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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忍心,但还是忍不住生气。
  叶氏拿着帕子的手虚捂着胸闷的位置,恨恨的道,也不知道他是犯了什么魔障!
  柳夫人亲自端着红枣热水给叶氏,连声劝解了几句。
  自从一起经营香水铺子后,柳夫人与叶氏的关系就亲近了许多。
  她们本就年纪相近,从前因为身份天差地别又都不想让宋佩瑜为难,才有意无意的避着对方。
  真正相处后,反而能察觉到对方的好处。
  叶氏想到宋佩瑜不仅不听她的话,也不听柳夫人与宋老夫人的话,竟然也感觉到了些许安慰。
  既然我们说没有用,就让瑾瑜与狸奴说。狸奴自幼便对瑾瑜言听计从,而且宋老夫人嘴角的笑意忽然意味深长起来,闷声咳嗽了一声。
  叶氏立刻懂了。
  如今是宋佩瑜不想娶妻,他们逼着宋佩瑜娶妻。
  虽然是为了宋佩瑜好,但在宋佩瑜眼中,她们就是恶人。
  这个恶人不如让宋瑾瑜去当。
  宋瑾瑜作为家主,在外头男人们眼中的威严必然更甚于她们这些妇道人家。
  能做红脸,谁愿意做白脸?
  她才不想因为娶妻的事,就让狸奴与她生分了。
  于是当天夜里,宋佩瑜重新给银镜庄子做了大致的规划,正打算睡觉的时候,被宋瑾瑜堵在了书房。
  兄弟两个都是大忙人,常常在宫中抬头不见低头见,在家中却鲜少能看到对方的身影。
  虽然知道宋瑾瑜此时来找他,必然与他刚才态度坚定的拒婚有关,但宋佩瑜还是挺高兴的,连声吩咐金宝再去小厨房端些好克化的吃食来。
  宋瑾瑜先与宋佩瑜说了些朝堂上的事。
  如今东宫有了正经名分,重奕的地位已经彻底稳固,穆氏却还是那般不受永和帝的待见,东宫更是查无此穆。
  就连唯一能入永和帝与重奕眼的穆清都被派去南临做县令,眨眼间已经三年多的时间过去,永和帝却丝毫没有将穆清从南临调回来的意思。
  穆氏若是不能改变现状,最迟十年,就会彻底失去与宋氏、吕氏的竞争资格,沦为幽州的二流世家。
  宋佩瑜顺势与宋瑾瑜提起鸿胪寺卿邓显和邓氏的金叶纸。
  回到咸阳后,他已经将新纸告诉了永和帝与宋瑾瑜。
  原本等重奕册封皇太子的事结束后,就该商讨关于新纸的事。楚国使臣却恰好来了,新纸影响未知,在想好要怎么处理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让消息流传出去。
  所以目前为止,知道新纸存在的仍旧只有寥寥数人。
  宋瑾瑜根本就不记得鸿胪寺还有个邓显存在,被宋佩瑜提醒后,也凝神思考了会,才想起来邓显是谁。
  他直言让宋佩瑜不必有顾及,邓显正求之不得的想要为邓氏找到更好的出路。
  说到这里,宋瑾瑜突然话锋一转,我听说今日你当着母亲和你大嫂的面说不想成婚?
  宋佩瑜暗道声来了。
  虽然满心无奈,但宋佩瑜知道,他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就没法逃避,只能选择面对。
  于是宋佩瑜将之前在松鹤堂说的话,又对宋瑾瑜说了一遍。
  宋瑾瑜目光温和的望着宋佩瑜,在宋佩瑜说完话后,忽然笑出声来,感叹道,狸奴长大了,不仅有心上人,还知道要瞒着。
  宋佩瑜习惯性的否决,没有心上人,我只是还不想娶妻。
  你有宋瑾瑜语气笃定。
  难道是穆氏的姑娘?你与景珏不同,他娶不得穆氏的姑娘,你却无需有那么多的顾虑。或者宋瑾瑜望着宋佩瑜脸上几不可见的表情变化,漫不经心的猜测,你喜欢的不是姑娘?
  宋佩瑜放在桌子下的手蓦然握紧,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是不是他在不经意间露出了破绽给宋瑾瑜,才会让宋瑾瑜一下子猜准。
  半晌后,目光始终放在宋佩瑜身上没挪开的宋瑾瑜若有所思的道,这次没有反驳,看来确实是这样。
  没有话音出口,宋佩瑜就听出了心虚,不由懊恼的垂下头。
  你宋瑾瑜惯常从容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迟疑,终究还是没将这句话说完,而是竖起手指朝上指了指,又朝下指了指,满脸询问。
  宋佩瑜:
  他为什么看懂了?
  他不想看懂?!
