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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身盛氏,在咸阳的时候只是个八品官。
  因为各种原因,既不能彰显出自身的才能,也没法与上峰、同僚相处融洽,颇有些郁郁不得志的意思。
  然而盛旺的父亲是盛氏最有威望的游商,盛旺本人没有入朝时也做的多年游商这点,却完美符合了宋佩瑜的要求。
  于是永和帝下旨,封盛旺为从七品的奇货城副城主,将盛旺千里迢迢的从咸阳调到了奇货城。
  盛旺也没辜负众人对他的期望,当真人如其名。
  从他到了奇货城后,奇货城的生意就越来越旺,他本人也在奇货城如鱼得水。
  宋佩瑜已经决定,过了今年后,就由东宫发旨,将盛旺升为正七品的奇货城城主。
  如今看来,盛旺确实值得托付信任。
  不仅将奇货城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政务也没落下。
  越是细看这些记录,宋佩瑜就越是觉得心慌,忍不住看向正坐在角落品茶的郝石,蔚县还没消息传来吗?
  奇货城的情况看似不严重,却有个大前提在。
  奇货城今年刚刚新建,所用的红砖和水泥都是领先时代的东西,祁镇留下的所有旧建筑都在地震中全军覆没了。
  这让宋佩瑜很难不担心这次地震的震源是哪。
  可千万别在蔚县。
  宋景珏夫妇连带着宋景珏刚出生不久的长子,如今正在蔚县。
  郝石放下茶盏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别着急,想来蔚县那边如今也是人荒马乱,或者琉璃路也被震坏了,那边才一时半会才没能传消息过来。算算时间,我们派去蔚县的人,如今差不多刚到蔚县,就算一路顺利,也要再等两个时辰才能回来。
  宋佩瑜自然明白郝石说的没错,但这并不妨碍他心心念念都是蔚县那边的情况。
  而且如果蔚县真的没事的话,慕容靖的海东青速度可比骑马的人快多了,应该早就来报信了才是。
  没等到蔚县的消息,宋佩瑜根本就不想去睡觉。
  安公公特意让人熬的安神汤端了上来。。
  宋佩瑜捏着鼻子,嫌弃的摆了摆手,不喝了,我今天已经喝了三大碗药。
  还是又苦又涩,唇齿留味的那种。
  安公公亲自接过银宝手中的托盘,温言软语像是哄不懂事的小孩子似哄着宋佩瑜。
  宋佩瑜顿时感觉,好似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有些羞涩的转了个身背对安公公,语气却不复之前强硬,我真的喝不下了,吃过晚饭后刚喝过药,这才隔了多久。
  坐在椅子上沉默看了宋佩瑜半晌的重奕突然道,不喝,你怎么有精神等蔚县的消息?
  宋佩瑜狐疑的看向重奕,这人莫不是将他当成了傻子,安神药喝过之后都会犯困,他喝了安神药,今晚才没精神等蔚县的消息了。
  眼见宋佩瑜不上当,重奕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对安公公招了招手,他不喝就给我吧。
  安公公往后退了半步,简直被这两个人气的脑壳疼。
  端上来两碗安神药,重奕已经将他那碗喝完了,怎么能再喝?
  就算安神药吃不坏人,也不能这么胡闹。
  不光安公公生气,宋佩瑜也生气。
  就算他不肯喝这碗安神药,也不至于将重奕当成垃圾桶。
  给他熬的药,里面必然都是上好的药材,直接赏给其他人就是了。
  短短七个字就惹来两个人怒目相视的重奕,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宋佩瑜有点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不自然的撇开头去,低声道,你喝完药就快点去睡吧。
  重奕单手杵着脸打了个哈欠,含糊道,我等你。
  你等我做什么?
  你今天究竟怎么了!
  苦口婆心劝人的从安公公变成了宋佩瑜。
  抛开诸多复杂的情绪不提,重奕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宋佩瑜当然希望重奕能好生养着。
  重奕的意志力远胜过常人没错,却不代表重奕不是血肉之躯,不会疼。
  他受了伤照样会难受。
  可惜重奕终究是宋佩瑜熟悉的那个重奕。
  任性起来,没有半点讲道理的余地。
  望着这样油盐不进的重奕,宋佩瑜心头忽然升起强烈的危机感。
  他又想起来他昏迷之前与重奕的对话了。
  他应该不会将自己坑惨吧?
  好好好宋佩瑜无奈的摊开手,睡觉,我这就回房睡觉还不成吗?
  重奕勾起嘴角,忽而露出个短暂的笑容,撒谎!
  宋佩瑜的心猛跳了下,强撑着没露出异样,面无表情的与重奕对视,那你想怎么样,难不成让安公公看着我睡?
  安公公管不了你,你与我一起睡。重奕不假思索的样子,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不是预谋许久。
  怎么一起睡?
  是同时睡觉,还是像下午似的在同一张床上睡?
