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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卫指挥使抬头看了宋佩瑜一眼,没明白宋佩瑜这个然后是什么意思。
  他又低下头去,沉思了半天,才满是犹豫的开口,我已经让人对比了那些土匪所用的武器,大多都是卫国人惯用的武器制式,还有少部分赵、燕制式的武器。能有二百多人的镖局
  说到这里的蔚卫指挥使突然停顿了下,脸上闪过几不可见的慌张,再开口时,声音却比之前大了不少,镖局惯常走南闯北,有些他国制式的武器也很常见,也许是他们逃到三不管地带后,从其他土匪那黑吃黑得来的武器也说不准。
  宋佩瑜不用回头看正依靠在墙边的重奕,就知道蔚卫指挥使在撒谎。
  他从未见过如此无能且愚蠢,还将别人都当成傻子的废物。
  明明说到二百多人的镖局时,已经发现了不对,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继续往下编。
  宋佩瑜气的不愿意再与蔚卫指挥使废话,招手让银宝来给他续茶,动作隐秘的从袖口里掏出个手指节大小的玉雕给银宝。
  重奕的目光随之看来,正好看到一闪而过的靖字。
  这是他从咸阳出发前,慕容靖交给他的东西,被他随手抛给了宋佩瑜。
  吕纪和的头更晕了,自从在奇货城再次遇到地震后,他就落下了些毛病,每次生气的时候都会头晕。
  因此他一直在很努力的修身养性,还勉为其难的每天抄写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莫生气。
  终于从每天看到莫生气就头晕,到现在轻易不会觉得晕。
  虽然宋佩瑜和柏杨都认为,他头晕好转是养回来了,但吕纪和坚定的认为,是他的修养越来越好了。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蔚卫指挥使,吕纪和却觉得,他那些莫生气都白抄了!
  抬头看了眼宋佩瑜怒形于色的模样,吕纪和不得不扬起笑脸,他对蔚卫指挥使道,那些土匪是什么离开卫国,期间都是在哪落脚,为何会知道我们今天经过琉璃路前往奇货城?
  蔚卫指挥使被吕纪和这串问题问懵了,满脸茫然的望着吕纪和。
  吕纪和深吸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捂住额头。
  他不行,他头晕。
  蔚卫指挥使已经慌了。
  他刚才与宋佩瑜回话的时候,已经发现他审问土匪,得出的结论也许有点小问题。
  稍作犹豫后,蔚卫指挥使选择坚持他原本的观点。
  那些土匪没撒谎,他们就算不是镖局的人,也必然是卫国的人。
  说不定是从卫国跑出来的逃兵。
  在他没有大错的情况下,宋佩瑜就百般看他不顺眼,若是他在宋佩瑜面前临时改口,岂不是主动将把柄送到宋佩瑜面前?
  蔚卫指挥使本以为宋佩瑜没马上发现问题,他这关就算过去了。却没想到吕纪和竟然又问出这么多,他根本就没想到的问题。
  蔚卫指挥使怕这些从咸阳来的贵人着急,确认了那些土匪的身份后,就立刻赶来,根本就没问那么细致。
  吕纪和的这些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感受到身上越来越多的目光,蔚卫指挥使慌忙之下,竟然开口说了些与吕纪和的问话毫不相关的话。
  说是毫不相关也不恰当,他将从土匪们口中知道的消息,全都说出来了。
  蔚卫指挥使也没傻到极致,土匪们与他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他分别审问过活着的土匪,然后结合土匪们的招供和现场留下的证据,才总结出大部分土匪没有说谎的结论。
  这些土匪的口径并不统一,除了大部分人说他们原本是卫国镖局的人,还有些人说他们本就是三不管地带的土匪,或者说他们是燕国人、黎国人、梁州睿王的手下说什么的都有。
  蔚卫指挥使之所以相信,这些土匪原本是卫国镖局的人,除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卫国口音,所用的武器也大多都是卫国的制式,还因为那些称自己原本是卫国镖师的人,所说的卫国状况,与蔚卫指挥使收到的消息都能对上。
  反倒是那些说自己是燕国人、黎国人、梁州睿王手下的人。
  一旦被问起来到三不管地带之前的生活,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前言不搭后语,破绽明显到让蔚卫指挥使完全没法忽略。
  听了蔚卫指挥使推论的过程后,宋佩瑜改变了原本对蔚卫指挥使的想法。
  他以为蔚卫指挥使只是蠢笨,没想到蔚卫指挥使不仅蠢笨,还擅长自作聪明。
  明知道活着的土匪口径不一,八成是在说谎,却轻易相信了其中一些骗子的话。
  只因为这些骗子的话听起来更可信?
  呵
  宋佩瑜与吕纪和已经被气得不想说话,其他人却没有宋佩瑜与吕纪和这般敏锐。
  他们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一时之间想不通不对劲的地方在哪,纷纷陷入沉思。
  只有骆勇丝毫都不在意蔚卫指挥使前言后语间的破绽,他现在更关心其他事。
  这些骆勇犹豫了下,还是将这些人称作土匪,这些土匪为什么能毫无预兆的冲到车队面前?
