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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大人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心理阴影,明明表现的很怕宋佩瑜,却轻易不肯与宋佩瑜搭话。
  常常宋佩瑜说了句很简短的话,董大人也要想上许久,然后才战战兢兢的回宋佩瑜的话。
  期间但凡宋佩瑜脸上出现半点表情变化,董大人都会马上闭嘴。
  与卫京里的人谈判的过程很不顺利。
  或许是破罐子破摔,卫国都到了十三县失十二,只能抱着卫京与赵国谈判的程度,卫皇和卫国大司空仍旧在勾心斗角。
  他们给卫国开出的条件中,除了要保证他们后半生的荣华富贵,都是在暗示赵国将另一个人除掉。
  每当看到卫皇和大司空派人送出来的信,宋佩瑜都会去看看每天吃好喝好又开始快乐肥的安平王。
  他就不明白了,是什么给了卫皇和卫国大司空自信。
  有这么省心的安平王在,他们凭什么以为自己还能与赵国谈条件?
  然而卫京城门还没打开,就要继续敷衍着卫皇和卫国大司空。
  这个过程不仅宋佩瑜熟,吕纪和也很熟。
  只是从宋佩瑜敷衍卫皇,吕纪和敷衍卫国大司空,变成了宋佩瑜敷衍卫国大司空,吕纪和敷衍卫皇。
  听宋佩瑜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重奕沉默半晌,突然说了一句,他们是不是傻?
  宋佩瑜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
  巧了,他也是怎么想的,卫皇和卫国大司空的脑子,八成是有什么问题。
  卫京中的人仗着有天险,京城内有足够的驻军也有充足的粮食,短时间内还能运作下去,想要凭着卫京大门换取足够优越的条件,无论与外面通了多少封信都不肯松口开门。
  赵国忙着安顿已经打下来的十二个县城,组织卫国百姓补耕,虽然效果肯定没有春耕好,也总比颗粒无收强。
  另外赵国和楚国都急着达成两国联盟。
  已经回到咸阳的襄王带着灵云公主朝着卫国赶来,他要经过卫国赶回楚国,路过奇货城的时候,襄王会将宋佩瑜忙里偷闲组织的船队带上。
  等到安顿好船队后,襄王在楚国短暂停留一段时间,再顺着卫国回到赵国,履行楚国的第二个承诺,带着赵国的人去走西域商路。
  对于赵国来说,卫国已经是囊中之物,无论有没有拿下卫京,都不耽误正事,反正卫京早晚跑不掉,他们完全没必要着急。
  卫京与赵国竟然就此和平了两个月的时间,转眼就快到八月。
  宋佩瑜本没有苦夏的毛病,却很不能适应卫京附近的气候,就算屋内冰盆没断过,大腿根也出现了热痱子。他向来娇气,什么时候受过这个罪?
  日常处理公务之外的时间难免恹恹。
  重奕就没这个烦恼,他是标准冬暖夏凉体质。
  同一件衣服,既能穿着过寒冬不觉得冷,也能穿着过夏天不觉得热。
  最主要的是,宋佩瑜抱着重奕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凉爽。
  对卫国百姓的安抚和补耕都告一段落,卫京也始终没个动静,两个人都难得有闲。
  天气如同下火似的,宋佩瑜根本就不想出门,只想窝在凉席上抱着假冰块纳凉。
  假冰块丝毫没有自己只是替代品的自觉,还对宋佩瑜提出了收费的要求。
  宋佩瑜原本不想答应,但委实受不住热,只能半推半就的从了。
  可怜他被热的脑子发昏,只贪舌尖上的温凉,却没想过,运动量过大,也会导致出汗。
  宋佩瑜的大腿根上已经满是热痱,重奕不忍心看那处伤上加伤,只能将目光放在其他地方。
  比如大腿根上面,某个肉嘟嘟的位置。
  反而食髓知味,越发沉迷。
  宋佩瑜反复在抱着假冰块凉爽,和给假冰块付劳务费满身是汗,之间反复横跳。
  连大致能猜得出房间内每日发生什么的金宝银宝都觉得不好意思,轻易不肯靠近房间门口,平日里都在院子里通风的凉亭中盯着门。
  直到连下了好几场大雨,天气终于凉爽下来,宋佩瑜才想起来,他已经将近半个月都没出过院子。
  宋佩瑜觉得他不能再这样下去,立刻将自己收拾妥当,打算出去逛逛,可惜前脚刚跨出门,就听金宝告诉他,卫京送来了最新的信件。
  宋佩瑜看了眼信,甚至怀疑他还没睡醒。
  卫京说城内物资匮乏,希望赵国能多送些东西去,还列了长长的单子。
  宋佩瑜匆匆扫过单子上的东西。
  要活着的牛羊,要细粮,要药材,甚至还要酒水和金银玉佩?
  卫京该不会真的以为,赵军对卫京采取围而不攻的手段,是因为怕了卫京吧?
