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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袖子里有重奕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但他只有一次机会。
  这个机会给满脸横肉的土匪,还是给自己。
  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周围的人突然发出惊呼,宋佩瑜下意识的朝吕纪和那边看了一眼。
  吕纪和还在与逗弄他的土匪周旋,看样子似乎还能跑一会。
  那这些人又起什么哄?
  重奕?!
  宋佩瑜和正挂着恶心笑容贴近他的土匪同时看向另一边。
  原本安静躺在地上的重奕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正直起上半身坐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正顺着右边看向左边,似乎想弄明白周围的人是在做什么。
  重奕肤色很白,在橘黄色的日光下更是白的仿佛本身就在发光一样。
  他原本是那种健康的冷白皮,到底还是受了重伤的影响,无论脸上还是身上裸露的皮肤都变成了几乎透明的苍白,反而掩盖了他眼中的漠然和戾气,让他看起来十分无害。
  美人躺在那里就能让众生颠倒,一旦活色生香起来,只会让人更加疯狂。
  正打算对宋佩瑜下手土匪竟然看呆了,毫无意识的朝着重奕的方向爬了半步。
  宋佩瑜却更绝望了,他敢用项上人头做担保,现在醒过来的重奕绝对正常不到哪去。
  他试探着开口,朱雀?
  重奕的目光放在了宋佩瑜身上,其中毫无温度,和在庄子那日一样,冰冷、默然、还有潜藏的杀气,他开口道,合欢宗
  满脸横肉的土匪脸上挂着痴笑,美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此以后我们寨就叫合欢宗,只要你愿意和我们走,我们保你天天有欢哈哈哈哈哈。
  荤段子一出,土匪们纷纷来了劲头,连对男人不感兴趣已经放弃的秃头首领都动作极明显的吞咽了下,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想距离重奕更近一点。
  重奕的表情却突然扭曲了下,眼中透着明显的讥笑。
  他说的是正欲拒还迎的两个合欢宗男弟子,这些魔道炉鼎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心里真没数。
  重奕的嘲讽显而易见,土匪们却并不介意,反而自豪似的挺起了胸膛。
  美人就是美人,生气也如此好看。
  若是能让美人露出更生气的表情,那就更妙了。
  满脸横肉的土匪忽然朝着手上吐了口吐沫,满脸毫不掩饰的猥琐笑容,美人你先等等,我先伺候这个小浪蹄子爽了,再来伺候你,保证你以后只想着留在咱们合欢宗天天爽快。
  土匪话毕,转头就朝着宋佩瑜饿虎扑食般的压了过去。
  距离太近,宋佩瑜根本就没有躲避的余地,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身上一凉,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彻底离他而去。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臭味,宋佩瑜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抽出袖间藏着的匕首,狠狠的朝着土匪心脏的位置捅了过去。
  手腕上忽然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宋佩瑜发出闷哼,被满脸横肉的土匪甩了出去。
  贱人!老子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宋佩瑜的右手完全使不上力气,仍旧迫不及待的支撑起身体,看他的成果如何。
  满脸横肉的土匪满脸得意夹杂着怒火的站在原地,手上正握着充满异域风情的匕首,身上毫发无伤。
  这个打击让宋佩瑜再也吃不住手腕上的痛,在地上缩成一团。眼角余光看到近在咫尺的熟悉绣纹,宋佩瑜才发现土匪正好将他甩到了重奕身边。
  他顺着绣纹一路看上去,正对上重奕默然又冰冷的双眼,
  给我个痛快宋佩瑜对重奕道,双眼满是恳求。
  他不认为重奕醒来就有什么用,就算柏杨认定重奕的武艺登峰造极,但敌方是十二个人高马大且手上有人命的壮汉,重奕却身受重伤,本身就在死亡边缘徘徊。
  他已经彻底惹怒了满脸横肉的土匪,等待他的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如今宋佩瑜唯一能想到可以接受的结局,就是重奕给他的痛快。
  可惜,这个重奕不是宋佩瑜的殿下。
  他对宋佩瑜的恳求无动于衷,甚至觉得可笑,不愧是合欢宗的弟子,个个都有这么大的戏瘾。
  眨眼间满脸横肉的土匪就到了宋佩瑜身边,自从重奕醒过来后,他对宋佩瑜的耐心就直线下降。经过刚才的袭击后,更是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情都没有,满心都是先在宋佩瑜身上泄了急火,然后再去和大美人慢慢玩,伸手就要去抓宋佩瑜的脚腕。
  他还特意让身下小羊的脸正对着重奕,想看大美人和小美人抱头痛哭的画面。
  可惜大美人无动于衷,小美人这个时候根本就掉不出眼泪。
  感受到已经摸上他屁股,正试图脱他裤子的手,宋佩瑜彻底破防,突然想起这个时候的重奕攻击性极强,半点都不能招惹。立刻胡乱伸手往重奕身上够,然而他好不容易抓住了重奕的右手,重奕却只是低下头专注的看着他,并没有被冒犯后发怒将他解决了的意思。
  想看美人惊慌失措的土匪却勉强满意了,他不再耽误时间,一把撕开宋佩瑜屁股上的布料。
  宋佩瑜本能的握紧手指,脑子一片空白,重奕!
