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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佩瑜发出声轻笑。
  怎么会有如此巧妙的事?
  明摆着是这些土匪早就知道了蔚卫巡逻兵的活动时间,才会刻意避开。
  也许是宋佩瑜与吕纪和脸上的冰冷、奚落过于明显,副指挥使的神情也有些讪讪。
  虽然能保证,蔚卫巡逻兵的巡逻时间和轨迹不是他透露出去的,甚至目前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但毕竟是蔚卫犯的错,指挥使已经病倒,自然要他这个副指挥使顶在最前面。
  副指挥使将始终拎在手上的小箱子放在桌子上,开箱之前,先告诉众人这个箱子的来历,我让人给已经死了的土匪验尸,发现了些有用的线索,都装在这个箱子里。
  说话间,副指挥使只是将手放在箱子上,却没有马上打开箱子。
  毕竟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东西,谁知道这些咸阳来的贵人是不是有忌讳。
  直到看见宋佩瑜点头,副指挥使才露出个憨厚的笑容,打开了小木箱。
  谁都没有注意到,看到副指挥憨厚的笑容后,骆勇的脸皮突然抽出了下,满脸复杂的低下头。
  箱子最上面放着的是个巴掌大的羊皮地图。
  副指挥使先从怀中掏出块干净的黑布平铺在小箱子旁边,然后才将羊皮地图展开,放到黑布上面。
  第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重奕。
  羊皮地图正中间破了个两指宽的洞,正好贴合羽箭箭头的宽度。
  重奕环视一周,视线落到宋佩瑜含着笑意的眼睛时,勉为其难的解释的了一句,擒贼先擒王。
  自然是这番道理,当时场面那般混乱,这些土匪的着装也极度相似,你居然还能一眼就认出首领是谁。宋佩瑜扬起嘴角,竖起大拇指,这等眼力和反应速度,当真非凡人可及。
  骆勇与副指挥使连连点头,他们比宋佩瑜的感受更深刻些。
  土匪来袭的时候,骆勇并没有一味的躲在护卫身后,也有亲自与土匪对打。
  他与土匪对打的时候,只能保证短时间内不落下风,最后谁输谁赢却要看哪一方的爆发力与耐力更胜一筹。
  凭借着宋缺的天外飞箭,原本只能与土匪不相上下的骆勇,竟然连斩五个土匪。
  这让骆勇热血沸腾的同时,也认识到了宋缺的可怕。
  如果当时宋缺瞄的不是土匪
  算了,不想了。
  副指挥使无缘亲眼见到宋缺的勇武,却在调查土匪来历的时候与宋佩瑜车队中的护卫有许多交流,几乎没有人不对宋缺赞不绝口。
  另外,副指挥使找人给土匪们验尸的时候,本人也在现场。
  绝大部分土匪致死的原因,都是胸前或脑袋上的羽箭。
  百米开外,一击毙命。
  这份羊皮地图也是从某个土匪胸前找到的,上面的缺口,正是被羽箭贯穿留下的痕迹。
  吕纪和举着扇子挡住半张脸,暗道骆勇和副指挥使没眼色。
  宋佩瑜夸一句,人家喜笑颜开。
  你们夸了那么久,人家脸上有半分荣光吗?
  还不如快点说正事。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副指挥使才意犹未尽的闭上嘴,看向平铺在黑布上的羊皮地图,脸上的雀跃和赞赏顿时收敛,变成了难以启齿。
  这是从奇货城到蔚县的地图,上面标注着蔚卫巡逻兵的巡逻路线和时间。副指挥使咬紧牙关,挣扎了半晌,才说出后半句话,制作这份地图的人就在蔚县,是蔚卫的人。
  吕纪和手中的扇子摇的更快了。
  也就是说,基本可以肯定,这些土匪能毫无预兆的冲到车队脸上,就是因为蔚县里面有内鬼。
  内鬼的人选差不多已经锁定在蔚卫内。
  宋佩瑜沉吟了下,追问道,然后呢?
  副指挥使比蔚卫指挥使有眼色的多,我已经去问过制作地图的人了,他说这份地图就是他亲手制作的地图,地图后面有他习惯性留下的特殊印记。
  一模一样的地图,他总共制作了七份,其中指挥使、我与左右同知各一份,另外三份存放在蔚卫。
  我带着他分别去查看过剩下的地图,我与左右同知手中的地图都没有问题,放在蔚卫的三份地图中,有一份是仿制,没有特殊印记。
  蔚卫指挥使手中的那份呢?宋佩瑜问道。
  副指挥使愣了下,面露尴尬,呐呐道,已经查到了有问题的地图,就没再去叨扰指挥使。
  宋佩瑜摇了摇头,嘴角扬起冰冷的弧度,等会劳烦你带着制作地图的人去看看,若是地图没问题最好。
  但是宋佩瑜觉得,有问题的可能性更大,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吕兄正在调查蔚卫指挥使府近五个月与外界的往来,如果有需要审问人的地方,还要劳烦副指挥使搭把手。
  副指挥使点了点头,神色间却不怎么情愿。
  他还是不愿意将蔚卫指挥使得罪的太死,就算蔚卫指挥使出事了,李氏仍旧是蔚县的世家,他现在参与太多,族内其他人与李氏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会徒生尴尬。
  几乎从头安静到尾的重奕突然开口,为什么蔚卫巡逻路线和时间的地图会有这么多?
