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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卫国皇子,重奕是赵国皇子。
  他见到重奕就跪,半点犹豫都没有。
  听安公公委婉的表达重奕喜欢听故事时,八皇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明白了重奕召见他的原因,八皇子立刻进入状态,根本就没升起过半分抗拒。
  宋佩瑜也跟着重奕听了几次卫国皇室的八卦。
  什么兄弟相残、一起吃顿饭都能中毒一半。
  后宫三个月册封了十六位贤妃,每个贤妃活着的时候都是宫中唯一的贤妃。
  皇子发现兄弟偷妃子后,居然是想要加入而不是告发。
  听的宋佩瑜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最后满脑子都是贵圈真乱。
  凭着重奕的宠爱,原本像是个阶下囚似的八皇子很快就在行宫得到了些自由,还有符合他皇子身份的吃穿住行。
  为此,卫国八皇子居然感动哭了?
  热热闹闹了将近两年的曾镇,在地震后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不仅因为地震让二十二万大军有去无回,还因为曾镇的金矿在地震中再次被埋入地下。
  燕、卫、黎三国同时宣布撤军。
  宋佩瑜怀疑曾镇金矿在地震中再次埋入地下,只是三国想要撤军的借口,实际撤军的原因是国内已经承受不住连续两年的投入和损失,而且曾镇的金矿也不能弥补这些损失。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宋佩瑜还让来福带人悄悄去已经人去楼空的曾镇看了一眼。
  只一天的时间,居然真让来福等人找到了些金矿。
  确实是被埋在了地下,却只距离地面五到十米,真正挖起来,其实并不算困难,比许多赵国国境内的金矿还容易开采。
  金矿来得过于容易,以至于奇货城的众人都不敢相信。
  脸色仍旧苍白的吕纪和目光灼灼的盯着宋佩瑜的手,叹息道,之前我父亲说你命中带财,是个招财猫的命,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我父亲卜卦的本事比我强多了。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看向宋佩瑜白皙修长的手,目光中满是原来如此、好厉害啊。
  然而宋佩瑜本人听了吕纪和的话,却只觉得槽多无口。
  招财猫是什么鬼?
  宋佩瑜听见这个词,脑海中浮现的就是脸上挂着傻笑,不停挥舞手臂的金胖子。
  可爱倒是挺可爱的,但这个词与他宋佩瑜有什么关系?
  还有吕纪和卜卦本身就是大槽点。
  只能用菜还有瘾来形容。
  言语玩笑后,众人难掩被天降金矿砸中的兴奋。
  尤其是燕、卫、黎三国为了曾镇的金矿付出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连竹篮都被砸烂了。
  他们却如此轻而易举的得到了曾镇的金矿。
  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宋佩瑜也很高兴,却没法沉寂在除了高兴,将其他事都暂时忘却的情绪中。
  影响宋佩瑜思绪的罪魁祸首就在他身侧。
  宋佩瑜实在是难以忽略,重奕如有实质的视线。
  他侧头看向重奕,用目光示意重奕别看了。
  重奕与宋佩瑜对视后,短暂的移开视线,连十个数的时间都没到,又将视线转了回来,而且变本加厉,放在桌子下的手直接去勾宋佩瑜因为耐不住众人观看,而放在腿上的手。
  宋佩瑜立刻将手又放在了桌子上,并狠狠的瞪了重奕一眼。
  他发现他最近越来越没法猜透重奕的心思,说是神鬼莫测,半点都不过分。
  重奕就像是去够毛线团失败的大猫,虽然觉得遗憾,却还没有完全失去耐心,以手杵着脸,懒洋洋的半卧在桌子上,目光的落点仍旧是宋佩瑜的手。
  宋佩瑜顿时进退不得,手摆在桌子上,就是任由重奕看。手放在桌子下,重奕肯定还要伸手来够,真是烦人透了。
  他又看了重奕一眼,干脆将左手插进右边袖子里,右手插进左边袖子里,然后对重奕得意的笑了笑,才将注意力放回众人说的话上。
  宋佩瑜却不知道,他彻底转过头后,重奕也笑了。
  因为对金矿没什么兴趣且刚好坐在宋佩瑜另一侧,而目睹全程的柏杨恨不得能自戳双目。
  他错了,他为什么要坐在离这两个人如此近的地方?