  蔚卫指挥使闻言,刚干爽些的后背再次潮湿起来。
  他还不算傻的彻底,他知道,无论土匪突然出现在琉璃路的原因是什么,他都逃不了失查的罪名。
  焦急之下,蔚卫指挥使再出昏招,下意识的道,我这就是派人去问奇货城,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些土匪都是从卫国来的,应该是先经过奇货城,才到的蔚县附近。
  说罢,蔚卫指挥使不仅没觉得在宋佩瑜面前,将锅扣到奇货城上有什么不对,还露出了逃过一劫的满意笑容。
  满脸我可真聪明的模样。
  骆勇本想继续追问,却不像蔚卫指挥使这般没眼色。
  他看了眼正在低头研究茶盏的宋佩瑜,总觉得气氛越来越古怪,也就失去了继续追问的兴致,抱着长剑坐在原地。
  花厅的氛围逐渐凝滞下来。
  蔚卫指挥使将众人的沉默,当成了对他的认同。
  他看向宋佩瑜,主动问道,不知宋大人想怎么处理那些土匪?
  宋佩瑜瞟了眼空荡的门口,意味深长的看向蔚卫指挥使,指挥使有何意见?
  这些人冲撞了诸位大人,还让卫国八皇子受到惊吓,实乃罪不可赦。依我看,不如直接送去官矿做矿奴。蔚卫指挥使毫不犹豫。
  因为人口不足,除非谋反,否则死刑很少,最严重的惩罚莫过于去官矿做矿奴。
  这些被罚去的矿奴,一辈子都无法离开官矿,生活完全没有指望,就算没有被苛待,也大多坚持不了几年。
  宋佩瑜没答话,靠在椅子上,定定的望着蔚卫指挥使。
  蔚卫指挥使以为宋佩瑜还觉得不解气,心中抱怨宋佩瑜暴戾的同时,嘴上却丝毫都没犹豫,只是这些人本就是穷凶极恶之辈,若是去了官矿后欺负在那里做工的平民也有可能,不如本官直接为民除害,将他们
  蔚卫指挥使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到时候与琉璃路上的那些尸体都作为杀敌上报,还能算是他的军功,可谓是一举两得。
  从头到尾都在发呆的柏杨,听了蔚卫指挥使的话,目光终于聚集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满脸自得的蔚卫指挥使,大家的表情都很微妙。
  吕纪和从袖口拿出个瓷瓶,昂头往嘴里倒。
  那瓷瓶柏杨认识,就是他给吕纪和的东西,里面是专门去火的药。
  银宝悄无声息的从门口进来,远远的对宋佩瑜点了下头,走到正靠在墙边打哈欠的重奕身边站好。
  上一秒脸上还带着笑意的宋佩瑜,下一秒突然端起身侧的茶盏,往蔚卫指挥使脸上砸。
  啪的一声。
  上好的琉璃茶盏在蔚卫指挥使脚边碎成好几块。
  蔚卫指挥使毫发无伤,脸上却满是惊怒,不可置信的道,宋佩瑜,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这话该问指挥使才是,你是什么意思?宋佩瑜冷笑,要将那些土匪送去官矿,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灭口?你在怕什么!
  蔚卫指挥使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声音完全盖住了宋佩瑜,我听闻宋大人遭遇土匪,好心好意的调集兵马去救你,又主动帮你调查此事,你却如此想我?
  蔚卫指挥使涨红着脸站着,宋佩瑜安稳的坐着。
  宋佩瑜身上的气势非但没有被蔚卫指挥使压住,反而比虚张声势的蔚卫指挥使更从容镇定。
  他已经下定主意要给咸阳传信,换个人来做蔚卫指挥使。
  既然如此,也不必再与眼前的人多说废话。
  宋佩瑜看向顶着背后清晰脚印痕迹,站在蔚卫指挥使身后的金宝,此事不劳烦指挥使,副指挥使与左右同知何在?请他们来,我有事要劳烦他们。
  金宝响亮的应声,转身就要往门口去。
  蔚卫指挥使下意识的去扯金宝的手臂,金宝却不会像在外面时那样,任由蔚卫指挥使欺负。
  两人快速过了两招,竟然是金宝站了上风,一脚踹在蔚卫指挥使的肚子上,让蔚卫指挥使狠狠的摔在了吕纪和身侧。
  蔚卫指挥使晃着摔得有些晕的脑袋爬起来,心中又羞又怒,几乎要失去理智。
  宋佩瑜他怎么敢?
  竟然纵着刁奴如此羞辱他!