  前所未有的羞耻感袭上宋佩瑜心头,他自暴自弃的将头埋在手臂间,死死的趴在桌子上,闷声道,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轻笑声传入宋佩瑜的耳朵,紧接着是宋瑾瑜轻松的语气,罢了,你早些休息,等到以后想娶妻了,再与你大嫂说也不迟。
  宋佩瑜猛得抬起头来,脸上不知道是因为憋气还是因为羞涩红了大片。
  宋瑾瑜正坐在原位,慢条斯理的品着茶,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不逼我娶妻?宋佩瑜像是对猛兽百般试探的小奶猫似的,小心翼翼的觑着宋瑾瑜的脸色。
  宋瑾瑜睨了宋佩瑜一眼,淡笑道,你心不在此,我为什么要逼你。
  设想过太多艰难险阻,也听过太多的否认。
  难得宋瑾瑜表现的毫不在意,宋佩瑜反而觉得可疑。
  他总觉得宋瑾瑜只是表面不在意,等会离开天虎居,就会让人调查他的人际关系,势必要找到那个让他不务正业的人。
  宋佩瑜脸上的神色过于明显,宋瑾瑜想要装作看不见都难。
  宋瑾瑜摇了摇头,感叹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宋佩瑜双手杵在桌子上,沉默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此时此刻,无论宋瑾瑜说什么,他都觉得宋瑾瑜是在套他的话。
  宋瑾瑜已经很久没见过宋佩瑜如此情绪外漏的模样了,颇为稀奇的多看了一会,眼看着宋佩瑜要恼羞成怒,他才再次开口,狸奴,我想告诉你,世俗规则是用来束缚庸人的工具,而你,会是制定规则的人。
  宋佩瑜万万没想到宋瑾瑜居然会说出这般狂妄的话来。
  但宋佩瑜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往小了说。
  宋瑾瑜带领宋氏投奔永和帝,就是违反了世俗对忠的要求。
  结果呢?
  虽然宋氏的名声在九国中褒贬不一,却在宋瑾瑜的带领下绝处逢生并一飞冲天。
  往大了说。
  在宋佩瑜的时代中,青史留名的周武,她流传最广的事情中,哪件不是违反了世俗的潜定规则?
  结果呢?
  当所有爱她恨她的人都化为飞灰后,史书上仍旧被她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笔画。后人只会记得她,而不会记得那些骂她的人。
  抛开伦理纲常,宋瑾瑜的话就是对他最高的期盼。
  宋佩瑜真的很难不怀疑,宋瑾瑜已经看透了他是对谁心动。
  可惜直到宋瑾瑜离开,宋佩瑜也没有勇气开口问,宋瑾瑜是不是知道他心中惦记的人是谁。
  宋瑾瑜回到自己的院子后,直接告诉叶氏,宋佩瑜不喜欢姑娘,在宋佩瑜改变想法之前,不必再给宋佩瑜相看人家了。
  叶氏刚开始还没明白宋瑾瑜说的是什么意思。
  直到宋瑾瑜满脸无奈的将断袖、龙阳说出口,叶氏才恍然大悟。
  叶氏不能接受这个理由,从宋景明的长子出生后,她就心心念念的等着抱宋佩瑜的孩子。
  宋瑾瑜却突然告诉她,除非宋佩瑜改变主意,否则她再也不能抱到与宋佩瑜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孩子。
  眼见着叶氏冲动之下,就要趁着夜色去天虎居找宋佩瑜问话,宋瑾瑜满脸无奈的挡在门前,我当年娶你的时候,也没想要孩子。
  叶氏脸上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愤怒和焦急立刻变成了诧异,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宋瑾瑜,抖着嘴唇道,你知道?
  叶氏自问嫁给宋瑾瑜这么多年来,操持家事打理族中庶务,没有半点亏心的地方。
  她唯一觉得愧对宋瑾瑜的地方,就是当初议亲的时候,家中隐瞒了她难以生育,也许这辈子都不能有亲生子的事。
  叶氏年幼时曾经在冬日落水,从此就落下的宫寒的毛病,看了许多名医,都不能保证她成婚后能正常生育。
  后来她也确实子嗣艰难,却因为婆母不喜欢她吃那些求子的药,只能用药膳慢慢调理,等个不知道是否会有结果的结果。
  幸好老天还是眷顾她,让她在成婚的第七年生下宋景明。
  期间宋瑾瑜别说是纳妾,连通房都没要过,也不止一次的对叶氏承诺,就算始终没有孩子也不要紧,以后过继宋二的长子或者幼子。
  宋瑾瑜点头,将叶氏半揽在怀中,带离了门的范围。
  议亲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父亲母亲因此对这门婚事犹豫,但我喜欢你,便求他们假装不知道。宋瑾瑜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轻描淡写的道,我们这些年也算举案齐眉,我想让狸奴也能自己选择。
  叶氏怔怔的望着宋瑾瑜的侧脸,最终还是含泪点了头。
  之后两天,宋佩瑜都是一大早就去找吕纪和,然后整天带着襄王到处走动,丝毫没有进宫的意思。
  东宫也始终都没传出消息,要宋佩瑜进宫。