  在不懈努力的回想下,柏杨依稀记起来,好像是因为他过来的时候,只剩下宋佩瑜身边的位置了。
  柏杨充满怨念的目光投向在他前面进门的吕纪和。
  已经将全部心神都放在曾镇金矿上的吕纪和猛得打了两个喷嚏,皱着眉毛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丝毫没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宋佩瑜虽然也眼热曾镇的金矿,却比其他人都冷静。
  曾镇是个极度危险的地方。
  首先,谁也不知道曾镇的下一次地震是多久后,会有多大的威力。
  其次,燕、卫、黎三国已经为了曾镇金矿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毫无收获不说,最后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若是赵国大张旗鼓的去曾镇开采金矿,就相当于将三国的脸面扒下来,放在脚底下搓,恐怕要同时面对三国的怒火。
  三国已经用将近两年的时间证明,曾镇是个风水十分奇特的地方。
  只要沾上了就会浑身腥臭,不脱层皮都去不掉这层腥味。
  综合各种因素考虑,宋佩瑜觉得就算曾镇有金矿,也不值得他们大动干戈。
  趁着没人发现曾镇金矿这么容易开采,赶紧让人偷偷去挖,白得的钱财,能挖到多少都是赚。
  等到其他人也发现曾镇金矿如此好挖后,他们就马上撤退,绝对不能被曾镇的臭味沾染上。
  也许是宋佩瑜的形容过于微妙,其他人兴奋的情绪都冷却了下来,并露出嫌弃的表情。
  众人就算是对曾镇的金矿有百般不舍,也不得不承认宋佩瑜说的没错。
  对赵国来说,奇货城才是下金蛋的金鸡。
  若是为了带着臭味的金矿,将奇货城陷入危险之中,那才是本末倒置。
  奇货城虽然是重奕做主,能拿主意的却是宋佩瑜与吕纪和,只要他们两个能说服彼此,这件事基本就算是成了。
  宋佩瑜亲自端了笔墨纸砚来,指导重奕修书给慕容靖借兵。
  既然打着挖了就跑的注意,自然是人越多、效率越高,对他们越是有利。
  梁州睿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卷土重来,奇货城的一万驻军绝不能动。
  那就只有将主意打在蔚县的边军上了。
  慕容靖的响应来的非常快,直接给奇货城拨了两万边军来,回信中也格外赞成,能在曾镇挖多少金矿就挖多少金矿,被发现了就马上跑路的计划。
  宋佩瑜放在曾镇金矿上的精力太多,隔了好几天,才知道自家的金鸡又给他下金蛋了。
  自从芬芳庭与琉璃坊开始日进斗金,宋佩瑜就将改良纸张的计划提上了日程,奇货城中也有专门的纸坊。
  之前突然地震,纸坊与其他工厂一样,正在制作的一批货毁得七七八八。
  纸张的制作过程却与其他东西不太一样,虽然中途因为不可抗力跑偏,但仍旧能按照原本计划的步骤继续进行下去,只是结果会更加未知。
  纸坊的管事舍不得已经投入的材料,而且他们肩负着研究新纸的任务,本就是该多做尝试,尽量多收集数据。
  于是纸坊的管事便硬着头皮,将没有彻底洒没的纸浆又利用了起来。
  没想到正是因为纸坊管事废物利用的心思,居然真的做出了新纸。
  纸坊管事立刻求见宋佩瑜。
  不巧宋佩瑜先是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赈灾上,然后每天焦头烂额的抓着重奕好好养伤,刚空出些功夫,又将精力全都投放在了曾镇的金矿上。
  隔了差不多一个月,宋佩瑜才有空召见纸坊的管事。
  没想到纸坊居然突然给他如此大的惊喜。
  新纸自然不如宋佩瑜自小用惯了的宣纸。
  颜色没有宣纸白,毛笔蘸墨在纸上游走的时候,也会感觉到几不可查的的阻力,所幸不会晕墨,反正面写簪花小楷不是问题。
  即使是宋佩瑜,在自己挣钱之前,能用得起宣纸且只用宣纸,都是宋老夫人宠他,每月单独从私房里拨钱直接买了纸送去宋佩瑜的住处,无论宋佩瑜怎么推迟,宋老夫人都充耳不闻。
  宋佩瑜向来看不得好东西堆积着落灰,才逐渐养成了用宣纸的习惯。
  如今就算是在世家中,最常用的也是麻纸。
  麻纸顾名思义,以苎麻、火麻、黄麻等作为主要原料。
  这个时代,至少宋佩瑜还没见过棉花,衣料大多是来源于麻与蚕丝等。
  寻常百姓连新衣服都穿不起,世家却能用麻做纸。
  可惜麻纸大多质地粗糙,虽然不容易晕墨也有纸质强韧不易破损的好处,仍旧在可用性上远远不如宣纸。
  单纯从书写文字的角度,不去计较纸张能存放多久,麻纸甚至不如纸坊做出的新纸。
  纸坊的新纸造价,却远远比不上麻纸。
  纸坊新纸的原材料是随处可见的树枝和草叶,经过二十多道程序熬煮、提炼再反复上述过程后制作出来,周期差不多在半个月。
  虽然新纸的工序比麻纸复杂,原料却远远比麻纸便宜。
  如今以咸阳麻纸的价格,一刀一百张的麻纸,就要五两银子,是咸阳百姓省吃俭用下整年的花销。
  而纸坊的新纸,切出一百张后算算成本,足以让任何人心跳加速。