  除此之外,卫京还充分的吸取了易县的教训,说这些东西都要放在大马车中送入卫京,车夫不能超过五十人。
  宋佩瑜立刻去找吕纪和
  刚走到门外,就听见了里面放肆的笑声和不可置信的惊呼。
  原来除了宋佩瑜和重奕,东宫小学堂的其他人都在吕纪和这。
  可惜里面的声音过于含糊,宋佩瑜没听清具体内容。
  宋佩瑜猜测他们是在吕纪和这里,看到了卫京送来的信,正在嘲笑卫京人的异想天开。
  他顺着春芽打的帘子进门,笑道,在说什么事如此开心,也让我跟着乐乐。
  宋佩瑜没想到屋内的众人竟然因为他这句话脸色大变,本就东倒西歪的平彰和骆勇直接抱在一起摔在了地上。
  盛泰然和魏致远的神色也很不自然,下意识的躲开宋佩瑜的目光。
  柏杨默默捂住脸,转过身背对宋佩瑜。
  唯有吕纪和似笑非笑的望着宋佩瑜,你脖子上怎么有个手指肚大的红斑?
  听吕纪和这么一说,宋佩瑜还真觉得脖子右侧有些痒,
  他微微侧头,不让觉得痒的那边对着众人,若无其事的道,许是被蚊子咬了,今早银宝还说,要给我敷药来着,我嫌黏糊就没用。
  啊吕纪和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语气中却透着促狭,这蚊子还挺毒,一下子咬了三个。
  宋佩瑜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却一时间想不清楚是哪不对,只能顺着吕纪和的话敷衍过去,希望这个话题能早点结束。
  盛泰然轻咳一声,低下头研究手上的纹路。
  柏杨对着宋佩瑜眨了眨眼睛,悄悄摇了摇头。
  地上的平彰捂着脸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醉倒了。
  只有骆勇,目瞪口呆的望着宋佩瑜,仿佛是第一天认识宋佩瑜这个人。
  魏致远看了一圈后,伸手去端面前的茶盏。
  宋佩瑜想了想,选择在距离吕纪和最远的地方落座。
  他刚坐下就听进吕纪和说,是我看错了,你脖子上其实一个红斑都没有。
  第87章
  宋佩瑜顿时僵硬在原地。
  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急着回吕纪和的话,目光缓慢的在其他人的脸上划过。
  柏杨和平彰满脸不愿直视。
  盛泰然和魏致远看茶盏、看桌子,就是不看他。
  唯有骆勇脸上的表情最为丰富,眼睛几乎要瞪得脱离眼眶,里面不仅有难以置信还夹杂着原来如此。
  宋佩瑜顿时明白过来,他从刚开始就错了,在门口听见的笑声和争论声,本就不是在嘲笑卫京那封异想天开的信,而是在谈论他和重奕?
  摆在宋佩瑜面前的有两条路。
  死不承认,只要他不承认,这里就没人能逼他。
  不承认也不否认,相当于默认。
  他和重奕的事早晚都瞒不住,他们也不甘心永远瞒着只能偷偷摸摸。
  相比之下,东宫小学堂的人,已经算是最容易接受且不会出去乱说的群体。
  就在宋佩瑜还在犹豫的时候,帘子再次被打开。
  正是去与慕容靖议事,回房后发现宋佩瑜不在的重奕。
  他环视一周后,径直在宋佩瑜身侧坐下。
  屋内本就怪异的气氛更加凝滞,宋佩瑜从众人色彩缤纷的脸上,确定他方才的猜测没错。
  这些人已经怀疑他与重奕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还背着他们偷偷讨论。
  这种愚蠢的行为必然不会是吕纪和开头,也不会是擅长躲避风险的柏杨和盛泰然。
  魏致远没这个胆子,平彰对重奕言听计从最是愚忠,也不会与别人讨论重奕不好的事。
  那么宋佩瑜和善的目光放在骆勇身上。
  八成是骆勇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却没当真,当成笑话似的说给众人,另外几个也毫不知情的人,话赶话的跟着讨论了几句,反而不小心将真相推论出来。
  吕纪和有机会将话题岔开,替他与重奕隐瞒,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没这么做,还在他进门后,顺势摆了他一道,将这件事砸的更实。
  想到此处,宋佩瑜和善的目光从越来越怂的骆勇身上,移动到正欣然品茶的吕纪和身上。
  吕纪和非但没怂,嘴角的笑意反而越发的惬意。
  重奕也发现了屋内的氛围不对劲,他侧头看向宋佩瑜,怎么了?