  身上忽然压下让人难以承受的重量,宋佩瑜闷哼一声,想死的心从未如此强烈过。
  直到周围热热闹闹的起哄声再次入耳,宋佩瑜才发现不对,压在他身上的人只是单纯压在他身上而已,完全没有任何动作,他也没觉得除了右手之外,还有哪个地方疼。
  宋佩瑜挣扎着半爬起来,猛的回头。
  因为他的动作,满脸横肉的土匪逐渐滑落,只有下半身还贴在他身上,上半身已经无力的贴在了地上。
  从宋佩瑜的角度,能清晰的看到满脸横肉土匪的脖子正处于绝非正常人会有形状。
  不远处是土匪们奇怪的声音。
  二当家怎么突然没动静了?
  不是太久没用已经坏了,秒了?哈哈哈哈哈哈
  胡说,等二当家稍作休整,他还能提枪再上!
  宋佩瑜顿时不敢动了,生怕不远处的土匪发现异样全都冲过来。
  他抬头去看重奕的表情,正撞进双复杂至极的眸子里。
  你醒了?
  不对!看热闹的秃头首领突然大喝一声,推开挡路的人,举着刀大步朝着宋佩瑜和重奕的方向冲过来,脸上的表情狰狞又愤怒。
  宋佩瑜下意识的撑起身体挡在重奕前面。
  血腥味在红色的骤雨中蔓延开,宋佩瑜仍旧没感受到疼痛。他趴在重奕怀中扭头往后看,秃头首领脖子上插着宋佩瑜眼熟的匕首柄,双目失神,缓缓朝后面倒去。
  那是宋佩瑜用来给重奕削石碗的匕首,已经卷刃了也没舍得扔。
  将重奕的匕首放到自己靴子里时,宋佩瑜顺手将这柄匕首放在了重奕靴子里。剩下的十个土匪纷纷愣住,边叫骂边冲了过来。
  重奕一把将宋佩瑜推开,低声道,躲好
  拿起秃头首领手中的刀,似一阵轻风般的迎了上去。
  宋佩瑜顾不上凉飕飕的屁股,立刻扑到满脸横肉土匪的尸体上去找重奕的匕首,等他翻出匕首,想冲上去给重奕帮忙时,却发现所有土匪都倒了,唯有重奕站在原地,满身血污以刀杵地站在夕阳最后的余温里。
  宋佩瑜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目光依次从倒在地上的土匪身上划过。
  谁能告诉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重奕忽然松了刀,朝后边倒下。
  宋佩瑜心脏都要吓停了,连滚带爬的去看重奕的情况。
  柏杨也搀着吕纪和抖着腿走了过来。
  重奕望着宋佩瑜,张嘴想要说话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毫不犹豫的闭上嘴,不再做无用功。
  众人先将重奕抬到干净的地方,柏杨反复查看了重奕的情况,满脸沉重的开口,伤上加伤,加上身体内残留的毒素蔓延。
  无论多危险都没掉眼泪的宋佩瑜闻言瞬间红了眼眶,抓紧重奕的手,眼巴巴的望着柏杨,你再想想办法。
  我真想不出办法。柏杨苦笑,如今唯有等他能行动了,我们下山后再慢慢排毒调养。
  抱着重奕的手不停掉眼泪的宋佩瑜顿时愣住,抬头看向柏杨,一字一顿的道,下山慢慢调养?
  柏杨仍旧满脸沉重,嗯
  在一边看了全程的吕纪和捂住脸,沙哑着声音道,殿下这里没办法,就先给宋佩瑜看手,他的手不能废。
  宋佩瑜这才注意到已经完全不受控制,软软耷拉着的右手。比起他已经做过的最坏打算,一只右手算不了什么,现在他更关心重奕身上的毒素到底能不能像柏杨说的那样退下去。
  吕纪和等腿没那么软了,去山洞里寻了干净的水来给重奕处理身上新出现的伤口。
  对吕纪和下手的土匪是个十足的变态,比起扒吕纪和的裤子,那个土匪更热衷于折磨吕纪和,看吕纪和露出濒死的表情。他脖子上正有一圈紫红色的掐痕,就是那个土匪掐出来的。
  吕纪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几乎没有不带颜色的,身上的衣服却比宋佩瑜穿的齐全,裤子也始终牢牢的套在身上。
  也是他在所有土匪都挥刀冲向重奕的时候,跑去给柏杨松绑。
  吕纪和觉得他这辈子都没法忘记,他给柏杨松绑后看到的画面。
  重奕就像是柄漂亮的尖刀,狠狠的扎进的土匪堆里。
  因为右背上的重伤,重奕只能左手拿刀,却丝毫都没耽误他行云流水的动作。
  他总能恰到好处的扭转身体,让砍向他要害的刀落在其他地方,没等挥刀的人用上力气,挥刀人的脖子就被重奕砍断了。
  确实是砍断,直接飞出去的那种。
  重奕在血雨腥风中,以让柏杨和吕纪和恨不得抱在一起发抖的姿态,用满身不致命的伤口换取了十个土匪的命。
  如果不知道重奕是谁,吕纪和会坚定的以为是个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
  不,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也未必能如同重奕这般不讲道理。