  宋佩瑜与吕纪和纷纷面露惊讶,七份地图而已,多了?
  脸色终于变得正常了些的骆勇听了这话,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怪不得他从昨天下午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惜,始终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太对劲后,他就将原因归结到了恶梦做多了的缘故上。
  重奕眼角余光见到宋佩瑜脸上的惊讶,侧过头给宋佩瑜解释,这种地图,蔚卫指挥使一份,副指挥使与左右同知中主要负责这件事的人一份,蔚卫留下一份存底,三份就足够了。
  七份,是怕对地图起心思的人不好动手吗?
  宋佩瑜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心情大好。
  自从决定要对卫国出兵开始,慕容靖就总是给重奕开小灶,宋佩瑜还担心重奕八成是将慕容靖的话当成故事听,最后什么都记不住。
  没想到重奕非但记住了,还能融会贯通。
  可见不是重奕过于咸鱼,而是他们曾经的老师不能让重奕对学习产生兴趣。
  等回到咸阳,他一定要说动大哥和尚书令大人,抽出时间去给重奕上课。
  今天能明白军中要务,明日就能学会治理朝政。
  长此以往,明君还会远吗?
  副指挥使扬起个苦笑,低着头道,原本是打算制作三份地图,但指挥使却觉得三份不够,让制作地图的人多做。制作地图的人接到命令后,便多做了一份。总共四份地图送到指挥使面前后,指挥使大怒,以为制作地图的人不将他放在眼中,才会如此糊弄他,狠狠的训斥了制作地图的人。于是制作地图的人就又做了三份。
  吕纪和抬手捂住脑袋。
  不行,他又开始晕了。
  说过了地图的事,副指挥使又一一与众人介绍箱子里的其他东西有什么问题,大多都是梁州才有的小东西,能证明这些土匪都是出自梁州。
  副指挥使满脸纠结的拿出最后一件东西,是个造型比较奇特的玉佩。
  这是在打扫战场的时候,与那些断剑、箭矢一起捡回来的东西。副指挥使觑着众人的脸色,小声道,这是姜同知的玉佩,许多人都看见他佩戴过这个玉佩。
  然而那天蔚卫指挥使带着人,慌忙赶到宋佩瑜遇袭的地点时,根本就没带着姜同知。
  宋佩瑜看向重奕,他觉得重奕看人比他准。
  重奕点了点头,让姜同知来。
  听着吕纪和叫春芽去叫姜同知来,副指挥使心中升起些许的不快,却没表现出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如此重要的事,宋佩瑜反而要去询问个护卫,连吕纪和也选择听护卫的话。
  就算这个护卫有勇有谋,也不该以如此轻慢的态度说让姜同知来。
  副指挥使对姜同知没什么好感,但作为同僚,他却看不得别人,尤其是身份远远低于他们的人,如此怠慢姜同知。
  因为他知道,这种人会怠慢姜同知,必然也不会将他放在眼中。
  没过多久,姜同知就到了。
  姜同知负责亲自带人在奇货城到蔚县之间巡视,追捕逃脱土匪的同时,查看是否还有人藏在奇货城与蔚县之间。
  如果姜同知不是慕容靖的人,宋佩瑜还不放心将如此要紧的事交给他。
  短短几天的时间,姜同知就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
  比如眼底清晰可见的黑眼圈和脸上、手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磨出的细小伤口。
  虽然外表萎靡了许多,但姜同知的精神反而越发抖擞,双眼神采奕奕,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他给诸人问好后,在骆勇和副指挥使之间落座,马上就看到摆放在面前的玉佩。
  这姜同知面露迟疑,手放在玉佩上方却没立刻去拿玉佩,而是看向宋佩瑜,这好像是我丢了许久的玉佩,怎么会在这里?
  副指挥使收到宋佩瑜的目光,三言两语间为姜同知解释了玉佩的来历。
  姜同知沉思半晌后,脸上的神色不见慌张却越来越古怪,他认真的望着宋佩瑜,我这枚玉佩是去蔚卫指挥使赴宴后,才发现不见了,因为是赏我的东西,所以我找了许久,还特意麻烦指挥使替我找了几次,可惜始终没有结果,我就算是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宋佩瑜手指扣在桌子上的速度无声加快。
  他能肯定,姜同知话语间囫囵省略的字眼是将军。
  竟然是慕容靖的东西?
  如此一来,姜同知身上的嫌疑就更小了,反而是再次出现的蔚卫指挥使嫌疑更大。
  当然,也不排除姜同知撒谎的可能性。
  宋佩瑜隐晦瞟了身侧的重奕一眼,等重奕拿主意。
  重奕抬起下巴,示意姜同知看玉佩,你还要吗?