  树枝和草叶随处可见,不算成本,那成本就只有人力。
  在管事眼中,人力更不能算是成本,因为纸坊的所有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佃户。
  不用四舍五入,新纸就是从天而降,半个铜板都不用花。
  宋佩瑜失笑,也有些发热的头脑反而清醒了过来。
  他将腰间作装饰的金镶玉算盘放在桌子上,依次算了几个数字,脸上惊色难掩。
  如果他不要盈利,只维持纸坊正常的运转,再在账上留下笔能应对急事的钱,新纸最低能卖到一刀一百张只要200个铜板,他也不会亏钱。
  这个时代的金、银、铜板之间的兑换比例并不固定。
  还是以咸阳为例,一两银子能换一千二百枚铜板,也就是说原本只够买一刀麻纸的银子,足够买三十刀新纸。
  就算早就知道造纸行业都被世家垄断,连巨商都摸不到分毫,其中必定有猫腻在,宋佩瑜还是久久不能回神。
  他又算了三次,每次的结果都相同。
  他没算错,是这件事本身过于离谱。
  宋佩瑜垂目看向身侧整齐叠放的新纸,沉吟半晌后,对纸坊管事道,将制作新纸的步骤详细写下来交给我,然后吩咐参与到制作新纸中的人收拾行囊,准备与我一同返回咸阳。
  新纸能带来的轰动不亚于良种,影响甚至会比良种还要大。
  奇货城经受不起新纸会带来的动荡。
  纸坊管事脸上浮现难色,低下头小声道,小的不认识那么多字。
  宋佩瑜去拿算盘的动作几不可查的暂停了一下,转而去拿还在滴墨的毛笔,温声道,你说,我来记。
  纸坊管事显然是在这方面下了功夫,说起新纸具体制作步骤的时候,竟然比他刚才给宋佩瑜介绍新纸时还要熟练,言语之间的逻辑也强了许多。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宋佩瑜就在新纸上将纸坊管事的话记录了下来。
  宋佩瑜从荷包里掏出六个金子打造的小动物,垂目看了眼,将金猫形状的金裸子留下,剩下的五个都赏给了纸坊管事。
  纸坊管事走后,宋佩瑜又在书房沉默了许久。
  忽然挽袖磨墨,开始写大字。
  每当他心情烦乱的时候,总是习惯写大字平复。
  纸坊管事拿来的新纸只剩下小半后,宋佩瑜才长长的呼了口气,不仅整理好了心情,还下定了决心。
  这么好的新纸,当然不能只在少数人手中流通。
  200铜钱就能买上百张,不说其他地方,起码咸阳的百姓都能买得起,再咬咬牙,劣质墨水与猪毛或者兔毛制成的笔也能买得起。
  不说远的,起码衙门里不如品级的小官吏,能短时间内认字并能写出来。
  对于赵国,甚至是九国来说,这将是巨大改变的开始。
  有了良种的教训,宋佩瑜不再觉得他自己就能想的处处周全。
  过于超前的眼光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
  他决定先将新纸的事瞒下来,回到咸阳后再私自告诉宋瑾瑜与永和帝。
  若是宋瑾瑜与永和帝不许他将新纸卖200铜板一刀,他再另想办法也不迟。
  宋佩瑜脸上重新露出笑意,将毛笔放在笔洗中,回过神看他刚才都写了什么。
  视线刚移到写满字迹的纸上,宋佩瑜脸上刚浮现的笑意就凝固了。
  满页的重奕,这是他写的东西?
  不可能!
  宋佩瑜弯腰将桌子下面的火盆拽出来,先点了蜡丸放进火盆,然后直接将整沓写满字迹的纸都扔了进去。
  殿下门外传来金宝的声音。
  ???
  宋佩瑜下意识的想将火盆藏起来,灼烧感顺着手传递到了脑袋,宋佩瑜才惊觉火盆刚点燃,里面火势正旺。
  他立刻转身,试图找到水,先将火盆灭了,再将火盆藏起来。
  可惜他刚将笔洗中的水倒进火盆,还没来得及放下笔洗去拿茶壶,重奕已经推门进来了。
  见到屋内堪称狼狈的场景,重奕诧异的挑起半边眉毛,转身将也想跟着进来的安公公和来福关在了门外。
  然后他靠在墙上,好整以暇的仔细打量着书房内的情况。
  火盆正冒着浓烈的湿烟,里面的火苗时大时小,犹如鬼火似的,造成这一幕的罪证正被宋佩瑜捧在手中。
  此时的宋佩瑜和平时格外不同,衣服上几不可见的墨点与稍显凌乱的袖子都不是重奕观察的重点,他的视线放在了宋佩瑜的脸上。
  宋佩瑜的双眼皮很宽,是典型的内双,平时远远看去就像是单眼皮似的,虽然宋佩瑜的眼睛很大,不会因为看上去像单眼皮,将就让人觉得他的眼睛小,但宋佩瑜的眼睛还是被内双遮挡的许多神采,不会给人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
  现在却不一样,宋佩瑜仿佛是被惊吓的猫儿似的,胡乱将笔洗抱在怀中,警惕又防备的望着重奕。
  双眼微微睁大的样子,将平日里的内双变成了外双,显得眼睛格外的大,也格外水润。
  看上去就像是已经哭了
  让人忍不住想要努力一些,让这只受惊的猫儿真的哭出来。
  宋佩瑜没法从重奕正常的脸色上揣测出重奕不正常的思维,却从重奕比平时还要黑的瞳孔中感受到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