  四目相对,宋佩瑜马上明白,重奕说的是后者。
  呵,除非他是疯了。
  宋佩瑜忽然端起桌子上已经变得温热的安神药,昂头一饮而尽。
  哐的一声。
  空碗落在桌面上。
  宋佩瑜恶狠狠的盯着重奕,掷地有声的道,我回去睡觉了!
  说罢,宋佩瑜起身就走,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到门口了。
  宋佩瑜想的没错,专门给他熬煮的安神药,确实用的都是好药材。
  他回房后,还没等银宝给他换完伤药,就人事不知了。
  等到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日下午。
  宋佩瑜目光呆滞的盯着前方,度过刚醒来后的茫然后,马上摇着床头的金铃叫人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蔚县有消息了吗?
  第二句话才是,殿下怎么样?昨夜有没有发烧?
  银宝先去看宋佩瑜腿上的伤口,他也知道宋佩瑜心急,边看伤口边道,早上的时候,慕容将军的海东青来过。它腿上有慕容将军的亲笔信,说蔚县没事,然后提醒殿下注意奇货城的守卫。
  短短几句话非但不能让宋佩瑜安下心来,反而更担心了。
  好在重奕那边没事,重奕不仅昨晚没有发烧,今早还在院子里耍了会长枪,精神委实比宋佩瑜好多了。
  吕纪和那边也终于安静了下来,不再吃什么吐什么。
  宋佩瑜实在不放心蔚县,恨不得能亲自上城墙等消息,可惜还没等走出行宫正殿,就被重奕堵了个正着。
  重奕抱着已经大了一圈的白虎幼崽,目光从上到下的打量了宋佩瑜一会,最后停留在宋佩瑜的小腿上,低声道,还疼吗?
  不疼宋佩瑜边说,还边将腿抬起来又放下展示给重奕看。
  但宋佩瑜抬头看向重奕的时候,却发现重奕的眼睛深沉了不少,已经没了刚才的好心情。
  宋佩瑜立刻警觉,总觉得重奕下句话就是撒谎。
  他的腿确实比昨天疼。
  昨日他一气之下自己从花厅走回房间,腿一点感觉都没有。
  今日再走路,却开始有刺痛的感觉。
  所幸疼的并不厉害,尚且在宋佩瑜能忍受的范围内。
  宋佩瑜突然感觉手上一热,然后是已经逐渐熟悉的失重感。
  重奕又将他抱起来了。
  宋佩瑜马上开始挣扎,绝对不能让重奕养成随时随地就搂搂抱抱的习惯。
  就算他有腿伤,也轮不到重奕抱着他到处走。
  让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别动低沉的声音几乎是擦着宋佩瑜的耳朵响起,伴随的还有让耳朵里面发痒的热气。
  怎么可能重奕说不动就不动?
  当然还是要努力抗争。
  重奕无奈的加重手上的力道,别将小虎摔下去了。
  宋佩瑜顿时僵住,低头看向手上的热源。
  小白虎正四脚踩在宋佩瑜的胸腹上,歪着脑袋好奇的望着宋佩瑜脸的方向,小鼻子肉眼可见的在颤动,似乎是想要记住宋佩瑜身上的味道。
  宋佩瑜不敢乱动了,怕出虎命。
  至于和重奕讲理他昨天晚上已经试过了。
  结果,呵。
  感觉到宋佩瑜老实下来,重奕眼中闪过满意,去城墙?
  宋佩瑜毫不客气的将头搭在重奕肩膀上,满脸从未有过的疲惫,回花厅。
  重奕低头,目光凝结在宋佩瑜脸上,你不是打算去城墙?
  这次宋佩瑜学聪明了,他选择说实话,我改主意了。
  重奕说不清是满意还是遗憾的嗯了一声,转了个方向,抱着宋佩瑜往花厅走去。
  太阳彻底下山之前,宋佩瑜终于见到了从蔚县来的人,知道了心心念念的消息。
  蔚县确实没什么大碍,虽然伤亡和损失都在奇货城之上,却仍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此番地震,最严重的的地方是曾镇。
  燕、卫、黎三国,二十二万大军,十不存一。
  梁州睿王组织兵马,本打算急袭奇货城,打奇货城个措手不及,却半路遇上地震,直接原地折返了。
  第61章
  收到消息后,宋佩瑜惊讶之余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去年就是从曾镇地震开始,这片区域才开始频繁余震,时隔将近两年的时间,曾镇再次成为地震中心。
  虽然委实倒霉了些,却也有道理可寻。
  就是可惜了曾镇的二十二万大军,竟然因为地震葬送的所剩无几。
  至于梁州睿王的军队,本就在宋佩瑜的预料之中。
  早在修琉璃路的时候,宋佩瑜就知道,梁州睿王在发现琉璃路和奇货城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赵国的行为,就相当于在梁州睿王的眼皮子底下钉钉子,梁州睿王能忍得下这口气就怪了。
  显然梁州睿王的运气也不怎么样,偏生挑了个最坏的时候,出师未捷便只能打道回府。
  怪不得慕容靖要专门用海东青提醒重奕,注意奇货城的守卫。
  人心终究是偏着长的,得知蔚县和赵国境内其他地方都没有大碍后,宋佩瑜虽然为曾镇的惨事叹息,却立刻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冷静,开始有条不絮的计划如何赈灾。
  奇货城这边没什么大碍,赵国距离曾镇不远的边陲县镇却不同。
  虽然慕容靖派来的人并没有细说蔚县的情况,宋佩瑜却能从来人难掩哀痛的神色上窥得一二。
  等让金宝将慕容靖派来的人带去休息后,宋佩瑜立刻看向重奕,低声道,我打算将奇货城库房中的一半金银用作赈灾,分别送往边陲各个县镇。
  宋佩瑜能挣钱,也十分舍得花钱。
  挣钱不花,放在库房生灰,挣钱还有什么意思?
