梁郡,就是赵国在提醒楚国。
  赵国能多年照顾楚国,也能随时与楚国翻脸。
  因为双方接壤的土地越来越多,赵国完全可以全线作战。
  反正赵国境内有水泥路,无论是调兵遣将还是运送辎重都快人一筹,成本也远低于楚国。
  楚国却会疲于应对,甚至可能发生尚未开战就被拖垮的情况。
  相比较赵国和陈国。
  与楚国多年交好,对楚国境内情况了如指掌的赵国,对楚国的威胁更大。
  赵国依旧没等到楚国的回信,却等到陈军正式对黎燕边境的燕国县城出兵的消息。
  与此同时,楚国从宋佩瑜手中买改良金叶纸配方时,答应宋佩瑜,对陈国封闭的西域商路和海路都悄无声息的打开。
  反而赵国在楚国的商铺和其他经营,包括船队都突然被楚国霸占,让赵国再也联系不上。
  楚国在赵国和陈国之间选择了陈国。
  不然你以为楚国凭什么能拿下黎国四分之一的地盘?吕纪和将茶盏中漂浮的苦菊吃进嘴里用力咀嚼,眼含嘲讽的望着满脸不解的骆勇。
  骆勇不满的敲了敲桌子,他又不是懂了装不懂,他是真不懂,犯得上特意嘲讽他吗?
  宋佩瑜忙里抽空问了句,盛泰然那边怎么说?
  刚过完年,始终都在西域商路新奇货城坐镇的盛泰然便一路南下,去赵国在卫郡最南边的奇货城坐镇,就是为了防备楚国突然翻脸。
  角落里仿佛隐形人似的柏杨慢吞吞的开口,大头的货物都运了回来,主要的人也都纷纷想办法脱身回来,尽量让家就在楚国的人支应着年后的运转,但
  柏杨平静的眉目间浮现不忍,缓缓摇了摇头。
  你别摇头啊!骆勇急得直拍大腿,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事,你直说就是。
  吕纪和收回要去拽骆勇的手,光明正大的翻了个白眼。
  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学不会看眼色。
  吕纪和都不知道是该笑骆勇愚蠢,还是羡慕骆勇安逸。
  柏杨却没与骆勇生气。
  非要和骆勇斤斤计较,他早就被气得死了,哪里还活得到现在。
  所有留在楚国的人手,包括船队的人都被抓了起来,已经有少部分人被楚国交给陈国。柏杨望着宋佩瑜手中正在滴墨的毛笔,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宋佩瑜,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宋佩瑜既负责奇货城的运转,也在西域商路和海运上花费无数心血,再加上任鸿胪寺卿多年,免不了要经常与楚国打交道。
  他未必能认出来主要负责赵国在楚国经营的人,却一定能说得出来其中大多数人的名字。
  在柏杨看来,楚国境内出现这么大的变故,除了威严被挑衅的永和帝,属宋佩瑜最有理由恼火。
  多年心血,就这么被楚国毁于一旦。
  宋佩瑜却没有柏杨想象中的那么恼怒。
  毕竟他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的可能,并早就开始为此做准备。
  如今的损失,尚且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要紧的东西都提前送回赵国,光是银钱上的损失,对宋佩瑜来说,就是没有损失。
  至于被楚国抓起来的那些人,本来就是根就在楚国的楚国人,就算他们提前知道楚国会与赵国翻脸,也不会下定决心来赵国生活。
  楚国也不会对这些人做什么。
  在这个时代,就算是罪大恶极的人,只要不是造反就不会被砍头,最多就是被罚去官矿做到死。
  这些受到赵国人聘请,才在赵国商铺做工的楚国人,更是连犯罪都算不上。
  楚国将这些人抓起来,八成是想让这些人继续经营原本属于赵国的商铺,竭尽可能的维持商铺原有的利润。
  会将部分人交给陈国,也是与陈国的利益交换。
  只要陈国的人没突然失心疯,就只会惦记这些楚国人脑子里东西,绝不会想要楚国人的命。
  宋佩瑜除了唏嘘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更多还是好奇,楚国有没有发现他留给对方的惊喜。
  第118章
  与此同时,洛阳皇宫正被烛火照得与白日没什么区别。
  他们不仅为陈国突然冒出来,想要趁火打劫恼怒。
  陈国对燕国出兵的消息传到洛阳前,燕国北边金山关传来八百里急报,安静十多年的突厥再次南下,已经对金山关围攻三日。
  赫连将军携边军誓死守关,损失惨重。
  如果没有援兵,金山关被突厥攻下只是时间问题。
  收到这份八百里加急的时候,正好是大朝会。
  位于上首的明正帝和下方的燕臣们各怀心思,三句话离不开赵军和赵国永和帝。
  不光是明正帝为自己的未来发愁迷茫,燕臣们心中也不好过。
  再怎么与赵国同源,也没人想做战败俘臣。
  事实上,如果不是赵国在短时间内快速壮大,接连拿下卫国和东梁并与西梁达成默契,成为九州国力最强盛的国家。
  赵国越来越多的奇货城,肉眼可见的能带来巨大的利益,连带着燕国都能凭借位置接近赵国第一座奇货城,掌握数道关卡,从中获利。
  燕臣未必肯承认他们与赵国同源。
  否则当初永和帝刚称帝的时候,这些燕臣也不会三天一封讨逆书,恨不得将永和帝的家谱翻出来,挨个骂过去。
  就连在洛阳传承数百年的宋氏,也没逃过燕臣的墨水。
  在燕国还占据上风的时候,燕臣都是发自内心的认为,赵国的叛臣连与他们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短短十四年过去,赵国蒸蒸日上,不仅陆续扩大领土,甚至能让西边的部落和氏族心服口服的为赵国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