  姜同知没想到重奕会突然问他这么一句话,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反应过来重奕说了什么后,也将目光放在已经缺了一个角的玉佩上,几经犹豫后,他小心翼翼的看向宋佩瑜,这块玉佩,可以还给我?
  宋佩瑜笑着点头,不过是块玉佩罢了,在姜同知眼中才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重奕觉得姜同知没问题,宋佩瑜也不想让姜同知因为这件事,与他们生起隔阂。不仅让姜同知现在就能将玉佩拿走,还将手上与玉佩成色几乎一模一样的扳指送给了姜同知,让姜同知用扳指修补玉佩。
  副指挥使满心的复杂再也没法藏住,纷纷显露在脸上。
  他还以为这些人叫姜同知找来问话,是怀疑姜同知与蔚卫指挥使一样,为了利益给人行了方便,姜同知来了后,恐怕凶多吉少。
  没想到他们非但没有难为姜同知,还轻易将能作为证据的玉佩还给了姜同知。
  在姜同知来之前,还在心中给姜同知打抱不平的副指挥使,心中升起浓郁的嫉妒,并暗自将姜同知定为头号竞争者。
  指挥使眼看着就要不行了,随着各种证据越来越多,别说是继续做指挥使,恐怕连保命都难。指挥使的位置空出来后
  如果能看得到希望,谁能不为升官争取?
  姜同知完全没感受到身侧副指挥使的情绪变化,他既高兴丢了许久的玉佩失而复得,又有些担心他会因此被怀疑。
  只是他脑子里的想法向来没有那么多,宋佩瑜等人不主动质问他,他也想不到要主动解释。
  眼看着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姜同知犹豫了下,开始说封锁奇货城与蔚县之间的范围后,地毯式搜寻的结果。
  蔚卫与奇货城驻军的关系向来亲密,尤其是姜同知。
  奇货城驻军都是慕容靖的亲兵,姜同知则是慕容靖的亲卫。
  况且宋佩瑜如今就在蔚县,姜同知还是拿着宋佩瑜的私印去奇货城,让奇货城配合他锁定琉璃路的范围,奇货城的驻军就更好说话了。
  逃跑的那些土匪,进来容易出去难,最后只有几个人顺利逃脱,大部分人都在奇货城驻军和蔚卫的前后夹击下被生擒。
  人却没全都带回蔚县,而是被奇货城的人带走了。
  宋佩瑜点了点头,他已经收到了奇货城城主盛旺的信件。
  奇货城审问那些土匪后,也得出那些土匪是梁州军人的结论。
  另外在奇货城的那些土匪还招供,有个长年停留在蔚县的卫国商人实际上是梁州商人,他们能那么快得到千金镜的消息,也是因为那个商人就在赵国,本身就比奇货城的消息更快一些,才能让梁州睿王比奇货城的商人更早一步得到消息,做出部署。
  宋佩瑜已经让人将那个商人抓了回来,他不打算让副指挥使审问那个商人,他要亲自来。
  安全起见,在慕容靖带着大军到达蔚县之前,宋佩瑜不会让副指挥使或者左右同知中的任何一个人,知晓现有的所有消息。
  毕竟蔚县就这么大的地方,谁知道蔚卫指挥使那个蠢货最后会将多少人都牵扯其中。
  就算副指挥使和左右同知本身没有问题,他们的亲信下属,或者族人呢?
  尤其是出身蔚县世家的副指挥使与右同知,不稳定因素太多了。
  确定从奇货城到蔚县之间没有其他埋伏后,宋佩瑜将蔚县的事安排好,再次带人前往奇货城。
  这次他带走了副指挥使和指挥使的三千亲兵。
  连带着表面上还在蔚县养病的指挥使,也在宋佩瑜的车队里,就藏在八皇子的马车中。
  不仅如此,宋佩瑜还提前传信,让奇货城出五千人来迎他。
  将贪生怕死表现的淋漓尽致。
  如此周密的安排下,车队顺利进入奇货城。
  宋佩瑜顺势将打算功成身退回蔚县的副指挥使,和只是护送他到奇货城的三千亲兵都留在了奇货城。
  有东宫令和无条件听从宋佩瑜命令的奇货城一万驻军在,由不得副指挥使和三千亲兵说半个不字。
  无论心中如何做想,他们都没有老实听宋佩瑜安排之外的选择。
  离开奇货城尚且不足半年,奇货城的变化却很大。
  在奇货城,白天流光溢彩,月上中天仍是灯火通明。
  路上也不是咸阳那样的水泥地,到处都奢侈的贴了青石地砖,在咸阳尚且看不到的自行车更是随处可见。
  有的是一代自行车,没有脚蹬子,只能靠双脚。
  有些是二代自行车,已经有脚蹬子和金属链条,却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金属链条断了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