  吕氏有养死士,吕纪和深得他父亲和祖父的宠爱,不止一次的见过那些死士,也清楚那些死士的极限在哪,都达不到重奕的程度。或者说,参考那些死士,吕纪和根本就想象不到,世上还会有如重奕这般的人。
  况且重奕本就身负重伤,唯一能称得上是大夫的柏杨屡次都认定重奕没救了。
  吕纪和将这种超出他理解范围外的勇猛归结到宋佩瑜身上。
  吕纪和本以为重奕和宋佩瑜,只是少年人不懂事的玩玩和宋佩瑜为了仕途的牺牲。
  从前朝开始就男风盛行,吕纪和虽然瞧不起宋佩瑜上位的方式,却认可这也是一种手段,无非是他想用妹妹,宋佩瑜直接自己上。
  但是现在,吕纪和推翻了他之前的想法,他相信重奕和宋佩瑜之间是爱情。
  柏杨仔细检查过宋佩瑜的手后,长长的呼了口气,只是脱臼,好在时间还不长。我给你接上,可能会不舒服一段时间,彻底没感觉前你右手都别再用力,若是以后有下雨阴天手腕疼的毛病,就用热敷或者药敷。
  宋佩瑜冷淡的应了声,注意力始终都在重奕身上。
  柏杨面色古怪了一瞬,却没再多说什么,也没提醒宋佩瑜他马上就要动手。
  趁着宋佩瑜的注意力集中,柏杨抓着宋佩瑜当啷着的手摇了摇,找到位置后猛得推了一下。
  嘎嘣一声脆响。
  没将柏杨的话听在耳中的宋佩瑜忽然瞪大眼睛,像是受惊的猫似的警惕的看向柏杨,躺着的重奕也转动眼珠看向柏杨。
  柏杨半点都不心虚,垂着眼皮谁也不看,自顾自的叮嘱,右手不能用力,有什么事就叫我与吕纪和去做,万一再脱臼一次,就可能习惯性脱臼。
  遭遇土匪后,众人都伤上加伤。
  重奕身上添了数不清的小伤口,右背上的伤口也再次挣裂,最麻烦的是他体内突然活跃起来的毒素,不知道要休养多久才能行动。
  以上的前提还是建立在重奕不会突然高烧的情况下。
  如果高烧,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基本就是把棺材盖也盖上了。
  宋佩瑜右手短时间内都用不上力气,身上也有许多被石子摩出的小伤口。
  吕纪和就更不用说了,光从外表上他是最惨不忍睹的那个,除了格外俊秀的脸没有损伤,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就没有半块好皮。
  柏杨则与吕纪恰恰相反,他脸被揍成了猪头,身上除了被五花八绑时留下的痕迹,反倒是没什么大碍。
  十二具死尸在这,就算他们心再大,身体再疲惫,山洞也待不下去了。
  他们带着重奕一路朝着北方走,没走多远就发现个新山洞,也是被翻找过的模样,想来动手的也是那群土匪。
  太阳早就彻底落了下去,无论是否满意,他们今日都必须在这落脚。
  宋佩瑜半梦半睡之间总觉得有人在看他,忽然睁开眼睛看去,正对上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是重奕。
  宋佩瑜看了下柏杨和吕纪和的方向,两人都睡的极沉,打鼾声比猛兽还要响亮。
  他小心翼翼的挪到了重奕身边,先摸了摸重奕的额头,贴着对方的耳朵小声道,你怎么还不睡?是不是身上疼,睡不着?
  柏杨身上带着的药粉有限,能在野外找到的草药更是寥寥无几,就算将所有药都用在重奕身上,也连重奕右背上的伤口都不够用,重奕身上的那些新伤只能硬挺着。
  重奕还是说不出话,除了睁眼睛,他什么都做不到。
  宋佩瑜离开山洞前,特意将他的木串子和装糖的布袋子找了回来。
  他摸出一块糖塞到重奕嘴里,以哄孩子般的声音道,甜甜就不疼了。
  重奕不闭眼睛,宋佩瑜就当重奕是疼的睡不着觉,打起精神和重奕说话打发时间,从他独自一人从野外醒过来,到他找到重奕,意外收获了蛇段,又与柏杨、吕纪和会和,一点一点的将重奕昏睡时的事说给重奕听。
  最终还是身心俱疲的宋佩瑜先坚持不下去,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没过多久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重奕仍旧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宋佩瑜。
  其实宋佩瑜大可不必将他昏迷时的事情说的那么细致,他虽然昏迷,却始终都能听见身边的声音,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昏迷,而是陷入上辈子的记忆中挣脱不出出来。
  重奕从未摆脱上辈子的记忆。
  他从小就有的噩梦都是上辈子的经历。
  上辈子他曾无数次想得到个解脱,却也不甘心白白死去,如同游魂似的在天地间行走。
  后来所谓的围剿魔头,在重奕看来未必不是见好事,九百九十九位大能给他陪葬,也不算是白白死去了。