  这也是个千载难逢的能给重奕在民间刷声望,还不会显得突兀的机会。
  将金银送去赵国边陲各个县镇后,自然要大张旗鼓的告诉所有百姓,这些金银全都来自于皇子的私库,是皇子对百姓的体恤。
  重奕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闻言随意挥了挥手,目光放在宋佩瑜衣袖外露出的那抹宝蓝色上,忽然道,这块牌子本身是个印章,你将盖了印章的文书送到各个衙门,他们就会将文书当成孤的命令,你随便处理吧。
  宋佩瑜顺着重奕的视线看向手腕,将蓝宝石串子上蓝玉雕刻的牌子放到眼前细看。
  安公公弯腰指着玉牌左上角极不显眼的地方,低声道,这个位置光凭肉眼看不出什么,用了印泥后再印在纸上,就会有朱雀纹路。
  宋佩瑜按照安公公的指使,将手指放在玉牌左上角的位置,果然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触感。
  靠手指摩挲,只能感觉到不平整,却无法具体到不平整是什么纹路。
  宋佩瑜深深望了重奕一眼,不愿意再去探究重奕究竟知不知道,他如今的行为是什么含义,欣然接受了这份便捷。
  有了这枚印章,对他来说是方便,对重奕来说是解脱,为什么不接受?
  赈灾款的事只用了短短两天就落实了下去,慕容靖从蔚县派了亲兵来押送金银,这些亲兵会将所有金银送去该去的地方,并宣读吕纪和带病拟定的诏书。
  诏书上的内容,无非是重奕如何体恤百姓之类的官话,辞藻华丽却不会晦涩难懂,保证百姓都能轻而易举的理解是什么意思。
  为了这份诏书,本来都已经能下床的吕纪和,又硬生生的在床上躺了三天。
  因为重奕、宋佩瑜、吕纪和身上都有伤,回咸阳的事只能遗憾暂缓。
  正好给了宋佩瑜足够的时间和便捷,去了解曾镇的后续和梁州睿王接下来的动向。
  无聊之下,宋佩瑜还特意让慕容靖将还在蔚县的卫国八皇子秘密送到了奇货城。
  他直觉卫国八皇子会是个有故事的人。
  见到卫国八皇子后,宋佩瑜直言,八皇子要是不老实交代,为什么从曾镇战场消失后跑来赵国,赵国就要将他的身份昭告九国,并用八皇子威胁卫国。
  八皇子听了宋佩瑜的话后,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有什么说什么。
  直言他要是再不跑,就只有死路可走。
  他是罪妃之子,从小就不受卫皇的喜欢,长大了也争不过兄弟们。
  事实上八皇子也根本没想过要争。
  但他出生在皇室,又没人护着,可谓是万事不由己,终究还是被卷入了斗争。
  曾镇战场就是他的兄弟们,为他精心挑选的埋骨之地。
  所以八皇子在发现专门给他呈上来的饭菜有毒后,直接溜了。
  从曾镇战场逃离后,八皇子只有两个选择。
  去赵国或者去梁州睿王的地盘。
  恰好赵国正打算在蔚县修建如同奇货城一般的城墙,对难民极其宽容。
  八皇子去梁州睿王的地盘也没人可投奔,于是毫不犹豫的混在难民中进入蔚县。
  可惜他没想到蔚县肯接收难民,是为了修建城墙,正想着要怎么离开蔚县去更安全繁荣的县城,就被抓去了工地。
  八皇子就算再怎么不遭卫皇待见,从小吃了再多苦头,也无法做到混在难民中搬砖还不被发现异样。
  事实上,没超过三天,八皇子就受不了了,自己坦白了身份。
  都没等到慕容靖审问他。
  卫国八皇子的故事荒谬中透着可笑,却也十分新奇,起码重奕还没听过这样的故事,居然特意传唤了卫国八皇子几次。
  不得不说卫国八皇子真的半点都不当自己是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