  宋佩瑜忍住想要摸脖子的想法,虽然事到如今,无论他脖子上有没有红斑,都栽到了黄河里,怎么都洗不清了,但他真的很想知道,脖子上到底有没有留下痕迹。
  他恶狠狠的瞪了眼导致他脖子上可能会出现红斑的人,从怀里掏出刚收到的信扔给重奕,选择将之前的事不清不楚的岔过去,卫京又来信了。
  重奕点了点头,转手将信放在桌子中间。
  这不是牵动宋佩瑜情绪的原因,他不好奇。
  柏杨悄悄怼了盛泰然一下,盛泰然像是做贼被抓似的猛得抬头,又被柏杨拉了袖子使眼色,才颤抖着手试探着去拿桌子上已经开封的信。
  拿信的时候,盛泰然恨不得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要宋佩瑜和重奕有半点动静,或者吕纪和那边放下茶盏,他的动作都要凝滞一下。
  好不容易才将信拿到手中,盛泰然轻咳一声,从开头往下念。
  随着信上的内容被盛泰然念出来,众人的神情终于从千奇百怪变成若有所思,逐渐将心思都放在了正事上。
  骆勇作为受到冲击最大也是最心虚人,恨不得能立刻将方才的尴尬彻底忘掉,听了卫京来信的内容后,立刻道,我看他们是白日梦做得太多,呸!
  其他想要快点摆脱尴尬的人也纷纷开口。
  或是附和骆勇,或是提出其他想法,觉得卫京做出如此举动,可能是在试探赵军,双方于城内城外对峙将近三个月的情况即将发生变化。
  重奕在众人热烈讨论的时候,默默将桌上的榛子和小碟拿到身前。
  他手劲极大,无需借助工具,将榛子放在拇指和食指中间稍稍用力,光滑的榛子壳上就会出现裂纹,一分为二。
  这样剥榛子,里面的榛子仁都异常饱满,没有丝毫损伤。
  须臾的功夫,重奕面前的小碟中就铺满了一层淡棕色的榛子仁。
  众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会被重奕的动作吸引,注意力不知不觉的放在那碟榛子仁上。
  看到重奕自然而然的将榛子仁推到宋佩瑜面前时,他们心中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
  他们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重奕和宋佩瑜的不对劲。
  明明很早之前,重奕与宋佩瑜刚从奇货城返回咸阳,重奕还没被正式册封被皇太子的时候,重奕就会亲手扒坚果给宋佩瑜。
  处事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的宋佩瑜,从来都没拒绝过这份绝无仅有的殊荣。
  如今想想,如果换成他们是宋佩瑜,无论如何都没法心安理得的吃重奕亲手剥的坚果。
  最多只敢吃一个!
  对卫京来信的商讨正热烈,门外的金宝和春芽突然同时进门。
  卫京又有分别给宋佩瑜与吕纪和的信。
  宋佩瑜与吕纪和懒得去看,直接让金宝和春芽将信念给众人听。
  之前大家猜测的果然没错,事出反常必有妖,卫京会有上一封让众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信,是卫皇和卫国大司空相互算计对方的结果。
  卫皇和卫国大司空都表示,他们想要快些让卫京的事尘埃落定。
  希望赵国能借着给卫京送物资的机会动手。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当真是默契非凡,连想到的方法都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还是坚持,可以给赵国开城门,但赵国要保证他们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还要杀了另外一方。
  卫皇给吕纪和提供的方案是,赵国借着给卫京送物资,给他送进去一名,能让他觉得可以保证赵国说话算数的人质。
  只要人质到手,卫皇就立刻让人大开城门,让赵军入城。
  大司空给宋佩瑜的信虽然没有卫皇给吕纪和的信直白,意思却几乎没有差别。
  他委婉的表示,因为有被吕纪和欺骗的经历在前,这次一定要手握身份足够的人质,或者咸阳给他爵位的圣旨传遍诸国,他才愿意给赵国开城门。
  金宝和春芽分别念完信后,将信重新塞回信封里摆在桌子上,便静悄悄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的众人再次陷入沉默,一片寂静中,盛泰然小心翼翼的开口,卫皇和大司空是不是还不知道,对方也被奇货城坑过。
  正陷入费解迷茫的众人立刻回神,目光灼灼的看向盛泰然。
  连吕纪和都赞同的点了点头,怪不得大司空和卫皇斗了这么久,仇恨越结越大,却始终都无法分出胜负,果然是两个蠢货。
  亏得吕纪和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怀疑过,被宋佩瑜坑过的卫皇找上他,被他坑过的大司空找上宋佩瑜,是卫京精心策划的阴谋。
  为了避免没必要的误会,吕纪和还专门提出他与宋佩瑜收到卫京的信后,要将信原封不动的再给对方过目,也是免得被卫国戏耍。
  如今看来,还是被卫国戏耍了。
  重奕将桌子上的两封信放在自己怀中,立刻筹备卫京要的东西,攻下卫京后,正好拿这些东西犒赏大军。
  宋佩瑜愣了下,眯眼看向重奕,要开始最后一战了?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再等几个月,等到卫京弹尽粮绝,百姓开始反抗,导致城内大乱,城门自会不攻而破。
  这是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卫京的方法,也是宋佩瑜比较倾向的方法。
  反正在三年之内,赵国都要在卫国驻守大量兵马,以免卫国还有不死心的人对赵国发起反抗。
  围住卫京,只是顺便的事。
  但宋佩瑜内心深处也明白,他这种满是理论知识只能纸上谈兵的人,想法永远都跟不上真正上过战场,感受过战场瞬息万变的将领。
  刚出过丑,又再一次认识到自己脑子不太够用的骆勇立刻毛遂自荐,表哥,让我去做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