  蔚卫指挥使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却将金宝的说的每个字都听进耳中。
  小的无意冲撞了吕大人,还请吕大人恕罪。金宝对吕纪和恭敬的弯下腰,看都没看正四仰八叉的倒在吕纪和脚边,脸已经涨红成猪肝色的蔚卫指挥使。
  吕纪和摆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去吧。
  金宝应了声,目光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在蔚卫指挥使身上停留了两秒,才若无其事的转身,一路小跑的走了。
  怒火直冲蔚卫指挥使的脑门。
  他还以为吕纪和与宋佩瑜不一样,没想到都是一路货色。
  宋氏的奴仆敢在大庭广众下对他动手,还不是什么大事?
  正坐在吕纪和身侧的骆勇,见到蔚卫指挥使面目狰狞愤恨的望着吕纪和的模样,站起来走到吕纪和身侧,防备的望着蔚卫指挥使,你想做什么?
  他想杀了宋佩瑜与吕纪和,再将那个叫金宝的东西抽皮剥骨!
  蔚卫指挥使目光闪烁,眼中隐隐带着泪光,悲愤开口,您也是武将之后,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宋佩瑜与吕纪和如此欺辱我?今日他们能在蔚县如此欺辱我,来日他们手握大权,就会再如此对待咸阳武将,对待您和令尊。
  放你娘的狗屁!骆勇抄起手中的长剑就往蔚卫指挥使背上抽,你去撒泡尿看看,也配和小爷比?自己办事不妥当,倒是会找借口!
  自从遇到土匪,骆勇心中就憋着一大口气。
  其中大半对着土匪,小半对着蔚卫指挥使。
  蔚卫指挥使还敢当着他面说让他不痛快的话,这不就是在找抽?
  蔚卫指挥使已经得罪了宋佩瑜与吕纪和,怎么敢再得罪骆勇?
  骆勇他爹不仅任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还是五军都督府同知,在赵国武官中,地位仅次于慕容靖。
  蔚卫指挥使也是武官,以后再想升迁,就要看永和帝和五军都督府的脸色。在蔚卫指挥使心中,这群从咸阳来的公子中,骆勇才是最得罪不得的人。
  吕纪和嘴角含笑的望着蔚卫指挥使抱着头被骆勇猛抽,连躲避都不敢,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头一点都不晕了。
  最后还是魏致远看不下去,也怕骆勇真的将蔚卫指挥使打出个好歹来,恐怕不好收场,主动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魏致远半蹲在蔚卫指挥使身侧,劝道,李大人莫要动怒,早些回府休息,改日骆勇消气了,让他去给您陪不是。
  蔚卫指挥使不肯走。
  他不敢与骆勇计较,却想要和宋佩瑜、吕纪和计较到底。
  他刚才可是听见了,宋佩瑜让金宝去叫副指挥使和左右同知,分明是想要架空他。
  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蔚卫指挥使脑海中刚转过这个念头,就见到金宝去而复返,身后果然跟着副指挥使和左右同知。
  副指挥使和左右同知,见蔚卫指挥使正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纷纷露出吃惊的神色,连忙去搀扶蔚卫指挥使。
  指挥使身体不适,恐怕要休养一段时间。宋佩瑜的将目光放在后进来的三个人当中,体型最健壮的那个人身上,劳烦副指挥使继续调查突然出现在城外的土匪是什么来路,左同知亲自出去巡视几次,务必保证从奇货城到蔚县之间,不会再有人埋伏。蔚县内的事,劳烦右同知多操心些。
  副指挥使和左右同知闻言皆大惊,面面相觑后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在了蔚卫指挥使的身上。
  蔚卫指挥使借着三个人搀扶他的力道,从地上站起来,犹如利刃般锋利的目光像是要将宋佩瑜穿透似的,宋大人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你身为鸿胪寺少卿,管好卫国八皇子就够了,蔚县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就算你是正三品的太子宾客,也管不到本官头上。本官也是正三品的卫指挥使!蔚卫指挥使越说底气越足,伸手挥开副指挥使的手臂后,大步走到宋佩瑜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宋佩瑜,嗤笑道,你不会是在太子的东宫待久了,就以为自己能代替太子发号施令了吧?
  传令下去,让钱百户带人将此处围上,宋大人与吕大人在城外受到了惊吓,要安心休养,不许任何人来打扰他们。蔚卫指挥使特意将任何人三个字说的特别重。
  宋佩瑜与吕纪和还没做出反应,骆勇先握紧了长剑,指着蔚卫指挥使道,你什么意思?
  蔚卫指挥使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冷声道,我没什么意思,这也是为了宋大人和吕大人好,只有这样,才能将他们保护的滴水不漏,省得他们整日胡思乱想。
  骆勇还要再说话,却被吕纪和拽了下手臂。
  蔚卫指挥使也看到了吕纪和的动作。
  他以为这是吕纪和怕了的表现,看向吕纪和的时候,却发现吕纪和脸上非但没有惧意,反而用你要完了的目光看着他。
  蔚卫指挥使气得立刻要继续限制宋佩瑜与吕纪和。
  反正他已经将宋佩瑜与吕纪和得罪死了。
  他一个正三品的大员,怎么也不至于怕两个只靠家中耀武扬威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