  直至第三天大朝会,宋佩瑜一如往常,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进宫去找重奕,却被拦在了东宫之外。
  拦住宋佩瑜的郝石,吞吞吐吐的告诉宋佩瑜。
  重奕生病了,永和帝下旨让重奕安心养病。
  在重奕病好之前,禁止任何人去东宫探望。
  这段时间内,宋佩瑜也不必再专门陪重奕上朝。
  第68章
  被拦在东宫之外的宋佩瑜眨了眨眼睛,假装没发现郝石平静外表下的紧张。
  他先退后半步,等郝石脸上的神色不再那么紧绷后,才抬头看了眼天色,然后与郝石道,距离大朝会开始还有些时间,不如让我进去看看殿下的情况如何,也好能放下心来。
  郝石脸上立刻浮现为难,语气冷淡的道,陛下有旨,要我守卫好东宫,将闲杂人等都拦在外面,让殿下能专心养病。
  宋佩瑜伸出手指指着自己,满脸无辜的开口,可我又不是闲杂人等。我既是殿下的伴读,又是东宫太子宾客。因着鸿胪寺的事忽略了殿下,以至于连殿下生病的事,都是今日才知晓,已经是我的不对。如今我就在东宫大门之外,不见到殿下安好,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论起口才,就算是十个郝石也比不上一个宋佩瑜。
  郝石说不过宋佩瑜就闭上嘴,像是块又冷又硬的臭石头似的立在宫门之前,说什么都不肯让宋佩瑜进去。
  两人僵持了半晌,宋佩瑜妥协似的将双手搭在一起,无奈道,那就劳烦郝大人为我带话,问候殿下安康。
  郝石闻言点了头,却始终都不肯与宋佩瑜对视。
  宋佩瑜见状,只能转身离开,先去大朝会。
  背对郝石后,宋佩瑜的脸色立刻阴沉下去。
  东宫出事了,或者说重奕肯定出事了。
  郝石虽然始终都拦在东宫门口,不让他进去,言语间却没对他设防。
  算算日子,重奕是三天前,也就是上次大朝会那天突然病倒。
  然后永和帝就封锁了东宫,令重奕在东宫安心养病。
  且不说那日宋佩瑜见到的重奕精神极好,浑身上下没有半分病气。
  就算重奕真的病了,依照正常情况,宋佩瑜也不会直到三日后,才从郝石口中知道这件事。
  必定是有人故意封锁了消息。
  能在宫中做到这点的人,唯有永和帝。
  有那么个瞬间,宋佩瑜怀疑过宋瑾瑜卖他,以至于重奕遭殃。
  这个念头只在心头打了个转儿,宋佩瑜就知道他错的离谱。
  重奕在宋瑾瑜与他谈心当天就病倒了,依照他从郝石话语中推测出来的信息,重奕病倒的时间早于他与宋瑾瑜谈心的时间。
  如果是因为他们两个还没弄明白的事,才会导致重奕病倒,没道理他完全没受到任何影响。
  那
  宋佩瑜的脚步顿住,表面平静的脸上透着深深的茫然。
  是书中的情节开始了吗?
  永和帝毫无预兆的厌弃重奕,甚至到废太子的程度。
  他原本以为永和帝姐弟三人那么宠爱重奕,必然不会再出现书中重奕被逼着监斩母族,硬生生的熬了暗无天日的十年。那种惨烈的情况。
  可重奕这才刚被册封为皇太子,就病倒,甚至到了封宫的程度。
  除了走剧情之外,短时间内,宋佩瑜委实想不到其他可能。
  想起穿越前看得种种小说,宋佩瑜更觉得满心茫然。
  他抬头去看东边升起的朝阳,不禁产生深深的疑问。
  难道书中的世界,真的会有传说中的世界意识存在吗?
  哪怕他做得再多,都抵不过世界意识的拨乱反正。
  那他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思?
  怎么你自己在这,殿下呢?吕纪和特有的懒散声音从宋佩瑜身后传来。
  宋佩瑜扬起个不达眼底的笑,转身认真的望着吕纪和,反问,你不知道?
  吕纪和走到宋佩瑜身侧后,毫不客气的送上白眼,小声抱怨,大早上的,你们又犯什么毛病?
  他早就发现,这几日宋佩瑜都老老实实的招待襄王,没往东宫跑。
  原本他还以为是宋佩瑜与重奕回到咸阳后,知道分寸了,才没继续像往日那般黏糊,没想到居然又吵架了。
  宋佩瑜收了笑意,将刚才在东宫大门口时,郝石与他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吕纪和。
  吕纪和听着宋佩瑜的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最后连眼中的困意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抬头直视宋佩瑜的双眼,我不知道。
  在宋佩瑜告诉他这件事之前,他也不知道重奕在三天前就病倒,正在封宫养病。
  宋佩瑜闻言,眼中的冷漠反而稍稍褪去了些。
  他最怕的是周围所有人都一夕之间变了样子,或是对重奕的态度改变,或是对重奕的记忆出现偏差甚至重奕这个人都发生改变。
  吕纪和这个反应,反倒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宋佩瑜忍不住将手搭在额头上,露出个苦笑来。
  所谓关心则乱,他完全没法摆脱重奕给他带来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